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龐正然眼睛發紅，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似的欲言又止。
    她看得出來，他在心疼她。不，也或者隻是可憐她。
    “我沒事。”成安照笑著安慰他。
    龐正然卻一點都笑不出來，“穿上外套，跟我走。”
    “去哪兒？”
    “醫院，你現在需要全身檢查！”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成安照還以為自己可以回去了，沒想到直接被扣在了醫院。
    “你現在營養不良，還得觀察一下。”
    “營養不良？”
    “你也很震驚吧？我也是。”龐正然皺眉道，“你知道麽？我從當醫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營養不良的病人。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的！”
    啊…成安照愣住。
    他在生氣麽？好像還是第一次看他生氣的樣子，明明平時都是溫文爾雅，很溫柔的。
    但是，就算他在生氣，就算現在不是好時機，她也想問。
    “那個，正然哥…”抬頭，單純的眨眼，“你知道龐書景怎麽了麽？我一直聯係不上他…”
    “你…”龐正然一頓，生生吞下一口口水，盡量讓自己的情緒與聲音緩和下來，“安照，現在不是擔心他的時候，你好好在這裏養病，等以後…”
    “我不想等了。”成安照打斷他的話，“我已經等了好久了，如果你知道的話，現在告訴我吧。”
    “……”
    “不告訴我的話，我也不能安心，我還是回家好了…”
    “等下。”龐正然攔住掀開
    被子的她，艱難開口道，“書景他…他現在在海邊的一棟房子裏照顧黎菲然。”
    “照顧？”
    “嗯，黎菲然的狀態非常不好，聽說在自殘，也自殺過，所以…”
    “這樣啊，那我知道了。”
    “安照，你別多想。”
    “我不多想，現在這種時候，他留在她身邊沒什麽不對的，她比我更需要照顧，我至少還活著不是麽？”
    成安照抬頭，對著他嫣然一笑。她不知道，心裏是哭的，笑得再燦爛也不會甜。
    看著這樣的她，龐正然的心揪成一團，卻無法說出一句安慰的話——他的一百句，不如龐書景的一句。
    此時，海邊的某棟別墅的陽台之上，龐書景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愣神。他麵容憔悴，滿臉胡茬，整個人也比從前消瘦了不少。
    回頭，看了眼昏睡了的黎菲然。深深的，他吐出煙圈。
    昨天晚上鬧了一宿，尖叫、哭泣、胡言亂語，瘋子似的掙紮。撕扯中，她弄傷了自己，也弄傷了龐書景。這些，龐書景都能忍受。
    可是，淩晨四點，她突然不見了，他找遍了房子也沒找到她。直到，他站在陽台上，隱約看到如幽靈般飄向大海裏的身影。
    龐書景從來都沒那麽害怕過。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身體機械似的一步接著一步向外奔跑。等到他跑到沙灘上，海平麵上隻能看到黎菲然的頭頂。
    “黎菲然！黎菲然！”他一邊跑，一邊瘋了似
    的喊。
    然後，一個猛子紮進冰冷的海水裏。
    黎菲然被他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沒了意識。
    他人工呼吸、心髒按壓了好一會兒，她才吐出一大口水。
    想到這兒，龐書景握緊了拳頭，讓自己的雙手不再顫抖。
    該死…
    他好害怕，如果下一次來不及…
    “書景…”身後，一聲虛弱得幾乎飄渺而來的聲音傳來。
    龐書景本能一般，熄滅手裏的煙，快步走向出聲音的來源。
    “醒了？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對不起…”黎菲然垂著眼，雙手緊緊抓著被子，“我…嚇到你了吧，我隻是不想再…”
    “沒關係，你好好休息，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
    “書景…”眼淚猝然流下，“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麽好，我不是好人，我應該去死的。”
    “別這麽說！”
    “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不是我，如果我當時不管一千萬還是兩千萬都給他，他就不會死了…都怪我，都怪我，我應該跟他一起死才對…”
    “這不怪你！”龐書景用力扶住她的肩，心疼不已，“是他自己的問題，他醉駕，逆行，還害死了無辜的兩個年輕人，根本就是他的錯！”
    “可是，如果我當時把錢給他，他那天也許就不會走。他會留下來，然後…”黎菲然緊閉雙眼，任由眼淚滑落，“他明明說了，如果再沒有資金注入，公司就真的運營不下去了，我為什麽沒給他…”
    “因為你知道他是騙你的！”龐書景
    很用力的搖晃她的肩膀，仿佛想要把她從她的世界裏搖醒。
    為什麽要執迷不悟…
    那個男人搞垮了公司，在外麵養了兩個情人，弄出了私生子，還準備卷錢跑路。
    臨走之前，還想要榨幹你手裏最後一點錢，你沒給他，他惱羞成怒，借著酒勁打你。臨死，還拖累了無辜的人。
    他活著的時候隻能給你痛苦，死了還給你留一個爛攤子和一堆的官司。
    你為什麽還為他著想？
    你是鬼迷心竅了麽…到底喜歡那個男人什麽…
    “書景，你送我回去吧。”
    “送你回去？回哪兒？”
    “你明明知道…”黎菲然抬頭，祈求似的看著他，低聲道，“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葬禮的事情、公司破產的事情、交通肇事對死者的賠償，還有…還有關於財產分割和債務清償…”
    “這麽多事，已經跟你沒關係了，他父母那邊會看著處理的。”
    “可是，他父母年紀大了，又剛剛失去了獨生子，我作為兒媳婦，怎麽能讓他們單獨承受這些？還有，我爸的公司一定也會因為這些事受到影響，我得回去看看，不能再躲在這裏了。”
    “那你的身體呢？你現在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不是麽？”
    龐書景極力挽留她。
    她說的話句句在理，她要回去的理由隨便挑出來一個都非常充分，但他不在乎。除了她以外，他什麽都不在乎。
    “我現在…”黎菲然攥緊手心，看起來不太自信，“
    我的狀況我知道，但我想，如果一忙起來，說不定就想不得別的了，所以回去，對我有好處也說不定。那邊也有醫生，我會沒事的。”
    “而且，我總不能一直拖著你。”她擠出一絲笑容，“你的公司也有一大攤子事呢，你要是不在肯定不行。還有安照…”
    龐書景感到自己的心漏了一拍，好像有什麽倒塌了似的轟隆作響。
    成安照…他竟然把這個人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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