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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川島江崎往咖啡裏丟了一塊方糖,拿起杯托上放著的小勺子攪拌攪拌。
    西裝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比例,咖啡店細碎星子一樣的燈光落在他濃密微翹的眼睫上,青年抬起鴉色的眼眸,靜靜注視比以前滄桑了一點的男人。
    他輕聲問。
    “你會幫我吧?”
    又是組織,又是臥底。
    時田一朗都快應激了,難道聯係他就是想讓他幫忙偽造新身份?如果沒有這個原因,川島江崎是不是會繼續把他蒙在鼓裏?
    消失的七年時間暫且不管。
    那醒來之後呢?
    三個月的時間,連一通電話都不肯打給他,住在“某人”的家裏,用著“某人”的東西,還跟“某人”一起去山間別墅遊玩,甚至連身份都不肯明說。
    好,好得很啊。
    時田一朗腦海中突然浮現那天,他去墓園看川島江崎衣冠塚時,正好跟一個身形和川島很像,但穿著他絕對不會穿的衣服,還戴著帽子看不清麵容的青年擦肩而過的事。
    時間正好就在川島江崎醒來之後。
    當時他的直覺叫囂著一定要追上去,不追上去絕對會後悔。
    時田一朗恍然大悟。
    原來在他還沒意識到的時候,直覺就已經察覺到了真相——在去吊唁川島的路上,碰見了令他一想起就痛苦不堪的人。
    而那人明知他的痛苦,卻視而不見,依舊不肯相認。
    這是什麽諷刺的笑話?
    時田一朗沒說會不會幫忙,他往後靠了靠,鬆開領帶和領口的扣子,束縛感減輕了很多,川島江崎熟悉的頹廢感一下子就回來了。
    時田問出一直很介意的問題,“在墓地,看著我發了瘋似的追你,你心裏什麽感覺?”
    “歸根結底還是不信任我,對嗎?”
    明明是略帶問罪的話,男人的語氣卻很平穩。
    好像在跟多年未見的老友敘舊。
    而不是單方麵被隱瞞被傷害,把對方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卻忽然發現,原來自己在他眼裏什麽都不是。
    “等等!你先別說話!”
    係統已經對川島江崎說話的藝術絕望了。
    頂著張情商很高,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人念念不忘的白月光的臉,結果一開口能勸退一百零一個。
    “寶,你說難過,快說難過!”
    川島江崎單手撐著側臉。
    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那天的事,咖啡店裏的椅子不是特別軟,他昨晚飽受摧殘的部位有些不舒服,“有點難過。”
    “看著你追上來,我心裏有點難過。”
    其實並沒有。
    他本來就沒有什麽同理心,怎麽可能對時田一朗感同身受。川島江崎心裏納悶,怎麽沒人察覺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蛋?
    不過信任是肯定的。
    如果不信任時田一朗,他今天就不會過來找他,更別說要求新身份最好隻有時田一朗一個人知道了。
    川島江崎就是有這種底氣。
    就算歹徒抓住時田一朗,讓他透露自己的下落,時田無論如何都不會說的。
    也許是青年微微皺眉的表情,讓時田一朗誤以為是被他的質問刺傷,於是後者的情緒很容易就被安撫好了。
    “新身份我會盡快弄好,但是臥底的事還是從長計議。”
    “不需要。”
    川島江崎說,“黃昏別館的主人——烏丸蓮耶如果真的還活著,你猜他會不會關注自己的財產,會不會注意到參加別館宴會的人?”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的存在很大可能已經被組織知曉,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離開公安一課之後,你膽子變小了嗎?”
    青年仿佛第一次見麵般上下打量時田一朗,然後“嘖嘖”咋舌,露出失望的表情,好像在感慨安逸的生活讓人膽小,曾經厲害的上級已經不中用了,變膽小鬼了。
    時田一朗差點被氣死。
    伸手捏他的臉。
    “幾年不見出息了,氣人的功力隻增不減啊。”
    川島江崎打開他的手,知道這件事是成了,也笑起來,“也就氣氣你了。”
    “嘿,這話我愛聽。”
    男人從錢包裏掏出兩張卡,推過去,“這張是扣你的工資,還有以前我定期幫你存進去的,你小子花錢沒個分寸,本來想等有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還以為沒機會了。”
    “這張是警察廳七年前下發的撫恤金,你沒有家人,我也一起存著了。”
    “兩張卡密碼都是你生日,具體有多少我沒算過,差不多有兩三千萬,暫時夠你用了。”
    係統“哇”的一聲,“好多錢哦。”
    然後他掐指一算,按照他的寶每月的工資和消費金額,時田一朗說的定期存錢,大概是存的他自己的部分收入。
    一片拳拳老父親之心啊。
    “哎,等下,”係統抓抓腦殼,懷疑道。
    “應該是老父親之心吧?”
