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肖晨的微信就不斷。
    大意都差不多，不是威脅就是嚇唬，還說什麽不要信命，要信科學之類的。
    這天，她正跟龐書景在家吃外賣的時候，也是如此。
    這次叫的是宮廷菜，說實話，成安照吃得不太習慣，不知道是不是過程太繁了，總覺得哪兒別扭。
    手機響個不停，龐書景終於忍不住發問。
    “誰啊？吃飯也不消停。”
    “咖啡店的一個同事。”成安照把手機調成靜音，回答著。
    “同事？男的還是女的？”
    “幹嘛，要是男的的話，你要吃醋麽？”
    “那得看是誰了，你們店老板不是男的麽，頭發都白了，還有幾個服務生，倒是年輕，就是長得一言難盡。”
    “怎麽？我在你心裏就是以貌取人的人麽？”成安照嘟嘴，“好不好看無所謂，對我好就行。”
    “知道了知道了，是我說錯了還不行，給你塊肉，算給你賠罪。”說著，他往成安照碗裏夾了塊牛肉。
    成安照白了他一眼，看在肉的麵子上，倒也沒跟他計較。
    隻是…那肉放在嘴裏，剛嚼了兩口，突然覺得反胃，酸水一下子就湧到了喉嚨。
    成安照趕緊扔下筷子，就往衛生間跑。
    “嘔…”
    這是龐書景第一次看到她嘔吐的樣子，嚇得筷子都扔了，跟著往衛生間跑。
    卻被砰的一聲，隔在了門外，她竟然還鎖了門。
    從裏麵傳來的，都是她難受著嘔吐的聲音。龐書景急得不行，又不敢敲
    門打擾她。
    他抓心撓肝的在外麵等著，一直到聽到裏麵沒了聲音，才小心翼翼的發聲叫她。
    “安照？你沒事吧，讓我進去。”
    此時，衛生間裏的成安照，正癱倒在馬桶旁，她渾身無力，連扶著馬桶站起來這麽簡單的動作，都滿頭大汗。
    雙眼睜著，卻什麽都看不清，大腦也天旋地轉的，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去。
    她聽到龐書景呼喚她的聲音，一聲一聲裏，全是擔心和憂慮。
    敲門聲，像是催促著她。
    成安照扶著自己的胸口，專注於喘息，好半天，才終於緩過來了些。
    “我沒事。”她盡量高聲，讓自己聽起來還好。
    “真的沒事？讓我進去吧。”
    “不用，我馬上就出去。”成安照說著，用力撐起身體，先去衝馬桶。
    裏麵的紅色大片大片的，她很慶幸，他沒看到。嘩啦一聲，她放了大半的心。
    漱口、洗手，還洗了臉，她總算清醒了。
    門開的瞬間，一隻打手迫不及待的闖進來，龐書景急著擠進大半個身體，扶著她的肩膀左看右看。
    “怎麽了？怎麽突然吐了？嗯？”
    “懷孕了。”成安照笑著指著指肚子。
    龐書景的臉跟被濾鏡過濾了似的，刹時慘白，舌頭都打結了。
    “什…懷，懷…”
    “看你嚇的，騙你的！”成安照笑得更歡，輕輕推開他，又坐回到餐桌旁，什麽事都沒有似的，繼續吃。
    龐書景的臉由白轉紅，又變得鐵青，追問，“到底怎麽
    回事啊？”
    “還能怎麽回事？就是剛才那口牛肉沒吃好，味道有點奇怪。”
    “牛肉？”龐書景皺眉。
    “有股芥末之類的味道，衝到嗓子眼了，不舒服就吐了，沒事。”
    “真的沒事？我剛才聽你在裏麵吐了好久。”
    “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哪兒像有事的樣子？”說著，成安照往嘴裏塞了一大口的雞腿肉，大口大口的咀嚼。
    確實，不像是有事的樣子，隻是…
    “你也快吃吧，一會兒別涼了。”成安照催促著，他也沒再說什麽。
    他不知道，他那天走之後，成安照又跑到衛生間裏吐了好久，把剛才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了。
    ……
    晨吐，成了成安照的日常，也成了她一天的開始。
    吐完之後，漱口、擦嘴，再喝點白粥填肚子，已經熟悉到變成了一氣嗬成的事。
    還有不到一個月，她這學習就結束了。她要堅持，爭取能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為了這個句號，她多了個隨身帶話梅糖的習慣。上課前吃一顆，對壓下嘔吐感很有效。
    可偏偏，龐正然的課的時候，這招不靈了。
    那是一節大課，階梯教室裏，滿滿當當的擠了整個年紀的學生。龐正然作為醫院院長，也作為一名很有經驗的醫生，給學生繪聲繪色的將實操中的一些注意事項。
    也不知道怎麽的，本來好好的，成安照突然就忍不住了。她塞了好幾塊糖進去，卻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住那股酸水。
    不行，她真的忍不住了。可是，這裏這麽多學生…
    不管了。
    “老師。”成安照咬住唇，高高的舉起手。
    雖然坐得很遠，但龐正然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怎麽了？”
    “我身體不舒服，想要請…”成安照緊緊捂住胸口，連一句話都沒能說完整。也不等回複，她直接站了起來，向外跑去。
    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
    “嘔…”上課時間，空空蕩蕩的衛生間，充斥著她嘔吐的聲音。
    哈，感覺好像比早上吐得還嚴重了，吃的那點粥，也都吐出去了。
    好難受。
    這次怎麽回事？為什麽越吐越覺得難受。
    成安照衝掉那抹駭人的紅色的血，捂著胸口，靠在隔間上喘息。
    頭好暈。
    果然，強撐著的話，還是不行麽？
    好不容易獲得的上學機會，她不想放棄，就剩一個月了，她要堅持才行。
    堅持…
    她的大腦沒反應過來，視線在模糊。那些顏色，混在一起，最終變成無盡的黑。
    咣當一聲，她重重的摔倒在地。
    走廊裏的腳步聲急迫，那是剛從另一個衛生間出來的龐正然。
    人呢？在哪兒？
    是醫生的直覺麽？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不放心，他連上課的心都沒有了，隻說了一句“大家自習吧”，就不管不顧的跑了出來。
    然後，他看到了躺在衛生間地上的成安照。
    龐正然倒吸一口涼氣，僵硬著步伐跑過去，扶起她。
    此時，懷裏的她麵色慘白得
    嚇人，嘴角還能看到血跡，不省人事。
    一點反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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