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確認身份?

字數:10603   加入書籤

A+A-


    時間流逝。
    距離湖心島發現白骨,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刑偵支隊一直沒有放棄通過各種方式去確定白骨身份,然而最終都沒有結果。
    就好像,一個被所有人拋棄的女孩,莫名遭遇襲擊結束了生命,直到五年後方才人為的出現在世間。
    這說明,女孩還是有人關心的。
    可是關心她的人,並不願意向警方坦白身份,不知到底在打些什麽主意。
    陳益預感在未來肯定有特別的事情發生,但也不能幹等著,於是在開始懷疑左丘安晴和羅保有問題後,帶著秦飛林辰以及何時新,四人趕到寧城,準備做一次長期偵查。
    陽城的事情,暫時交給了卓雲處理,若有新線索出現或遇到突發狀況,會馬上打電話通知。
    寧城是何時新老家,對他來說熟悉的很,這也是陳益帶著何時新的原因。
    白骨主人死了五年,那麽引發矛盾的時間會更長,既然要深入調查左丘安晴和羅保,當然要先查他們的家鄉。
    寧城,就是他們的家鄉。
    具體點:臨芓村。
    陳益已經看過地圖了,寧城臨芓村附近是有一條小河的。
    一連串的線索和猜測下來,完全可以懷疑白骨女孩是不是死在了那條河裏。
    此刻,陳益和謝雲誌正坐在河邊釣魚。
    沒有豪華裝備,一根杆一把椅子,回歸釣魚初學者最原始的狀態。
    何時新帶人去村子走訪了,確認村子裏是否有二十五歲左右的女孩失蹤,同時還拿著畫像。
    如果左丘安晴和羅保都認識畫像中的女孩,那麽臨芓村的村民,可能也認識。
    除此之外,謝雲誌還帶來了技偵。
    “你這個案子,麻煩啊。”
    謝雲誌將魚竿放在地上用石頭壓好,站起身活動僵硬的關節。
    坐的有點久了。
    湖心島的案子他早就聽說了,所以在陳益來寧城表明來意的時候,他倒是不意外,隻是奇怪為什麽陽城的案子會查到寧城。
    現在知道了,有兩個存在疑點的人,老家是寧城的。
    死者死去了五年,法醫屍檢結論很有可能在水裏泡過,臨芓村附近有一條河,順理成章需要過來查查,不能放過任何可能性。
    陳益看著浮漂在水麵跳舞,小魚鬧騰,他沒有提竿的打算,說道:“老謝,人要是死在了寧城,算你們的案子還是算我們的案子?”
    謝雲誌嚇了一跳,懶腰伸到一半強行終止,扭頭道:“陳益,你可別甩給我啊,這種案子我一點都不想碰。”
    連陳益都卡在了死者身份這一關上,他可不覺得自己能行。
    有些老刑警到退休到死都在追一個案子,傾盡全力也無法有一個滿意的結果,這就是刑偵的現實。
    不是所有案子,都能真相大白。
    陳益無語:“你沒必要反應這麽大吧?看這條河。”
    謝雲誌轉頭:“河怎麽了?”
    陳益:“少見的清澈,避過了現代化發展的汙染,隻有小魚沒有大魚,河邊雜石很多,還很容易失足落水。
    白骨女孩如果真的是左丘安晴和羅保的熟人,那她死在這裏的概率,是很高的吧?”
    謝雲誌更看重事實,說道:“技偵已經去下遊查了,我們不妨等等結果,話說兩人麵對畫像的反應如此不明顯,你也算病急亂投醫了。”
    一個是眼神停頓半秒,一個是手指輕微動了動,這都能懷疑上。
    若不是線索嚴重缺乏,換做任何一個警察,都不可能在意這點細節,錯誤率很高。
    陳益:“我隻能懷疑這兩個人,錯了的話……大不了從頭再來。”
    其實左丘安晴為羅保走後門這件事沒啥問題,彼此認識,也就一句話的事,朋友之間幫幫忙純屬正常。
    但結合前置條件和種種巧合,有必要懷疑羅保是不是故意去湖心島的,或者左丘安晴是故意讓羅保去湖心島的。
    為的,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使白骨重現世間,可能還有打草驚蛇或者敲山震虎的意思。
    說完這句話,陳益起竿,魚鉤上掛著一條半透明的小魚,因疼痛在空中不停的翻騰。
    他放生小魚收起了魚竿,沒有拋下一杆的打算。
    “我突然想起了上次的拐賣兒童案。”謝雲誌看著陳益的動作,開口道:“你說湖心島的白骨案,和那起拐賣兒童案有沒有或多或少的聯係?”
