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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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將至,明笙過了一個平平淡淡的年。
外麵是寒冬臘月,家裏到底是暖和的,他們也沒什麽親戚需要走動,各自窩在房間裏,刷手機看看劇,是一年當中最難能可貴的清閑自在的時光。
春節之後,夏新雨和明慷要去外婆那邊的親戚走動,明笙身份尷尬,通常選擇不去。
她也樂得一個人在家自在。
燒點麵條,偶爾興起燉個美容養顏湯,冬天也不偷懶,隔幾天做個補水麵膜。
新認識的雪芮是本市人,性子活潑愛玩,自稱明笙的舔狗,經常在微信裏邀她出去蹦的喝酒。
明笙是小心保守的個性,自問跟這種野姑娘不是一路人,多次婉拒。
隻是年後,緊隨而至的便是情人節。
夏新雨一腳踏著好幾條船,這一天簡直分身乏術,整天都在和不同的男人約會。
臨走前挑釁地瞥了瞥明笙:“你的地下男友呢?今天能為你飛回來嗎?”
明笙不理她,最後,生氣地扔過去一隻床頭的毛絨兔子。
明笙的地下情人當然飛不回來。
徐茵和傅景淮努力修補破裂的夫妻關係,一家二口環澳自駕遊,傅西洲有國際駕照,自然要做爹媽的司機。
在父母眼底下,他甚至沒法跟明笙視頻。
這情人節過得糟心,甚至因為明笙住在家裏,連花都不要,嚴正提醒他消停點,最好保持地下男友的自覺性,不要有任何出格的表示,以免她家人起疑心。
兩人為此拌嘴幾句。
在這絕大多數情人繾綣溫存的一天,心情都不是太好。
因此,當雪芮晚上邀約出去玩時,明笙逆反情緒上來,罕有地答應了。
雪芮帶她去看了一場話劇演出。
舞台上的男主角清俊高大,氣質陽光,正和外表清純白淨的女主角演繹一段刻骨銘心的校園初戀。
雪芮神情專注地凝望台上,不錯眼地盯著台上熠熠生輝的男主角。
明明是活潑話多的姑娘,這一刻看上去安靜又花癡。
這是一場傳媒大學話劇社的內部演出。
觀眾席座無虛席,舉目望去,都是年輕的麵孔,其中不乏成雙成對的小情侶。
台上的男主角傾身,在女主角臉上蜻蜓點水地琢吻,表情從羞怯到狂喜,臉上的少年氣意外地打動人。
雪芮可能是場下觀眾席裏唯一抹眼淚的女孩。
明笙顧不得台上的演出,一臉茫然地望向她的新朋友。
“你淚點很低嗎?”
明明是溫情動人的畫麵,對純潔的愛情也會產生一絲向往。
雪芮憂傷擦拭眼尾的液體,忸怩湊到她耳邊說:“那個男主角,秦放,我們學校話劇社社長。”
“也是我的男神。”
明笙吃驚,“你暗戀他?”
雪芮雙眼晶晶亮,羞答答地“嗯”:“我初戀還沒兜售出
去呢,還不是被暗戀耽誤了。”
不過望向台上後的表情很快晦暗低落:“那個女主,是他的新女友,好傷心哦,他們其實假戲真做。”
明笙也若有所思望著台上,有點好奇:“是個海王嘍?”
“不算,他大學四年,就隻談了兩回,這是他第二個女友,前任還是劈腿才分手的。”
“他認識你嗎?別告訴我你們隻是陌生人。”
雪芮嘻嘻笑,“當然認識,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能拿到十張門票。”
“這個女孩,還是我出謀劃策,幫他追到的呢。”
明笙沒有錯過她自嘲時無比落寞的神情,安慰似的拍拍她細白手背:“暗戀多難受,放棄或者豁出去博一把,都比隻是做他的狗頭軍師強。”
雪芮凝望舞台上綻放魅力的男主角,而他正一往情深地凝望女主角,雪芮的側臉執拗冷豔,“可是,我也很驕傲的啊。”
“被男人拒絕,被發好人卡,多丟臉啊,我做不到。”
“也許哪一天,等我見識過更多比他優秀的男性,我就自然而然放下他了。”
明笙嘴角噙笑,“還是得趁著年輕,自己先強起來啊。強到讓他們去暗戀,讓他們高不可攀,戰戰兢兢,整天反思是不是配不上你。”
“別哭。”她軟聲鼓勵雪芮,“加油搞事業。”
明笙勸別人搞事業,自己也沒閑著,年後她終於開始有事做。
那個護膚品廣告,終於開拍了。
因是李莞爾操刀拍攝,明笙作為毫無經驗的新人,倒沒有那麽緊張無措。
過年期間她無事可做,在網上找了很多護膚品廣告,一一觀看學習,花功夫在鏡前模仿基礎動作,對這次拍攝,完全是有備而來。
李莞爾在休息期間,對她稱讚連連:“以前不知道,原來你是個這麽靠譜的人。”
下午結束拍攝,兩人約著去附近餐廳吃晚飯。
李莞爾大大咧咧,“基本上新人都要挨一頓我的罵,你是第一個挨誇的。”
明笙微笑,斯文吃飯:“沒有給你添麻煩就好。”
一個如此養眼的美女,性格如水般柔和,讓人相處起來異常舒服,李莞爾轉而想起她和傅西洲的關係,又很替她不值。
“明笙,冒昧問一句,傅西洲打算什麽時候公開你們的關係?”
