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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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晴好,草地上煙熏繚繞,肉香四溢。
    距離再遠點。
    廖擎光著膀子,隻穿一條褲衩,身手矯健躍進泳池。
    到底是入秋了,有人問他冷不冷,他說剛好,那沒心眼的“咕咚”跳下水池,頓時冷到手腳抽筋,緩過來一陣猛撲,要遊過去掐他脖子。
    泳池邊鬧哄哄的,一群人好不快活。
    草地這邊。
    傅西洲沒骨頭似的癱在太陽椅上曬太陽,眼皮耷拉,臉上蓋了一本書,誰也不理。
    此刻的他,收起滿身鋒芒,頹廢,無害又溫良。
    可也隻是看上去而已。
    蘇映月認識他不久,並不了解他的脾氣。
    自然也不知道,大少爺陰晴不定的時候,往往心情很差,最好別湊上去自找苦吃。
    “嘿,傅西洲。”
    她裝作熟稔喊他全名,甚至出手一把揭掉他擋太陽的書,聲音清甜歡脫:“睡著了嗎?”
    傅西洲緩緩睜眼。
    冷戾情緒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快到人來不及分辨。
    神情微微不耐:“把書還我。”
    “不還會怎麽樣?”
    蘇映月不會看臉色,反而遞上自己嬌俏可人的臉蛋,嬌滴滴脆生生問,“你會吃了我嗎?”
    傅西洲幹脆閉眼。
    “不好你這口。”他冷冷淡淡。
    “那你好哪口呀?”
    蘇映月才沒那麽容易退卻,“你說說看嘛,你的理想型女友是怎麽樣的?我試試看,反正改變自己還不簡單。”
    拜托,這可是傅西洲。
    富三代裏的佼佼者,提起他,圈子裏的長輩沒有不誇讚的。
    他都快大學畢業了,私生活幹淨自律,沒聽說他心有所屬,也不見有哪個女生把他這塊肥肉啃下來。
    努力一下,她近水樓台,勝算很大。
    何況,徐阿姨也喜歡她,剛才還特地請她喝茶,要她多多融入傅西洲的社交圈,他的圈子裏都是男生,也該發展一些女性朋友了。
    有些話,暗示的夠明顯了。
    蘇映月歡天喜地,自以為已經得到未來婆婆的喜愛。
    不過傅西洲擅長潑冷水。
    他甚至懶得跟她多費唇舌,“蹭”一下站起來,不發一言,大步流星走人。
    甜膩香水味充斥鼻尖,濃得他腦殼一陣一陣疼。
    “哎,傅西洲!”
    蘇映月不知通宵熬夜的人通常沒什麽好脾氣,發揮纏人本領,“你去哪裏?你等等我啊。”
    她追了上去。
    同齡人在陽光下享受快活人生,明笙被拉去廚房做打雜。
    要夏新雨做這些雜事是不可能的。
    她身嬌體貴,拉不下臉。
    況且湯蔚茹也心疼女兒,不願意她做這些女傭才會做的低賤雜事。
    反正明笙逆來順受,順從,也很好說話。
    外頭這些小姐公子哥臨時起意要燒烤,所以肉串蔬菜之類的食材都要廚房現成準備,她幫著一起製作烤串。
    生肉黏膩,還在往外流血水,黏糊糊貼在手掌,鑽進指縫,微微惡心。
    昨晚洗碗不小心打破了一個碗,撿碎片的時候不小心手指被紮破,流了一點血。
    湯蔚茹不聞不問,當沒看到,隻說家裏沒有創口貼。
    傷口還新鮮,現在幹活的時候還有點疼。
    夏新雨什麽都不幹,廚房這邊離花園更近,她站在窗口左顧右盼,脖子都快伸成長頸鹿。
    湯蔚茹不讚成地看了女兒一眼,張了張口,又不敢當麵教訓她。
    隻能啞忍縱容。
    “哎呀我騰不出手了,前麵又在催。”
    廚房另一位盛阿姨跟湯蔚茹平時不對付,又見夏新雨穿得招搖好看,年輕女孩骨子裏的野心昭然若揭。
    她笑著招手:“新雨,你忙不忙?幫阿姨跑一趟,把盤子裏這些送到前麵去。”
    湯蔚茹哪裏不懂她心思,忙阻攔:“哎呀不行不行,她毛手毛腳的,做不好事。”
    盛阿姨一笑:“那笙笙,你去吧。”
    明笙一楞。
    “媽,我才沒有毛手毛腳。”
    夏新雨早就不滿她媽處處阻攔,口舌伶俐搶下這份差事,端著盤子就手腳穩重往前方花園去。
    湯蔚茹幹瞪眼,沒好氣地斜了盛阿姨一眼。
    盛阿姨樂嗬嗬,隻當看不見。
    一旁的明笙鬆口氣。
