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吳常春——葛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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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懷疑了冰櫃可能有問題,那就需要查一下。
    陳益叫來了程漢君,讓對方把冰櫃裏裏外外全部過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現勘是程漢君的強項,擦拭DNA對他來說輕車熟路,不會有遺露。
    若冰櫃內能檢測到【人】的DNA,且這個人是吳常春或者葛水雲的話,可成為本案重要證據之一。
    “柴支,二樓有可疑發現,在旅館老板兒子的房間裏,是一個製作粗糙的人體模型。”
    此時柴子義的對講機響起聲音。
    他拿起對講機說道:“別亂動,我們馬上到。”
    對講機:“是,柴支。”
    三人來到二樓。
    吳睿的房間擺設非常簡單,隻有一張床和一個衣櫃,連桌子都沒有,平時對方在房間裏除了睡覺之外,也沒啥其他活動範圍和娛樂項目了。
    床和衣櫃邊角圓滑毫無棱角,這應該是父母對自閉症兒子的保護,防止兒子在脫離視線的時候做出自殘行為。
    嚴重自閉症患者有疼痛感,但疼痛感比較遲緩,有些時候甚至會部分或者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最典型的行為,就是拿頭去撞牆,這對父母的心理是一種極大的考驗。
    人體模型放在衣櫃的最下方,也沒有藏著掖著,打開就能看到。
    頭發是用黑色布裁剪成的長條,腦袋是塗滿顏料的泡沫,身體用的是木頭架子,全身上下穿戴整齊,連鞋子都配備了。
    看著眼前的人體模型,陳益想起了譚棟所說的吊死鬼。
    這玩意若是在大晚上吊在外麵的枯樹上,隻要看到的人,都會被嚇得肝顫。
    因為有信息差,誰也不會想到那隻是模型而已,有想象力的會認為那是鬼,唯物主義堅定者也會認為有人上吊。
    譚棟看到了。
    他認為是鬼。
    自閉症患者存在模仿行為,人體模型的出現,間接證明吳睿絕見過或者經曆過類似事件。
    在事件結束後的某一年,他閑來無事還原了當年場景,恰好讓譚棟看到,當場嚇出後遺症。
    之後可能讓父母知道了,嚴厲禁止了吳睿的行為。
    隻有模型沒有繩子,大概被父母收走。
    繩子對自閉症患者來說,也是危險品。
    “準備帶人吧。”陳益開口,“他就算真的是吳常春,也要深入調查。”
    搜查持續了四個小時,雲水客棧裏裏外外沒有放過任何角落,未曾再發現新的線索。
    這讓陳益三人失望了一下,預想中的化妝物品甚至整容工具並未出現。
    程漢君對冰櫃的勘查也告一段落,樣品需要送到市局進行檢測。
    這件事不著急,本來就不抱什麽希望。
    陳益耐心等待,在DNA鑒定結果出來之前,他不準備直接將吳常春帶走。
    案件相當一部分過程圍繞雲水客棧,如果吳常春能交代點什麽東西,省得來回跑了。
    比如,是否有屍體就埋在石渡小鎮的某個位置,可現場挖出來。
    時間來到淩晨。
    靖城市局鑒定中心的電話打來了,柴子義在接通聽完內容後,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嚴肅,看向吳常春的眼神中也浮上了些許冷意。
    他來到陳益旁邊,小聲說道:“和我們猜測的一致,吳睿是吳常春妻子的親生兒子,但不是吳常春的親生兒子。
    最重要的是親緣鑒定,吳常春和葛家存在三代內親緣關係,他應該就是葛廣盛。”
    現在能證明這件事的隻有葛水雲,但葛水雲找不著。
    陳益開口:“你聯係一下葛廣盛的前妻,問問他葛廣盛有沒有什麽標誌性特征,比如胎記、疤痕等,隻要能證明身份的信息都可以。”
    “我馬上辦。”柴子義道。
    陳益又對韓丘說:“韓隊長也一樣,聯係吳常春的親朋好友,問問標誌性特征。”
    韓丘:“是!”
