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秋的智商不高。
    他要記住很多事情，就要比普通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但是讓萬秋記住這些事的，都不僅是努力，還有生存和生活。
    生存將萬秋逼成了聽話又自理的模樣。
    可楊瀟雨卻覺得還不如在自己的羽翼下，做一個快樂的小傻子。
    楊瀟雨抱了萬秋的手，狠狠的，也不鬆手。
    想要說點什麽安慰萬秋，可卻發現說什麽都沒有任何意義。
    萬秋甚至連語言，都隻能聽到最淺顯的表層，她的心疼、難過，萬秋不會理解，隻會不安。
    楚建樹坐起了身，垂眸揉了揉萬秋的頭發：“早安，萬秋。”
    萬秋努力的從楊瀟雨的懷中掙紮著回頭：“早安，爸爸。”
    說著，萬秋抿了抿唇，眨了眨眼睛，清明的眼神中有小小的花火在碰撞。
    楚建樹想了想，難道這是因為說了一句早安就能這麽高興嗎？
    “快去洗漱吧，爸爸和媽媽回房間洗漱，洗完了萬秋可以去餐廳等爸爸媽媽。”楚建樹很是溫柔，他彎下腰在萬秋的腦袋上親了一口，又親了一口楊瀟雨。
    萬秋眨了眨眼睛，坐在床上，看著楚建樹和楊瀟雨離開。
    頭頂上被爸爸親過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感覺，存在感十足。
    手指碰了碰，可是卻沒有很滾燙的感覺，萬秋抿唇，迷惘的眨了眨眼。
    被褥中還有爸爸媽媽的溫度，但是很快在空調的溫度下重新涼了下來。
    站在偌大的華麗麗的寬闊的衛生間，萬秋含著牙刷，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極其明亮的鏡子中，萬秋仔細的端詳。
    臉上的皮膚黯淡發黃，和漂亮舒適的睡衣對比起來格格不入，似乎早上看起來比昨天晚上還要難看了。
    萬秋有些失落，腦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了楚憶歸的樣貌。
    楚憶歸真的很好看。
    如果站在鏡子裏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楚憶歸的話，那種怪異的，不協調的感覺就消失了。
    第39章
    早晨的廚房中傳來了淺淺的香氣, 廚師正在手腳麻利的準備早餐，再過一段是時間早餐的餐點了。
    廚師煎蛋時，突然從脖頸後傳來一陣冷寒, 冷不丁打了一個激靈, 一種被什麽東西死死盯住的感覺油然而生。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有人在這個點來廚房，可怪異的感覺揮之不去，試探的回頭，突然對上了一雙眼睛, 廚師陡然嚇的一個小跳，鍋鏟差點扔出去。
    定了定神, 才發現是他們昨天剛剛被接回來的小主人。
    怎麽無聲無息的就站在這裏？
    萬秋站在廚房裏, 小小的一點，對比之下, 廚師第一次發覺原來廚房居然這麽大。
    廚師擦著冷汗，安撫了一下自己受到驚嚇的小心髒，努力的和善微笑：“三少爺餓了嗎？很快早餐就好哦，您可以去餐廳等一下。”
    廚師麵對著萬秋，萬秋在聽到他的話後沒有離開廚房，反而是走到了他的身邊。
    “怎麽了，三少爺？”廚師迷惘的看著到他身邊的少年。
    “三少爺？”萬秋顯然沒意識到‘三少爺’是在叫自己。
    廚師沉默了下, 想到萬秋的智力問題，立刻更換了稱呼：“萬秋，你可以去餐廳等一下, 早飯很快就好。”
    萬秋聽了, 乖巧的……重新回到了原地。
    廚師在做飯, 但是他做飯做的很不安。
    剛剛被找回來的, 目前楚家的中心萬秋一直在盯著他看。
    那樣的眼神讓廚師心中有些毛毛的, 手上的動作都滯澀了起來。
    最後廚師無奈的瞅了萬秋一眼，然而就是這一眼，萬秋卻像是得到了什麽命令一樣重新來到了廚師的身邊。
    廚師心中一驚，這……這到底是要做什麽？
    “是餓了嗎？不然我先給你準備點吃的墊墊？”廚師覺得自己被這樣看著，心裏有點毛毛的，他是無意間得罪了萬秋嗎？還是說他做了萬秋不喜歡吃的東西？
    然而萬秋低下頭，搖搖頭。
    廚師叫苦不迭，也不肯吃，又不肯走，就在這裏盯著他做什麽？
    廚師眼角的餘光注視到了出現在門邊的楊則，立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可楊則隻是搖搖頭，示意他繼續和萬秋對話。
    廚師苦不堪言。
    “我要幫你做什麽？”萬秋大概是注意到廚師已經很久都沒有動作了，才開口說道。
    廚師愣了愣，看著看著，突然反應過來什麽。
    他以為萬秋是想提要求，卻不知道如何交流才一直盯著他不放，卻沒想到是一個乖巧懂得體貼人的孩子在猶豫怎麽能幫他幹活。
