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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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笙匆匆刷了個牙,抹了把臉便出了門。
    中心醫院對明笙來說並不陌生。
    曾經很多年前她也是這家醫院的常客,明江要上班請不出假,小小的她就和護工一起,陪著媽媽上醫院治療。
    她習慣了在媽媽的病床邊看書寫作業。
    寫完媽媽會用僅剩的那點力氣為她講解,聲音柔軟,麵目慈和,就算寫錯了也不會發脾氣罵人,她會柔笑著說:“又犯錯了,笙笙今天有點馬虎哦。”
    從小到大明笙就喜歡讀書。
    看書寫作業時,就好像媽媽一直無聲陪伴身邊,是非常寧靜幸福的時刻。
    但中心醫院於她,始終是恐怖絕望的存在。
    媽媽生命的最後時間是在這家醫院度過的。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為了傅西洲,再踏足這裏。
    她在急診室病房找到了正在沉睡的傅西洲。
    往常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男人,闔著雙眼,吐血後臉色青白,渾身一股嘔吐後的酸臭味,就算換了病號服也還是臭烘烘的。
    醫生已經為他做了緊急處理,這會兒情況已經穩定,正在輸液。
    明笙安靜站在病床邊,安靜又疑惑地看著他。
    她隻見過他精力充沛、健壯如牛的一麵。
    從來不知道他這樣的男人,有一天也會虛弱無力,等著被人照顧。
    李京爾和廖擎圍著他,看起來這一晚被折騰得不輕,兩人都是麵色頹敗,邋裏邋遢。
    明笙隨著李京爾走到了走廊較為安靜的角落。
    “怎麽回事?他怎麽喝那麽多?”
    明笙隻覺得事情蹊蹺。
    傅西洲喝酒一向自律,心情不好頂多喝點啤酒解悶,明笙記憶中就沒見他喝醉過,因此才會那麽詫異。
    她在李京爾臉上尋找答案,卻見他眉頭緊鎖,罕有地沒有馬上張口,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明笙聰慧:“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也不是。”李京爾解釋,“有些事情我們也是剛知道,其實跟西洲一樣震驚,千頭萬緒,還不知道從哪裏跟你說起。”
    在他有條理的敘述下,明笙慢慢得知了真相的一角。
    昨夜傅景淮約傅西洲在餐廳吃飯,餐桌上還有另一個不過十幾l歲的男孩,有著和傅景淮很相似的臉部輪廓,甚至打量身高,將來也會和傅西洲一樣高大有型。
    男孩中英文流利,開口便乖巧地喊“哥哥”。
    “這是你弟弟,平朗。”
    傅景淮無視大兒子震驚難以置信的表情,語調平靜說下去,“爸爸犯過一些男人都會犯的錯,但是這已經是過去式了,也不能改變平朗已經長大的事實。我希望你和弟弟以後友好相處,你們都是骨血,有傅家男人開拓進取的基因,我希望即便我以後退休,你們兄弟可以始終一心。”
    “昨晚傅叔叔讓西洲見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隻是目的之一。”
    李京爾一改往日愛笑的習慣,臉色深沉說,“他最重要的目的,是借這個橫空出世的弟弟,向西洲施壓。”
    “施壓?”明笙吃了一驚。
    她並不了解傅家的事,也從不問,十分謹慎地選擇置身事外。
    但眼下,傅西洲這個頹廢至極的樣子,她好像再也做不到不聞不問。
    “傅叔叔不同意西洲在外麵創業,他想要bro胎死腹中。”
    明笙張口結舌地望著李京爾,一時間心亂如麻。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傅西洲為bro投入的精力時間,有時候半夜醒來,發現枕邊人不在,暮華裏的書房角落發出幽光,他戴著防藍光眼鏡坐在電腦後,嘴裏叼著根煙,在嫋嫋煙霧中,專注敲著代碼。
    bro就好像是傅西洲的孩子,他完全從零開始孕育它,bro能有今天,耗盡三人的時間心血。
    可現在,就在bro快上軌道的時候,傅景淮正式發話,不準他繼續下去了。
    在她六神無主之際,李京爾還在語氣沉重說下去。
    “他希望西洲畢業後出國讀幾l年企業管理,回國後從公司基層開始做起。”
    “出國?”