    陳益坐在了吳常春麵前,右手邊斜對麵就是吳睿。
    漫長的六個小時並沒有讓吳睿感覺到無聊,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仿佛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吳常春夫婦已經有些煩躁了,等待過於無聊又不敢玩手機,但他們沒有明顯表現出來,克製的很好。
    “DNA鑒定結果出來了。”陳益說,“他不是你兒子。”
    和預料中一樣,下一刻這對夫妻開始了。
    “什麽?不是我兒子?!高桂蘭,你是個狠人啊!”
    “說!什麽時候的事!”
    “我想起來了!幾十年前你老情人來過水石,你倆還偷偷出去見過麵說什麽敘舊,賤婦!敘舊敘到床上去了!”
    吳常春怒罵。
    老板娘無從辯解:“我我我……”
    吳常春還在罵,罵的有些難聽。
    陳益也沒有阻止,偶爾揉揉耳朵,好讓聲音不那麽刺耳。
    當吳常春罵累了,他說出親緣鑒定結果:“你不是吳家的,你是葛家的,親緣鑒定錯不了。”
    吳常春蒙了,瞬間忘記了綠帽子的事。
    “啥?我也不是我爸親生的?”
    老板娘突然噗嗤一下笑出聲。
    吳常春大怒:“賤婦還笑!你覺得這件事很有意思嗎?!”
    陳益掏出煙盒,抽出香煙後啪的一聲將煙盒摔在桌子上,讓吳常春的聲音登時戛然而止,下意識看了過來。
    兩人對視,陳益慢悠悠點燃香煙,說道:“葛廣盛,都查到這了,就沒必要再演戲了吧。
    怎麽著,你要考帝影啊?你以為你把指紋消掉你就是吳常春了?”
    “還有你。”他又看向老板娘,“你剛才的笑不是嘲笑吧,是覺得他的演技不到位?很有意思?笑場了?”
    吳常春有沒有可能是葛廣盛同父異母的弟弟?有,那種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就目前所掌握的線索,吳常春應該就是葛廣盛本人。
    麵對陳益的嘲諷,高桂蘭拒絕交流,低頭盯著桌麵。
    吳常春一臉莫名其妙:“警察同誌你啥意思啊?說我是葛廣盛?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陳益嗬嗬一笑:“你剛才說,你老婆幾十年前和老情人幽會?”
    吳常春態度有所冷淡:“是啊!怎麽了?”
    陳益:“他不會是吳家人吧?”
    吳常春:“不是啊。”
    陳益:“既然不是,那麽吳睿肯定和吳家親戚沒有血緣關係?”
    吳常春差點讓陳益給帶溝裏,反應過來後開啟裝傻大法:“我不知道啊。”
    陳益:“你不會想說……你老婆的老情人也是吳家的私生子吧?”
    一個謊言,需要用更多謊言去彌補。
    如果吳常春是真的吳常春,那麽他就是葛家私生子,剛才關於老情人的漏洞,老情人就必須是吳家的私生子。
    而這位老情人的身份,老板娘是肯定不會交代的,或者壓根不存在。
    “我不知道,我現在……腦子有點亂。”吳常春扶著額頭,一副短時間內接受大量信息無法麵對現實的樣子。
    此人的心理防線沒有那麽弱,需要從其他方向突破。
    另一邊,柴子義已經撥通了葛廣盛前妻的電話,表明身份後,直接詢問葛廣盛身上有沒有明顯的辨識特征,或者有什麽辦法證明葛廣盛身份。
    “抱歉警察同誌,我不知道。”在聽到葛廣盛的名字後,女人的回應有些冷淡。
    柴子義不放棄:“您曾經是葛廣盛的妻子,不應該最了解他嗎?”