    陳益轉頭:“為什麽這麽說,有依據嗎?”
    謝雲誌:“那倒沒有,你不是一直強調白骨案巧合的地方有點多嗎?臨芓村是拐賣兒童案涉案地點之一,同時也是你懷疑之人的老家,這又是一個新的巧合。”
    陳益思索片刻,搖頭道:“想不到可能的聯係,那幾個人販子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為首的還判了死刑,如果臨芓村有其他問題的話,完全可以說出來作為減刑的條件,沒必要帶進棺材裏吧?”
    謝雲誌:“我就是隨口一提,多一個方向唄,未來真到了查無可查的時候,我覺得可以去問問監獄裏那幾個人販子,重點是把羅保賣到臨芓村的那位。”
    陳益表示同意:“不失為一個辦法。”
    聊著聊著,去下遊的技偵返回了,並帶來了初步的調查結果。
    他們都是帶著儀器來到的臨芓村,可以現場檢測分析。
    比如水質。
    “謝支,有結果了,我們認為存在問題。”技偵大隊的隊長將手寫的數據遞給謝雲誌,後者沒接,讓對方給陳益。
    “陳隊。”他緊走兩步,又遞給陳益。
    陳益接過掃了一眼,上麵的字符和數字比較專業,有酸堿度,溶解氧,各離子含量等,還有微生物的群落結構。
    技偵隊長也不管陳益能不能看懂,例行匯報:“通過分析,我們發現在下遊一處回水灣內,有明顯高於其他水流處的氮含量。
    還有,微生物群落也相對更加豐富,包括水生生物比如藻類、螺螄、水蚤等等。
    是否有屍體在裏麵泡過,需要將樣本帶回實驗室做進一步檢測。”
    陳益:“那個地方窄嗎?屍體能下去嗎?”
    技偵隊長:“下不去,如果有屍體的話,會堵在回水灣口長期停留。”
    陳益:“照片。”
    技偵隊長找出現場拍攝的大量照片給陳益看,回水灣的位置非常偏僻,周圍草木叢生,連路都沒有,平時根本沒有人經過。
    謝雲誌也湊了過來。
    既然水質分析和猜測的差不多,那麽可以合理懷疑白骨女孩死在了這條河裏。
    旁邊就是臨芓村,左丘安晴和羅保恐怕脫不了幹係,至少也是知情者,不可能有這麽巧的事。
    “死的該不會是臨芓村的村民吧?”謝雲誌道,“但沒有人報案,也沒有人報失蹤。”
    陳益:“等老何回來再說。”
    臨芓村近幾年並沒有失蹤報案,何時新正在挨家挨戶做進一步落實,防止有人失蹤但沒有報警的特殊情況發生。
    半個小時後,何時新帶人回來了,腳步很快表情凝重,看樣子是有了新的收獲。
    “陳隊,老謝。”還未靠近,何時新便拿起了手中的畫像,“村裏人都說,這幅畫像和一個女孩長的挺像的,但因為誤差存在無法確定,我想……應該就是了。”
    陳益立即站起身:“叫什麽名字?”
    何時新:“羅婷。”
    “羅婷?”陳益想起了羅保,“和羅保是親戚嗎?”
    何時新道:“我問過了,不是,臨芓村姓羅的人很多,往上追好幾代的話可能都沾親,現在有相當一部分羅姓已經出了五服。”
    出五服,代表著可以結婚。
    陳益看到了確定死者身份的希望:“說一下羅婷的情況。”
    何時新:“羅婷是家裏的獨女,父母都還健在,就是年齡有點大腿腳不方便,不然我就把老兩口給叫過來了,見他們的時候,嗯……”
    說到這裏,何時新欲言又止。
    陳益:“怎麽了?”