    不懂為什麽有人那麽愛拋頭露麵。
    “沒有迷迭香,我得去摘點。”
    盛阿姨放下手中活計,慢悠悠站起來。
    “你別跑了,讓我家笙笙去,她手腳麻利。”
    湯蔚茹皮笑肉不笑地指派。
    沒道理隻有她的寶貝女兒做兼職女傭。
    要做就一起做。
    明笙隻好放下竹簽,洗了手,步向花房。
    花房在花園後麵很偏僻的角落,日常都有園丁打理,她很少踏足。
    應該說,人在屋簷下,隻要是傅家的地方,她都很少瞎晃亂跑。
    畢竟夫人眼睛尖,時時刻刻盯著底下人。
    花房很大,鮮花爭奇鬥豔,繡球菊一簇簇,開得濃烈如火。
    明笙喜歡的歐月,飽滿熱烈,美好如畫,是大自然的饋贈。
    迷迭香有奇特香味,這個時節長勢喜人。
    也很好找。
    明笙在花房一角找到了這小東西,摘下一大把。
    剛要站起來,花房外傳來腳步聲。
    有人在外麵。
    “聽說你受傷了,哎你傷在哪了?給我看看行不行。”
    是一個女孩的聲音。
    聲音清脆,肆意鮮活,很有生命力。
    明笙隔著花房玻璃,望見外麵一高一矮兩道模糊身影。
    男人身材頎長挺拔,需要女孩子仰起脖子才能與他對話。
    “誰告訴你我受傷的?我媽?”
    傅西洲聲音像浸了冰水,聽上去不近人情,“她給你什麽好處了?”
    蘇映月大約不適應那麽冷沉的他,頓了頓,跨前一步急於解釋:“你別這樣說,阿姨也是關心你呀。”
    “我跟你很熟嗎?你都開始教我怎麽說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站住,往後退。”
    傅西洲先後退一步,“你的香水很熏人。”
    被男人如此直白地表達嫌棄,蘇映月還是頭一遭,她眼眶濕潤,委委屈屈:“傅西洲,你不要那麽凶嘛。”
    “我下次換個香水總行了吧。”
    可惜傅西洲鐵板一塊:“沒有下次。”
    “你什麽意思嘛。”
    “字麵意思。”
    蘇映月這樣被寵著長大的大小姐哪裏受過如此待遇,萬千委屈湧上心頭,聲音裏帶了一絲哭腔。
    “傅西洲,有人知道你那麽混蛋嗎?”
    傅西洲冷冰冰的聲音裏能聽出一分笑意:“有啊。”
    花房內。
    明笙已經開始深深同情外麵的女孩子。
    她真的運氣不好,撞到傅西洲情緒最差的時候。
    相處三年,她已經修煉到,僅憑他說話的口氣,就能輕鬆判斷出他的心情好壞。
    他現在心情很壞,非常壞。
    連一點表麵功夫都懶得做。
    這個時候,自然不便貿然出去撞槍口。
    她蹲得腿麻,突覺手癢,低頭定睛一瞧,心中大駭。
    一隻叫不出名字的黑色蟲子張牙舞爪爬上她胳膊,嚇得她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手忙腳亂拂去蟲子,動作幅度大了些,又撞倒身旁一株高懸的盆栽。
    哐當一聲脆響,碎片散落一地。
    連鎖反應很快來到。
    花房外的蘇映月警惕出聲:“誰,誰在裏麵?”
    當盆栽碎落的刹那,明笙的頭皮像被人用力揪緊。
    整張小臉都皺到一起。
    這就是傳說中的社死現場吧?
    環視四周,視野裏找不到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隻好縮著不動,希望糊弄過去。
    花房外。
    蘇映月見沒人應,聲音又來源於玻璃花房內部,當下第一直覺就是——
    有人偷聽。
    她小臉蹦起來,很不高興:“傅西洲,花房裏是不是有人?”
    傅西洲依然一副不關我事的態度。
    “有人不是很正常。”他插兜渾不在意,“我家可不養閑人。”
    蘇映月差點被他氣哭。
    大小姐根本不容許這樣尷尬沒臉的時刻有第三人在場,她拿捏不了傅西洲,難道還拿捏不了一個小小打工人嗎?
    她一個箭步,氣勢洶洶開了花房的門。
    然後,果然發現一株茂密龜背竹的縫隙間,有女人的衣角隱隱浮現。
    “你,出來!”
    她一聲喝令。
    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
    那人還是不動,似乎是女人,鐵了心不肯現身出來挨罵。
    她氣極:“喂,你自己主動出來,別逼我動手!”