    女人回答說,她和葛廣盛是相親認識的本來就沒多少感情,房事次數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相互之間客氣到連一起洗澡都是非常尷尬的事情。
    簡單講一句話:沒仔細看過葛廣盛裸體。
    “那您女兒失蹤了也不關心?”柴子義道。
    “水雲失蹤了?”女人沉默片刻,驚訝代表她幾十年來根本沒有關心過女兒狀況,“那就是葛廣盛的事情了,希望警察同誌能幫忙找找,找到了……麻煩給我打個電話。”
    她對葛水雲有關心,但關心的不多,並不像一位母親。
    或許,在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後,對葛水雲的感情和記憶已經漸漸淡漠了。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性格不能強求什麽,最近震驚全國的販賣兒童案,被判死刑的嫌疑人甚至賣掉了自己的孩子,可見人的底線有上限卻沒有下限,人的惡,永遠無法想象。
    柴子義掛掉了電話。
    與此同時,韓丘那邊也沒有結果,除了父母和妻子,一個男人的身體隱秘特征幾乎不可能被他人知曉,他正在嚐試讓縣局的人去聯係吳常春要好的朋友,說不定年輕一起泡澡的時候,能注意到某些細節。
    陳益不再和吳常春浪費時間,揮了揮手,六名警員立即上前,控製了吳家三口的人身自由。
    不是逮捕,現在是強製拘傳階段,拘傳期限是二十四小時。
    “帶上車,用三輛。”陳益命令,最大程度的防止串供。
    雲水客棧內隻剩下了警察。
    柴子義和韓丘坐了過來,前者遞給陳益一瓶礦泉水。
    陳益接過打開喝了一大半,確實有點口渴了。
    “吳常春不知道在哪,葛水雲不知道在哪,如此的話,根本無法確定葛廣盛身份。”柴子義開口,說完他停頓片刻,“可惜骨灰裏無法提取到完整DNA,但可以試試。”
    他的意思是葛廣盛父母。
    在火葬過程中,遺體暴露在極高的溫度下,經過高溫燃燒,大部分有機物質會被氧化和分解,這也包括遺體內的DNA。
    高溫下,DNA分子會被破壞甚至完全消失。
    不過,也要看情況。
    現代科學技術能做到從火葬後的骨灰中提取一些微量DNA,但提取到的DNA往往是不完整的,無法進行基因分析和人身識別。
    聽到柴子義的話,不遠處的蘇盈突然說道:“若采用新一代測序技術和更加敏感的提取方法,運氣好的話也許能做到。
    有實際例子,科學家已經成功從古代骨灰中提取到了數百年前的DNA,並進行了部分基因研究,這說明在適當的條件下,骨灰中的微量DNA仍然可以提供有限信息。
    至於能不能做到準確的人身識別,需要詢問更專業的技術人員。”
    柴子義和韓丘轉頭看向蘇盈,隨後視線放在陳益身上。
    陳益立即搖頭:“不行。”
    葛廣盛父母和案情沒有任何關係,怎麽可以挖墳開棺,這要是傳出去,那可有樂子可瞧了。
    何況這裏麵有概率問題,並不是開了棺案子就能破。
    除非,葛廣盛把女兒骨灰埋進了父母墳裏,讓警方具備合規理由。
    柴子義也知道有些不合適,沒有說什麽。
    陳益又喝了一口水,自語道:“葛水雲,葛水雲……這個葛水雲會在哪呢,是火化了麽,應該火化了吧?”
    柴子義權當對方是在發問,提出可能:“西貴縣殯儀館若有問題,說不定葛水雲在殯儀館待過。”
    陳益:“那是八年前了,就算待過,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那裏,而且李富貴已經去世了。
    在李富貴去世前後,葛廣盛肯定會把女兒弄走。”
    韓丘遲疑:“這……恐怕除了問葛廣盛,外人永遠不可能知道。”
    陳益:“但找不到葛水雲的話,葛廣盛不會承認自己是葛廣盛。”
    韓丘:“呃。”
    是這麽個道理,有點要進死胡同的意思。
    “不過還有老板娘和他兒子。”韓丘想起這對母子,自閉症吳睿尚且不提,高桂蘭怕是知道很多事情,還是個正常人。
    正常人就好辦了,能審。
    相對吳常春——已經能判斷他就是葛廣盛,女人的心理素質總歸要弱不少,而且還有母愛羈絆。
    長時間見不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兒子,肯定會焦慮的。
    焦慮了,就有可能說實話。
    說了實話,口供有了,“吳常春”那邊就好辦了。
    陳益點了點頭:“審問是必不可少的環節,柴支,命令你的人先出發把他們帶回去,讓幹過預審的老刑警先審一審,結果隨時溝通。”
    為了提高辦案效率和質量,減少偵查和審查之間的重複工作,預審科早在二十年前取消。
    幹過預審的刑警,年齡最小也得四十五歲往上了,經驗足。
    經驗足是一方麵,主要是穩重,對待狡猾的嫌疑人一定要穩,否則容易被影響情緒,甚至連思路都會被帶偏。
    柴子義:“好,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