    何時新歎道:“兩位老人相互陪伴守在破舊的瓦房裏,身上穿著很新的……壽衣,哎,挺可憐的。”
    此話讓陳益沉默,身旁的謝雲誌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穿壽衣的意思是,自己孤獨等死,因為沒有兒女為他們整理逝後的體麵。
    “多少歲了?”陳益詢問。
    如果羅婷是他們女兒的話,沒死也才三十,父母能多大?這怎麽就穿上壽衣了。
    何時新道:“七十多了。”
    陳益:“老來得女嗎?七十多也不至於穿壽衣等死吧?”
    何時新解釋:“老兩口有慢性基礎疾病,長期缺乏藥物治療,隨時都有可能離世。”
    陳益:“畫像怎麽說?”
    何時新:“和其他村民一樣,隻說像,我問他們羅婷離開村子多久了,他們記不清,四五年差不多,目前我們需要DNA親子鑒定。
    老謝。”
    說完,他將一個透明袋子遞給了謝雲誌,裏麵裝著的是一根頭發,上麵有毛囊。
    剪斷的頭發中沒有DNA,是因為DNA存在於毛囊中。
    謝雲誌接過後又遞給了技偵,讓對方馬上回市局做DNA親子鑒定。
    陳益來寧城的時候,順便還帶來了白骨的DNA樣本以做備用,樣本此刻就在寧城市局。
    加急處理算上趕路的時間,三個小時內就能出結果。
    在此期間,陳益要去和羅婷的父母聊聊。
    白骨女孩是不是羅婷?大概率是,就等權威證據了。
    幾人進了村。
    臨芓村,陳益和謝雲誌因為拐賣兒童案,已經來過好幾次了。
    從水泥路進入土路,這是一個上坡,周圍村宅已經很少,大部分是荒廢的瓦房。
    當子女在城市置業,老家也就成了回憶,非必要情況也不會有人選擇翻修,就這麽空著。
    在何時新的領路下,陳益走進了其中一間房子,門半掩著沒關,從大門到主房隔著小片院子,兩位老人就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七月的天氣已經有點熱了,而兩位老人卻穿得很多,像秋冬季,頭上還戴著農村常見的氈帽。
    陳益見怪不怪,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各項功能逐漸衰退,會導致基礎代謝率低,機體產熱不足,從而怕冷。
    老人們都很注重保暖,這是主要原因。
    “你進房間了嗎?”陳益小聲問了一句。
    何時新小聲回答:“沒有。”
    陳益:“待會進去看看。”
    何時新:“好。”
    他明白陳益的意思,去檢查羅婷的生活痕跡,起碼照片肯定有。
    兩位老人注視著陳益他們靠近,布滿溝壑的臉龐上寫滿滄桑,對他們來說,已經沒什麽事情能夠引起情緒波動。
    陳益提醒自己,聊天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分寸。
    若確定羅婷就是白骨女孩,也不要直接說出來,打擊著實有點大。
    不過……五年多了女兒沒回過家,老兩口就沒想著找找嗎?
    難道羅婷和左丘安晴一樣都是不孝女,認命了?
    老來得女,確實很容易溺愛。
    “小夥子,你咋又回來了。”
    老頭看著何時新,說的是方言,全東洲方言其實都差不多,完全可以聽懂。
    何時新上前笑著解釋,說領導想過來再聊聊。
    “領導啊?快坐快坐,有點髒沒空弄別嫌棄,隨便坐哈。”老頭本想站起來,發現有點困難後便放棄,還是老太太進屋拿了不少馬紮出來。
    陳益重新拿出畫像詢問老兩口,對方都表示確實和自家閨女有點像,但沒說其他的,也沒詢問畫中女孩的名字,更沒詢問警察因何拿著畫像來村裏。
    這不是為人父母該有的正常心理。
    女兒多年杳無音訊,突然有一天看到了疑似畫像,而且拿畫像的還是警察,這種情況下,就算再低的文化水平,再慢的反射弧,也得察覺到不對勁吧?
    就真的一點都不關心?
    “大爺,我們去羅婷的房間看看行嗎?”