    川島江崎勾著唇淺笑,意有所指,“不是也是了。”
    他也不跟時田一朗客氣,接過來。
    雖然降穀零的卡還在川島這裏,裏麵的錢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以他的“正常”的消費用到現在,感覺才掉了點皮。
    但錢這種東西誰會嫌多?
    青年又啜了口咖啡,“那我等你消息,對了,名字就用冬寺薫,我最近正在使用這個假名。”
    時田一朗表示可以。
    川島江崎實在有點疲倦,人沒什麽力氣,也坐不住了,雖然時田不想他從視線裏消失,但看後者有點困倦,就沒有強留。
    反正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見麵,不必讓川島不舒服還作陪。
    時田一郎送他出門。
    “保持電話聯係,別讓我找不到你,我會擔心。”
    川島江崎頷首。
    “去結賬吧,我走了。”
    他又戴上口罩,走進咖啡店外的人群中。
    八月份金燦燦的陽光落在青年頭上和衣服上,讓他看起來像個奪人視線的發光體,連蓬鬆的發絲都散發著光暈,隻是路太短,人太多,沒走一會兒就拐進最近的路口消失了。
    時田一朗目送他,直到完全看不見為止。
    “結賬。”
    去水吧台付完錢,時田一朗也立刻趕回警察廳工作。
    川島江崎說,他很有可能已經被組織盯上。
    為了防止他們暗中調查,時田一朗必須盡快完善川島江崎的身份,確保在任何係統上查詢都萬無一失,並將他的個人信息秘密封存起來。
    -
    “交流好了?”
    降穀零問。
    川島江崎靠在駕駛座上,享受著車載空調的吹拂,伸手將微長的額發撥弄上去,“嗯。後悔約在這家店了,凳子不夠軟,坐著不舒服,所以聊完就趕緊回來了。”
    金發黑皮男人被他直白的話噎了下,咳嗽兩聲,“咳咳,那需要去買點藥膏嗎?”
    “藥膏?”
    川島江崎想了一下,感覺抹在裏麵滑膩膩的,那種感覺大概更難受。
    “不用,以後吃習慣應該就好了。”
    降穀零耳尖紅通通:“……”
    跟老師說話真的需要勇氣,很奇怪,明明也是第一次,為什麽老師一點羞澀的感覺都沒有?
    他果然還是太嫩了。
    川島江崎不知道降穀零在想什麽,隻覺得金發黑皮男生果然很勤勞。他在床上隻需要躺著,別的什麽事都不用愁,所以很滿意,並不介意這段關係持續下去。
    青年扯著駕駛位上混血男人的領帶,把人拉過來。
    已經恢複成粉色的唇肉靠近他耳朵。
    “記得買潤滑哦,zero。”
    然後鬆開領帶靠回椅背,“回去吧。”
    降穀零下意識摸了摸耳朵,感覺還殘留了一些口腔裏嗬出來的水汽。
    “嗯,”快三十歲的純情男生點頭。
    “我會記得買。”
    他們開車回家,川島江崎越來越不舒服,喝了粥就跑去沙發上躺下,還不肯去臥室睡,說是容易深度睡眠,他要調整作息。
    降穀零見老師空調溫度又打很低,去臥室抱了床薄薄的毛毯出來,蓋在拱進沙發裏側的青年身上。
    然後撥開他額前的頭發,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感知溫度。
    “有點熱。”
    降穀零回想了一下,確定昨晚清理的很幹淨。
    輕聲說:“……老師,我去藥店買點退燒藥。”
    他體質很強,以前在警校就經常被人調侃成大猩猩,幾乎不會生病,隻會受傷,所以家裏的醫藥箱隻有消毒防止感染的藥水,還有繃帶鑷子之類的東西。
    川島江崎還處於要睡不睡的階段。
    “嗯”了聲,閉著眼仰頭索吻,希望把病氣傳給“猩猩”。
    降穀零心髒都軟成水啦。
    用嘴唇揉他唇肉,真恨不得把病氣吸光光,看川島江崎生病比他自己生病還要難受。
    不過藥還是得買。
    金發黑皮男人換好鞋,關上門,快速去小區樓下不遠處的藥店購買東西。
    藥店醫師是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女性,有點微胖,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處,大概這也是藥店格外冷清的原因之一。
    “有退燒藥嗎,熱度不是很高,人有點沒精神,適合吃哪種?”
    醫師正在看手機上放的電視劇,一抬下巴,“第三列左下都是退燒藥,隨便找。”
    降穀零:“……”
    他眉頭微皺,“我不太很肯定是感冒引起的,還是……引起的。”
    醫師終於有反應了。
    “對方是同性的話,可能是裏麵有傷。”
    然後不聽降穀零說能不能不用藥膏的話,給他拿了一種退燒藥一管藥膏,看他不差錢的樣子,把價格翻了兩倍,“四千日元,現金還是掃碼?”
    降穀零看著手裏的藥。
    “……現金。”
    希望老師能聽醫生的話,不要抗拒,身體重要。
    怎麽辦。
    感覺老師會冷笑著把他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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