“沒關係的，爸爸，我沒有介意。”楚憶歸平靜的，仿佛一切真的讓他沒有任何波動。
    楚建樹沒有立刻回答。
    然而楚憶歸卻主動說道：“我聽到萬秋開門的聲音了，有點好奇他想做什麽，沒想到跟過來之後看到他居然在看冰箱，他看冰箱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寶藏。”
    提到萬秋的眼神，楚憶歸笑了，爽朗清澈的笑容，讓本身就姿容出色的少年顯得更是獨特的帥氣。
    “是嗎？”楚建樹看到這樣的笑容，心情顯然輕鬆了不少。
    “他一直都很喜歡冰箱，或者說喜歡有充足的食物的感覺，家裏的冰箱一定讓他很有安全感。”
    楚憶歸感慨道，語調柔和輕緩，還有未散的笑意。
    “我給他切了芒果，不僅是果肉，他還啃幹淨了果核，看那個樣子，我都想再切一個給他。”
    楚建樹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謝謝你一直都很照顧萬秋。”
    楚憶歸說：“萬秋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是我的哥哥。”
    楚建樹和楚憶歸道了晚安，看著楚憶歸離開。
    楚憶歸一直都是一個聰慧、明朗，並且不容易鑽牛角尖的孩子，楚建樹一直都很放心。
    萬秋被楊瀟雨拉著的時候，在看楊瀟雨的手腕。
    萬秋至今為止被拉過很多次，可卻隻有楊瀟雨，會讓他有柔軟的感覺。
    像是捏住了海綿，或者坐在了沙發上，踩在了沙子裏，陷入了軟床中，無法用力的感覺。
    躺在巨大的床中間，在黑夜裏楊瀟雨躺在了他的身側。
    “寶貝，以前有和別人一起睡的經曆嗎？”楊瀟雨的聲線比起之前的焦急，顯得安心了很多，她的手搭在萬秋的手腕上，肌膚相貼的感覺讓楊瀟雨的心跳逐漸恢複平靜。
    “有。”萬秋說道。
    楊瀟雨有些意外：“和誰？”
    “奶奶。”萬秋說的是萬小花。
    提到那個抱走了萬秋的瘋女人，楊瀟雨心底暗恨，但是沒辦法像對待寧海和寧巧珍一樣讓萬秋斷絕聯係，畢竟人已經死了。
    對萬小花，她真的一個字都不想提，可是莫名的又起了幾分攀比心。
    “那寶貝覺得是和媽媽睡好，還是和奶奶睡好？”
    萬秋沒有回答。
    夜晚在沒有燈光的房間中，萬秋無法看到楊瀟雨的表情，他無法回答這樣的問題。
    楊瀟雨等不到萬秋的回答，也知道原因。
    楊瀟雨想要知道，那個叫做萬小花的瘋女人偷了萬秋回家，有沒有至少好好對待過萬秋哪怕十分之一的時間。
    “和媽媽好。”然而，突然楊瀟雨得到了這個回答。
    萬秋在緊張。
    他要聰明一點。
    這樣的回答，媽媽會高興嗎？
    “哈哈哈，好的，媽媽也很喜歡和寶貝一起睡。” 楊瀟雨被萬秋的話取悅了，突然就綻開了笑意，將陰霾的心思全部拋之腦後，“寶貝，要媽媽給你唱搖籃曲嗎？”
    楊瀟雨看不到，在黑暗中萬秋眼中的小小的、細碎的，對於成功逗笑了楊瀟雨的的喜悅。
    楊瀟雨緩緩的唱起了歌。
    萬秋平躺在床上，聽到了楊瀟雨的搖籃曲。
    楊瀟雨的歌聲非常的好聽，仿佛是在村子裏的泉水邊，寂靜無人的山泉流水發出淅淅瀝瀝的落水聲，還有樹葉碰撞的淺淺鳴音。
    都是會讓他安靜下來的聲音。
    在楊瀟雨的歌聲中，臥室的門被打開，又關上，萬秋感受到高大的身影在他的另一側躺了下來。
    那是楚建樹。
    “萬秋，閉上眼睛。”楚建樹沉穩的男性嗓音，因為在夜晚而更加的低沉，和著楊瀟雨的搖籃曲，仿佛是帶來夢境的眠音，萬秋閉上了雙眼。
    楚建樹的手有規律的拍打著萬秋的被褥，像是在對待尚在繈褓中的孩子，一下，一下，一下……
    萬秋到完全睡夢之前，都在一直聽著這些聲音。
    像是自然一樣的聲音。
    像是本身就存在在他身邊的聲音。
    萬秋一直蜷縮在被褥裏的手，終於悄然放開。
    即便是寧巧珍，也沒有和他一起睡覺。
    也許現在的爸爸媽媽和以前是有一點點不同的。
    他或許，沒有被之前那樣討厭的多。
    萬秋第二天準時睜開眼睛。
    可今天的早上，比平時要呼吸的更加急促。
    他做了很不好的夢。
    夢裏有雪地和酷暑，一半在冰寒，一半在灼熱。
    隻有他一個人，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碎裂。
    是夢。