明笙笑笑,“暫時沒有時間表。”
“忍住忍住。”李莞爾做了個氣沉丹田的動作,“我脾氣要上來了。”
明笙為了上鏡,最近一直在節食,拍攝完終於可以大快朵頤,腮幫子鼓鼓的,“我都不生氣,你來什麽氣。”
給李莞爾秀了秀脖子上閃亮亮的鑽石項鏈,“你看,他都窮到賣房了,還給我買那麽貴的項鏈。”
“切,隻會花錢堵女人的嘴,跟他爸一個臭德行。”
李莞爾翻了個白眼,嘴上也不給傅西洲一點麵子。
有些話李莞爾能說,明笙卻沒有立場,這
時候她通常會管住嘴巴,一笑而過。
家裏並不知道她這兩天起早摸黑出門,是去拍了一個廣告,明笙也二緘其口,盡量低調。
傅景淮回國了,徐茵母子卻沒有一起跟著回來,家裏依舊冷清。
明家卻出了事。
湯蔚茹的媽媽意外去世,一場誰都沒太在意的流感迅速奪走她的生命,入院急救後就突發肺衰竭,當晚去世。
過年時老母親還身體硬朗康健,活得好好的,過了一個年人就沒了。
湯蔚茹在家裏哀慟痛哭,抹著淚花催老公孩子,回娘家料理老母親的身後事。
雖然是跟明
笙沒什麽關係的長輩。
不過到底是葬禮,明笙去靈堂磕了頭,算是盡到禮數。
然後她便一個人回了家。
明江夫妻還有夏新雨明慷,則要繼續留下來,等喪禮結束才能回去。
還沒開學,明笙就一個人窩在家裏,數著日子等回校。
日子閑得可以發黴,便決定畫畫打發時間。
她媽年輕時是個素描高手,經常臨摹名家作品,她去世後明江怕睹物思人,將她那些畫都收了起來,以致這些舊東西,常年見不得天光。
明笙心血來潮,決定找出來,至少給它們除除塵。
傅西洲那邊正是深夜,給她打來視頻電話。
明笙的巴掌小臉在鏡頭前時不時晃來晃去,有一搭沒一搭跟他聊天:“我在找媽媽的那些素描畫,想找出來臨摹。”
她打開昏暗雜亂的儲藏室裏裏外外翻找:“如果沒有嫁給我爸,我覺得她應該做了畫家。”
然後就不會做老師,不會遇到那場致命的車禍,不會那麽早凋謝。
她呢,自然也不會成為沒有媽媽的野草。
傅西洲大約正在敲擊鍵盤,鬆弛好聽的笑聲隨著敲擊聲從手機裏一起傳出:“知道了,我沒回來,你已經閑得要數腿毛了。”
“你可不可以不那麽粗俗啊。”
明笙沾了一身的灰,找不到正煩呢,軟綿綿表達不滿,“女孩子才不長腿毛,謝謝。”
裏外都找遍了找不到,她懷疑那些對她來說異常重要的遺物被湯蔚茹扔了,心裏窩火,決定去明江的房間看看。
“怎麽在皺眉頭?”
她的臉在鏡頭裏一晃而過,傅西洲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我找不到媽媽的東西了。”
明笙像丟了媽媽的小孩,語氣非常委屈。
“先別急,再找找。”
聽出她的哽咽,傅西洲沒有心情再敲鍵盤,低沉嗓音隔著一片海洋的距離,聽上去格外溫柔有力量,“答應我,別哭好嗎?”