    明笙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隻是為傅西洲感到傷心。
    也恍然明白過來,他為什麽酒醉得那麽厲害。
    也許是一夜之間的信念崩塌吧。
    傅景淮親手在兒子麵前打破夫妻恩愛家庭和睦的假象還不夠,甚至還逼迫他放棄一直以來在堅持的事情。
    她沉默片刻啟唇:“他不會答應的,他說過不想再浪費時間。”
    甚至清城大學的學業,他也早就萌生退學的念頭,要不是傅景淮一直極力阻止,他早就一意孤行辦了退學手續。
    感興趣的時候他百分百投入熱忱,不眠不休也沒關係。
    不感興趣的,他甚至懶得花費哪怕一秒時間。
    李京爾也認同她的說法,沉吟後說:“我隻知道昨晚那頓飯西洲沒有吃完,吃到一半就出來了,他去找了徐阿姨,徐阿姨當然情緒也不好,很晚的時候西洲把我和廖擎叫出來吃夜宵,一開始什麽也沒說,是我們發現他一直在喝悶酒,情緒也不對勁,他才說的實話。”
    “後來就越喝越離譜,幾l種酒混著喝,還開始說糊話,我們兩個把他架回來,我守他到半夜也熬不住睡著了,醒來發現他吐了一大灘血。”
    李京爾疲憊又懊惱地揉著眉心中央,“然後就是你看到的了。”
    明笙回到傅西洲的病床前,天鵝頸微微垂著,細看他憔悴卻依舊英俊的臉。
    他濃眉擰著,大約因為胃不舒服,英挺的眉宇間布著淡淡愁緒。
    跟平時的他完全判若兩人。
    她隻覺得新鮮。
    原來無堅不摧的人,也會崩潰倒下,像孩子一樣虛弱無助。
    給他掖了掖被子,明笙枯坐了一會兒。
    嚴格來說,傅西洲什麽都
    比她強,但是唯獨受挫能力,她比他強了不少。
    她嚐過的原生家庭給予的痛苦,他一概沒有體會過,因此總是任性自我,大約總是有人兜底,他可以不斷試錯,不計成本地全力以赴他熱愛的東西。
    現在,家庭不再給他兜底,父母露出強勢一麵,要他回到既定安排的軌道上來。
    可想而知他的痛苦和不甘。
    明笙看著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手背上麵血跡斑斑,沾著他昨夜吐出來的血。
    現在看著,仍舊觸目驚心。
    抽出隨身攜帶的紙巾,沾了點水,她托著他算不上溫熱的掌心,一點一點輕柔又耐心地擦拭掉血漬。
    再掀起眼皮時,對上一雙布滿血絲的漆黑眼睛。
    大約沒料到睜開眼看到她,傅西洲低低罵了一聲髒話。
    正在輸液的手有氣無力地推她,像一頭虛張聲勢其實毫無底氣的蠻牛。
    “他媽的,你怎麽在這?”
    他蹙眉嚷嚷,看上去又凶又不講理,“誰讓你來這種髒地方的,你給我走,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在一旁的李京爾廖擎都默契噤聲,誰都不敢上去招惹這頭暴龍。
    明笙卻敢惹。
    姣好的臉龐冷冷淡淡,凜然不可欺的模樣,說:“真要我走嗎?你想清楚,我走了就不回來了。”
    這通牒一出,傅西洲頓時偃旗息鼓,不見剛才的囂張氣焰。
    “現在幾l點了?”
    他別扭地轉動脖子問李京爾他們,病懨懨又惡聲惡氣道,“你們去給她買點早餐,她有低血糖不能餓肚子。”
    “我去我去。”廖擎縮著脖子遠離戰場。
    有明笙在,李京爾也不擔心傅西洲再發瘋,平鋪直述問:“西洲,你現在清醒了嗎?”
    傅西洲不自然地瞥了瞥麵無表情站在一旁的明笙,僵著沒吱聲。
    明笙怪聲怪氣:“胃掛了,耳朵也出問題了嗎?李京爾問你話呢。”
    “醒了。”
    少爺俊臉保持冷酷風格,氣勢卻收斂不少,老大不樂意地拖著調子開腔。
    “醒了就好。”
    李京爾抑製住想笑的念頭,正色道,“先簡單跟你說下你的情況。胃鏡顯示你的一個小動脈破裂了,如果我們晚一點發現,你很可能有生命危險。急診這邊建議你馬上住院,出院以後也要長期修養,再亂來就離胃癌不遠了,以後酒是肯定不能再碰了,除非你不想要這條命了。”
    聽說要住院,傅西洲下意識的反應是拒絕,明明臉色前所未有地蒼白,表情卻倔得像頭驢。
    “我不住院,我好著呢,輸完液我就出院。”
    李京爾無奈的視線默默投向明笙。
    他是沒轍了,希望她出力周旋,拉回這頭倔驢。
    明笙仍舊麵無表情,捋了捋耳後的碎發,雲淡風輕說:“那就出院好了,死了也好,我剛好再找個新男朋友。”
    “你說我下午就約林總喝個咖啡怎麽樣?人家應該挺健康的,既不胃出血,腦子也沒病。”
    她對著他皮笑肉不笑,順帶指桑罵槐。
    李京爾也是頭一回見傅西洲吃癟,非常新鮮,掩飾地以手遮臉,就差大笑出聲。
    傅西洲對著微笑的她咬牙切齒,然後臉色一變,捂著肚子齜牙咧嘴起來。
    臉上也是“唰”的一下,血色全無。
    明笙和李京爾見狀臉色大變,湊近他,慌張不知所措。
    傅西洲哼哼唧唧,額頭上痛得出了一層薄汗,抓著明笙細嫩的左手不肯鬆手,用僅剩的那點力氣對李京爾說:“你,馬上安排我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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