    又氣呼呼向身後手插兜的男人告狀:“傅西洲,你家這個工人不能留,聽牆角習慣了,把主人家隱私賣給媒體怎麽辦?”
    傅西洲沒什麽表情地覷一眼縫隙間的淡粉色衣角。
    一大片茂盛翠綠中間,夾雜那麽一點突兀的粉。
    有那麽一點自欺欺人的可笑。
    可笑又可愛。
    他唇角一抹上揚的弧度。
    突然心情陰轉晴。
    然後轉身便走,壓根不想理會蘇映月的胡攪蠻纏。
    蘇映月情急之下,抓住他襯衣下擺:“你別走。”
    他臉色驟冷,沒有溫度地低頭打量她的手。
    諷刺帶挖苦,“我媽好像誇過你是大家閨秀。”
    “現在的大家閨秀,都是這麽動不動抓男人衣服的嗎?”
    蘇映月被他嘲得兩腮泛紅。
    訕訕縮回手。
    午後的陽光太熾熱了,眼前的傅西洲又那麽刻薄。
    這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男人,完全不懂憐香惜玉。
    很氣,但滿肚子的怒氣又不能撒在眼前這個桀驁反骨的男人身上。
    她雖然家世好,但論家族實力,完全沒辦法跟傅西洲比。
    傅家的所有都是傅西洲的。
    她卻有兩個擁有繼承權的弟弟,父母能給她一份體麵的嫁妝,但也僅此而已。
    她這樣的家庭,女孩嫁得好才能贏得家族的尊重。
    能攀附上已經該感恩戴德。
    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高跟鞋踩出冒火的步伐。
    蘇映月自然要找罪魁禍首出氣。
    “你還不出來!想偷聽到什麽時候?”
    她伸手揪住對方衣角,用勁一扯,那人跌跌撞撞被她拽起來,在看清對方長相的霎那,她明顯一愣。
    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一張臉。
    而且這樣一張媲美陽春白雪的臉,出現在的,是傅家的地盤。
    女人總是會對比自己美麗的同性有天生的敵意。
    蘇映月也不例外。
    她警惕心起,又滿肚子困惑,好奇明笙的身份。
    隱約又覺得,這張臉,有點眼熟。
    似乎在哪裏見過。
    “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她視線往下,見到明笙手中捏著一把綠油油的迷迭香,“你是小偷?”
    “我住在這裏。”
    明笙受不了有人劈頭蓋臉來就一頓汙蔑,平心靜氣解釋,“你們烤肉需要迷迭香,我來花房摘一些。”
    “我也沒有偷聽。”
    “你們來的時候,我已經在裏麵了。”
    她辯解的聲音細細柔柔,非常好聽。
    蘇映月才不聽她解釋,緊跟著咄咄逼人:“那你怎麽不出來?在裏麵鬼鬼祟祟做什麽?”
    明笙垂下眼皮。
    總不能實話告訴她,她是不想和某人打照麵吧。
    畢竟他和別的女孩子正在獨處。
    她要是突然出現,這算怎麽回事?
    她吞吐了一下,委婉道:“如果換做是你,遇到這種事,應該,也會做出同樣選擇的。”
    蘇映月當然不接受:“我才不會像小偷一樣,偷聽別人隱私。”
    明笙光潔的兩頰漫上紅霞。
    這種情況下,確實很難為自己辯白。
    畢竟她確確實實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對不起。”她低頭誠懇道歉。
    “聽到我們的隱私,說聲對不起就行了?”蘇映月不依不饒起來。
    “哎,廚房很閑嗎?還不快回去。”
    倏然插進來的懶散男聲打斷了爭吵,兩個女孩偏首,見傅西洲麵色不虞,似乎很不耐煩。
    這句問話,他自然是對明笙講的。
    口氣很差。
    眼神也傳達著暴躁。
    好像今天才突然意識到——
    不僅僅隻有他能凶她,讓她順從妥協。
    原來這裏的任何人都可以。
    對她惡言相向,對她頤指氣使。
    這麽一想,頓時更加煩躁不堪。
    “抱歉,廚房等著用這個。”她低著頭快步離開,臉深深往下埋。
    和他擦肩而過。
    “喂。”
    身後一道傲慢的聲音叫住她。
    明笙略帶緊張回頭,不懂他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兩人四目相對。
    “手張開。”傅西洲麵色冷肅,“給我看看你手裏這把東西。”
    明笙錯愕,不知他葫蘆裏賣著什麽藥。
    但還是乖乖伸出手。
    當伸手的霎那,他清清冷冷的視線落下來,她突然明白過來他想要看什麽。
    她食指上的傷口。
    血跡斑斑,食指有些紅腫,傷口被碧油油的迷迭香襯著,有點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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