    還好是夢。
    夢中，一直如同綿密的細針紮入他的身體的痛苦，好像都蔓延到了睜開眼睛的現在。
    夏日的早晨總是來的特別快，但是厚重的遮光簾卻擋住了大部分的光亮，幾乎完美的將早晨的陽光遮擋在室外。
    今天早上不會覺得空氣悶熱，夏日的酷暑似乎根本無法感染這個房間。
    在耳邊有並不熟悉的呼吸聲。
    萬秋偏頭看向身邊，第一眼就看到了楊瀟雨。
    楊瀟雨即便是不化妝，也是非常漂亮的，她此時半靠在萬秋的手臂上，像是故意將萬秋的手臂抱在臉頰旁。
    萬秋看向楚建樹，楚建樹也很安靜的閉著雙眼，呼吸很平靜。
    萬秋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萬小花。
    和萬小花一起睡，是因為在那破舊的屋子裏隻有一張床。
    萬小花的睡相不好，晚上更是容易打鼾，她從不刷牙，很少洗澡，再加上老年人的身上總是有著特殊的味道，空氣中發黴的味道，家禽糞便的味道，土房子特有的味道，才是萬秋熟悉的感覺。
    可是現在……
    柔軟的萬秋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床，空氣中有淺淺的植物的香氣，爸爸媽媽安靜熟睡的呼吸聲，都在一點一點的洗去萬秋從夢中帶來的戰栗。
    家和家會有這麽不一樣的感覺嗎？
    萬秋想要坐起身，他從來都不懶床，然而突然之間一隻手臂狠狠的將他抱在了懷裏。
    萬秋偏頭去看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楊瀟雨，聽到對方睡意朦朧的不滿呢喃：“寶貝，再睡會兒。”
    萬秋被楊瀟雨抱在懷裏了。
    又被楊瀟雨提出了要求。
    即便迷迷糊糊的，可萬秋重新放鬆了身體，安靜的在楊瀟雨的懷中，可卻瞪圓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在房間內華麗的吊燈。
    十分鍾後，萬秋突然聽到在一旁的楚建樹說道：“不困了嗎？”
    楚建樹的聲線已經沒有了睡意，萬秋睜開眼睛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萬秋回頭看楚建樹，楚建樹也同樣在看他。
    “再睡一下吧，昨晚很晚才睡，小孩子有充足的睡眠，才能長得更健康。”楚建樹的聲音很輕，帶著安撫的意味。
    即便是再晚睡，都會按時起床的萬秋，還是聽了楚建樹的話閉上了眼睛。
    但是萬秋可以聽任何要求，卻沒辦法準確的控製自己的睡眠，他根本就睡不著。
    在清醒狀態下什麽都不做的幹躺著，本身是一件很熬人的事。
    平時不會在意的一些小事，身體上的小小的不舒適，在閉上眼睛的時候都會成倍放大，萬秋很難受。
    可萬秋隻是僵硬著身體，一動不動。
    這些小小的不舒適，沒什麽不好忍受的。
    然而萬秋聽到了楚建樹歎了口氣：“傻孩子，我不是說非要你睡覺，如果睡不著了，沒必要強迫自己。”
    楚建樹能感覺到萬秋僵硬的身體，和一直不安分的微微發顫的眼皮，怎麽看他都是根本睡不著了。
    “傻瓜寶貝。”楊瀟雨也在萬秋的耳邊說道，她還很困，折騰了這麽長的時間，終於安心的將萬秋接回家了，卻還是沒辦法好好休息，一想到萬秋在身側醒著，就睡不著。
    萬秋睜開了雙眼，很是茫然。
    楊瀟雨抱著萬秋的腦袋，雖然睡不著了，可眼睛卻還是睜不開，反而是有心思的聊起了晨話。
    “寶貝是不適應才睡不好嗎？”
    萬秋說道：“適應。”
    “那寶貝還這麽早醒來了？”
    “我每天都是現在醒來。”萬秋甚至都不需要鬧鍾鬧鈴，他一定會醒來。
    “寶貝可真厲害，是怎麽養成的這樣的習慣的啊？”楊瀟雨夢囈一般的喃喃道。
    “在奶奶家要早起去幹農活，在媽媽家裏要早起做飯上學，我沒有鬧鍾。”萬秋回答的都是最基本的理由。
    萬小花不會給萬秋買鬧鍾，寧巧珍更是不記得。
    從來不會主動提要求的萬秋，也沒想過自己會需要一個鬧鍾。
    楊瀟雨反應了好一會兒，本身隻是半夢半醒之間的呢喃。
    但是現在她皺著眉頭，睜著眼。
    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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