    “不用，沒關係，什麽都不用做，我能做的過來，你等著吃飯就好了。”廚師受寵若驚。
    然而萬秋依舊沒有離開，隻是倒退了兩步站在不遠處。
    安靜的，乖巧的，隨時等待吩咐的模樣。
    廚師挑眉，萬秋立刻就低下頭去，不看廚師。
    廚師表情一僵，莫不是把人給嚇到了？
    楊則終於在廚師備受煎熬的時候，從廚房的大門來到了萬秋的身後，一隻手放在了萬秋的肩膀上：“三弟，早。”
    萬秋抬起頭，懵懂的目光仰視著楊則，道：“二哥，早安。”
    楊則放在萬秋肩膀上的手虛空懸著，不敢用力，甚至覺得自己手臂的重量都能將這瘦弱的少年壓垮。
    “為什麽要站在這裏？”楊則不敢太大聲，但是廚房內各種廚具作響的聲音讓他不得不大聲，悄悄擔心自己的表情會不會太嚴肅，加上聲音太大會讓萬秋恐懼。
    可萬秋似乎並不在意，他隻是回答：“在等幫忙做飯。”
    “萬秋，做飯是我的工作，您等著吃飯就行，真的不需要您幫忙的。”廚師啞然失笑，立刻表示自己的立場。
    萬秋眨了眨眼睛，仔細的凝視廚師的眼睛。
    他不幫忙，不給錢，那為什麽能吃廚師做的飯呢？
    寧巧珍偶爾也會做飯，萬秋也會吃寧巧珍做的飯，但是若是寧巧珍下廚，而自己不在身邊幫忙打下手，寧巧珍一定會生氣。
    總要做點什麽，才有吃飯的資格。
    他可以沒有幫忙的事，卻不能離開這裏。
    楊則很遲疑。
    他在麵對萬秋的時候，始終不理解萬秋在想什麽，猜不透萬秋一定要留在這裏的理由。
    想勸，卻不知道說什麽，進退兩難。
    楚憶歸晨練回來的時候先到了餐廳，發現了此時僵持在廚房裏的三個人。
    “怎麽了？”楚憶歸用毛巾擦掉了額頭的汗珠，垂眸，眼神掃過楊則放在萬秋肩膀上的手，萬秋也在回頭看他。
    “小少爺，是這樣，萬秋說要幫我做飯，這我也不需要他幫忙啊。”廚師急的出汗，有幫忙的心是好事，但是一直要幫忙他也有些不好辦。
    他拿著高薪，還讓主人家幫忙做飯，不合規矩。
    更何況萬秋這身體，看上去就不是能幫忙的，那細細的胳膊能做點什麽？
    揉麵不夠力道，切菜又怕切到他自己，洗個菜這身高還容易濺水。
    在廚師的眼中萬秋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公子，不會做這些事的。
    楚憶歸理解了現狀。
    楚憶歸將目光定格在萬秋身上：“哥哥，不用你幫忙，什麽都不用做，你可以吃飯。”
    萬秋的眼睛緩緩睜大。
    廚師瞪圓了兩隻眼睛，什麽意思？這話難道是在說，萬秋覺得自己不做點什麽不能吃飯嗎？
    楊則動了動嘴，似乎對這個原因也很震驚，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哥哥。”楚憶歸伸手拉扯了萬秋的衣袖，衣袖被拉扯的微小弧度，讓楊則不自覺的鬆開了放在萬秋肩膀上的手，“這是昨天穿的衣服，可以換別的，在你的房間裏，所有的衣服都是你的，都可以穿。”
    楊則的手指不自覺的一顫，他這才發現萬秋的衣服還是昨天那一套。
    “二哥，你帶哥哥去換一套新的衣服吧。”然而在楊則複雜的眼神一直注意楚憶歸之時，楚憶歸卻繼續說道，“二哥準備了很多衣服吧，不穿可惜了。”
    楊則張了張嘴，也明白這是楚憶歸在給他和萬秋相處的機會。
    楊則重新低頭看向萬秋，問道：“萬秋，跟二哥走嗎？”
    萬秋在看他，楊則不自覺的吞咽了口口水，被萬秋看著，他就會緊張。
    但是好在萬秋點了頭，跟在了楊則的身邊。
    看著楊則帶著萬秋離開，一直被盯的背脊發涼的廚師大大的鬆了口氣：“這麽一直老看著我，我也挺難受的。”
    “沒關係，這次之後應該不會了。”楚憶歸很清楚，萬秋不會在被阻止的事情上再犯一次。
    廚師安心的繼續做飯，無意識的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廚房內沒有立刻離開的楚憶歸。
    剛剛運動回來的臉頰還泛著淺淺運動過後的紅暈，可現在已經完全褪去了，甚至顯得有些蒼白。
    他用運動毛巾稍微擋住了口鼻，看不到他整張臉的表情，可他的眼神卻是垂著看向地麵。
    他轉過身，悄然無息的離開。
    這幾眼的觀察，讓廚師覺得楚憶歸就像是明明先前還置身於人群中，卻突然被落下了一般，無論是情緒，還是這個人，都虛無的過於自然。
    楊則的內心深處有淺淺的焦躁，他無法和楚憶歸一樣，了解萬秋的意思，知道怎麽和萬秋相處。
    楊則明明想為了和萬秋有更親密的關係，進行有效磨合，卻好像捧著易碎的水晶，連稍微打磨一下的膽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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