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講。”
    蘇秉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他沒有問怎麽殺的。
    一個十歲孩童真想殺人，有一百種方法。
    李牧繼續說道，“殺了掌櫃之後，弟子趁事情尚未敗露，鑽狗洞逃了出去。”
    “但剛逃出城，就被那個小道士抓住了。”
    “那小道士沒有殺我，而是把我帶到了一個道觀，做了邪修丹陽子的藥奴。”
    李牧陷入痛苦的回憶，沉默片刻，又繼續道：
    “弟子做了幾年藥奴，攢了些銀錢物件作為報酬，請那個小道士，把掌櫃全家都殺了，隻留了一個五歲小兒子。”
    “弟子……弟子殺孽太深，手上沾了許多無辜之人的血，還請師尊責罰！”
    蘇秉雙眼微眯：“所言當真？”
    李牧連忙叩首：“弟子不敢欺瞞，此事鬧的很大，城中百姓肯定還記得，師尊隨便派個人去問，就能知曉弟子有沒有說謊。”
    蘇秉微微皺眉：“你的確是做錯了。”
    李牧低頭，死死咬著嘴唇。
    “先起來吧，你是聖子，做了錯事，就要彌補。”
    蘇秉隨手一揮，一道仙氣將李牧托起。
    他廣袖之中，飛出一副卷軸，在身前緩緩展開。
    卷軸之上，畫著廣袤大地，山川湖泊。
    “你說的那座城叫什麽？”
    “泗水城。”
    蘇秉手掌在卷軸上麵輕拂而過。
    卷軸紙上，畫麵拉近，一座城市緩緩浮現。
    城門上懸掛一塊牌匾，上書「泗水城」三個大字。
    城市之中，房舍街道，遊人商販，清晰可見。
    “此乃山河圖，為師八千年所得的一件仙寶。”
    蘇秉說著，屈指一彈，一道仙氣飛入山河圖之中。
    與此同時。
    太元宗以南三千六百裏外，
    世俗仙朝南晉國，泗水城。
    晴空之上，忽有巨劍懸空，劍鋒朝下，極速墜落。
    巨劍和空氣摩擦，生出熊熊火光，將此番天地照的一片通透！
    轟！
    數百米長的巨劍墜下，而後崩碎。
    數十萬道劍氣炸開。
    等到煙塵漸漸散去。
    泗水城已消失不見，隻在地上留下一個直徑二十餘裏的深淵巨坑。
    山河圖飛回蘇秉的廣袖之中。
    這位一念之間，就抹掉一座城的青雲峰峰主，語重心長道：
    “這就是為師給你上的第一節課。”
    “不是教你仙術道法，而是教你如何為人處世。”
    李牧嘴角直抽抽。
    泗水城有三萬多人，你就這樣直接給抹掉了？！
    你管這叫為人處世？
    蘇秉見他神色激動，壓了壓手，淡淡道：
    “不要激動，先聽為師講課。”
    李牧：“……”
    蘇秉又呷了一口靈茶。
    “我青雲峰有二十七座仙山，三十六處福地，管轄的世俗仙朝中，有六個大國，十二個小國，泗水城所在的南晉，在十二小國中排名第八，而泗水城，僅僅是南晉的一個偏遠小城。”
    “這南晉，兩百年前還叫晉國，那時的國主叫……我也不知他叫什麽，反正就是跟合歡宗的妖女勾搭上了，鬼迷心竅，設計殺了國師——也就是我青雲峰的一名化神境弟子，隨後傾舉國之力，要去攻打鄰國。”
    “你猜後麵發生了什麽？”
    李牧想了想，小弟不聽話，就是派人過去揍一頓，國主不聽話，就換個聽話的。
    但他就沒有回答，而是順著蘇秉的話問道：
    “發生了什麽？”
    蘇秉淡淡道：“玉煉仙人正好在那邊辦事，尋到了晉國國主和他剛剛集結的六十萬大軍，隨手一張神符丟過去，晉國就改名叫南晉了。”
    李牧：“……”
    他無法想象那幅畫麵。
    一張神符，將六十萬大軍覆滅。
    這恐怖力量，堪比核彈了。
    而玉煉仙人，也僅僅是一名真仙。
    如果青雲峰的仙人們來張大合照，玉煉仙人這個檔次的，隻能站在第三排，連椅子都沒資格坐。
    而青雲峰，隻是太元宗的十三座主峰之一。
    有了對比，李牧才對太元宗的強大，有了清晰的認知。
    同時，也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法則和殘酷。
    修仙世界，凡人如草芥。
    對上仙人，即便是人間帝王，也隻有任憑宰割的份。
    蘇秉看著陷入思索的關門弟子，問道：
    “知道為師為何說你錯了嗎？”
    李牧搖頭。
    這老登，啊不，尊敬的師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彈指毀一城，將數萬凡人化作塵埃。
    那他肯定就不會覺得自己殺人全家會是什麽錯誤。
    既然殺人沒錯，那李牧還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唉，你啊你，還是沒轉變過來。”
    蘇秉搖搖頭，“天道不仁，萬物為芻狗，仙人壽元動輒數千年，若隻拘泥於細節，被困於方寸之間，又如何能在仙途上走的長遠？”
    “在我等仙人眼中，俗世凡人就如野草，今年割一茬，明年還會長出來。”
    “如果你成仙的路上有野草阻礙，割了就行。要是嫌麻煩，也可以放把火。”
    李牧整個人都愣住了。
    師父你特麽才是魔教中人吧？！
    蘇秉繼續諄諄教導：
    “你錯就錯在不該留那個五歲孩童的性命。”
    “修仙路漫漫，能少結仇就少結仇。”
    “結了仇，能化解就化解，化解不了就早做了斷，而且要斷的幹淨。”
    “因為你不知道，仇人會不會遇到奇遇，變的比你更強。而且，你的仇人還會有子嗣，二十年就能增加一代人，過個幾百幾千年，總能出一些修仙的天才，到時候，麻煩的很。”
    聽完這一通解釋，李牧算是明白了。
    修行能增加壽元。
    成仙之後隻要不作死，活個幾千上萬年也不難。
    在這麽長的時間尺度上，仇人會不斷繁殖後代，自己被複仇的概率就會呈指數提升。
    這尼瑪就是修仙版的技術爆炸和黑暗森林啊！
    黑，真特麽黑！
    李牧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無比誠懇的拱手作揖：
    “師尊教誨，弟子銘記於心！”
    蘇秉問道：“懂了？”
    李牧鄭重的點點頭。
    蘇秉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懂了就好，不過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以後行事注意著點就行。你是我青雲峰的聖子，即便犯了錯，也有為師以及諸多仙人罩著。”
    就在這時，劉長老帶著一個身穿執事服的男子過來。
    蘇秉撤去結界，“何事？”
    劉長老看了眼李牧，這才對蘇秉說道：
    “峰主，碧波閣孫執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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