“為什麽不能哭?我偏要哭。”
明笙明明被他的溫柔打動心扉,卻還是忍不住將情緒發泄到他身上,“我連哭的自由都沒有嗎?”
那頭一開始沒聲音。
過了幾秒才鬱鬱道,“我們隔著兩大洲,就算
我長了翅膀也沒法馬上飛回你身邊。”
明笙流淚的衝動更強烈,語氣甚至稱得上凶。
“那你還不回來?”
“下周就回了。”
傅西洲煩惱地揉著眉心,口氣無奈,“那姐妹倆作得不行,我一提回國,就跟我鬧。”
說得是他媽和他姨媽。
“想我了嗎?”
“傻子才想你。”
“哦。”手機裏的男人笑得有點壞,“那你就是傻子。”
“我才不傻。”
明笙翻開一個櫃子還是一無所獲,氣咻咻站起來,沉甸甸的目光最後定格在櫃子的最上方。
那裏麵堆放了好幾層的雜物,最上方還有一袋物品。
最下麵壓著一個很寬大的藍色盒子。
她思忖了一下,可能就在那裏麵。
很明江的做事風格。
湯蔚茹大概怎麽也想不到,窩囊的丈夫會把前妻的遺物藏在那個不起眼的小盒子裏,整天戳在她眼皮底下。
“應該就是那裏了,要是再沒有,我非要撕了那個女人不可。”
她就手機擱在一旁,去搬了張不高不矮的凳子,一腳踩上去,伸手用力去拽拉最底下的盒子。
奈何櫃頂上疊得老高的物品比她想象中更沉重,明笙踮起腳尖,使出吃/力氣,隻令盒子移動了一小寸距離。
“怎麽沒聲了?在搗騰什麽呢?”
“喂,明笙,還在嗎?理我一下行不行?”
男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從手機裏傳出。
“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拽出來。”
明笙語氣發狠,情緒一激動,全部力量都集中到上臂肌肉,隻聽“嘩啦”一聲巨響,盒子終於鬆動被拉出,但隨之一起鬆動的,還有盒子上方的那些雜物。
最先掉下來的是最上方的那個袋子。
裏麵的物品質地尖銳,掉下來時不慎砸到了明笙的額頭,以致她一時失衡,“啊”一聲慘叫,整個人從搖搖晃晃的凳子上栽倒,摔在地上。
明笙半坐在地上,痛得小臉皺成一團,她不慎崴腳了。
額頭上被砸的傷處也在火辣辣地疼。
抬手在發絲之間摸了摸,指尖沾上黏稠濕潤的血。
“明笙?”傅西洲異常焦急的聲音從手機傳來,“你在做什麽?什麽東西砸到你了?”
“怎麽沒聲?你快給我出聲!別逼我報120。”
“別,我沒事,別報120。”
明笙從巨大的疼痛中逐漸緩過來,找回一點自己的聲音,隻是仍舊痛得厲害,音量很輕,像經曆一次浩劫,“我去夠櫃子上的東西,那玩意砸到我了。”
沒說被砸出血,她齜牙咧嘴坐起來,眼睛不知不覺落在身旁的那袋東西。
伸手打開,想知道這裏麵裝了什麽堅硬的玩意,簡直堪比凶器。
是一個木質相框,很厚,很沉,也很大。
是可以掛在牆上的那種相框。
當相框上的畫麵呈現眼前,明笙完全愣住了。
是一張溫馨複古的全家福。
明江、湯蔚茹身著旗袍中山裝,端正坐在前方,夏新雨和明慷乖巧微笑站在兩人的身後。
溫馨和美的家庭照。
那上麵沒有她。
明笙突然捂住自己的嘴。
強烈的情緒一下子潮水一樣湧上來,悍然無法抵抗。
“明笙,明笙你在嗎?我求你,你說句話行不行?”
傅西洲又聽不到她聲音,在屏幕那頭焦躁像一頭呲著毛發的雄獅。
明笙如同溺水的人,她手涼腳涼,倉皇間拽過手機。
一張蒼白的、額頭破開流血的小臉驀然出現在屏幕裏。
一雙大眼睛含著令人揪心的淚意,眼中痛楚清晰可見,和喪家之犬無異。
她顫抖的聲音猶然帶著明顯的茫然懵懂,並不能理解這世界為什麽可以比她想象的更冰冷。
“傅西洲,我還是想哭,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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