    陳益問了一句。
    如果拒絕的話,何時新會找機會偷偷溜進去。
    “行,去吧。”老頭同意。
    何時新帶人進了房間,陳益留下繼續和這對老夫妻聊,話題主要圍繞羅婷。
    羅婷的人生軌跡和羅保左丘安晴完全不同,初中就輟學了,後一直留在村子周邊的廠子打工。
    很普通的村姑形象,沒什麽特別的。
    大概五年前吧,羅婷離開了村子。
    問到離開村子的原因,老兩口似乎不願詳細解釋,隨便編了個理由算回答了。
    不論陳益還是謝雲誌,都能明顯看出兩人在撒謊。
    說明,羅婷突然離開村子這件事存在問題。
    陳益權衡過後暫時沒有戳穿,問起了羅婷的個人情況。
    得到的答案是單身。
    “一直沒有談過戀愛嗎?”陳益道。
    老頭:“談倒是談過,人家爹媽不同意,說大學生怎麽可能娶一個連初中都沒畢業的媳婦,丟不起那人。
    大學生咋了,我們還看不上他呢!”
    提及此事,老頭情緒總算有了波動,似乎到今天依然耿耿於懷。
    看著老頭生氣的樣子,陳益發現對方並非不關心自己女兒,這裏麵絕對有內情。
    “羅婷談的對象叫啥名?”
    “保子!”
    “保……”陳益目光微凝,“羅保嗎??”
    老頭:“是姓羅,我們從小到大一直叫他保子,全名不知道。”
    陳益感覺方向對了。
    巧合兩個字,已經無法解釋當前狀況。
    雖然前方仍然是一團迷霧,但起碼白骨女孩的身份呼之欲出,隻要DNA親子鑒定結果出來,可馬上鎖定調查方向。
    閑聊繼續,陳益深入去了解保子這個人,深入了解羅婷的過往,包括羅婷有沒有仇人,有沒有情敵等等。
    還有,關於左翠麗的事情。
    對左翠麗,老兩口很客觀公正,評價有褒有貶,就是村裏一個後輩而已,和羅婷的關係很好,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直到左翠麗上了高中,兩人聯係漸漸少了,但偶爾放假回來的時候雙方還是會見麵,並沒有因為輟學而影響到友誼。
    到最後,陳益還關心了一下老兩口的身體情況,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地方。
    慢性病該治還是得治,又不是晚期癌症,保養好了能多活很多年。
    才七十歲而已,整天穿著壽衣著實有點嚇人。
    不知不覺中兩個小時過去,何時新早已從房間走了出來,是否有所發現暫時不方便和陳益交流,等離開之後再說。
    技偵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電話打到了謝雲誌這裏。
    謝雲誌接通後也不知聽到了什麽,愣了愣,隨後衝陳益搖搖頭。
    搖頭的意思是,DNA親子鑒定結果不對。
    在湖心島出現的白骨,並不是眼前這老兩口的女兒。
    陳益看向何時新,後者打了個手勢,保證頭發絕對不會弄錯。
    放下手機的謝雲誌有點鬱悶,敢情墨跡了兩個小時,一直在做無用功嗎?
    “不可能啊,都說像,而且還是羅保的女友、左丘安晴的閨蜜,所有細節都能對上,怎麽可能不是羅婷?
    全案一角馬上就要揭開,甚至已經可以推測凶手身份,推測白骨為何出現在湖心島,現在又強行蓋上?”
    陳益深深皺起眉頭,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肯定有個地方搞錯了。
    “要不,咱們先走?”謝雲誌低聲道。
    陳益坐在那裏思索了一會,也不說話,起身告辭離開。
    就在眾人即將走出大門的時候,陳益忽然想到什麽,猛地回頭。
    身後警員不明所以,齊齊停住腳步,而後自覺側身讓開了一條路,讓對方的視線可以穿過空曠的院子,精準落在繼續曬太陽的老兩口身上。
    “大爺,羅婷是您親生的嗎?”
    白骨不是他們的女兒,這是科學鑒定的結果。
    但,白骨是不是羅婷,不一定。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老兩口表情定格,好幾秒沒反應過來。
    他們聽力很好,隔著院子都能聽清。
    “你說的什麽話!”老頭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