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平晚了一炷香時間回到茅草屋，進屋就注意到他家阿爺過分沉默，他沒吱聲，而是到外頭生火燒水，裝入木盆裏端進來：“阿爺，我給你擦身。”
    陸二叔有很多疑惑需要得到解答，見到獨生兒子要給老爹擦拭身體，忍著沒問，豎起耳朵聽。
    陸老頭癱瘓在床多年，身體清爽幹淨，多虧了陸長平父子倆，自己不洗澡也要給老爺子擦身。
    “河堤……”陸老頭小小聲說了句。
    陸長平壓低聲音說：“阿爺，你莫要擔心。侯爺和縣太爺沒歹意，修築河堤的工錢和糧食，是從抄沒的地主家得來的錢財。侯爺親口說，不義之財帶著晦氣，用來做造福百姓的事情才能消除晦氣。”
    “此話當真？”陸老頭將信將疑道。
    陸長平一句話讓陸老頭消除大半疑心：“阿爺，侯爺知道招財儀式，他親口說那些人都是為虎作倀的倀鬼。”
    陸老頭仍心存疑慮：“等明日領到紅薯種，劃分到土地再說吧。”
    祖孫倆說悄悄話的功夫，流民暫住區裏發生了不小的爭執。
    陸老頭掃視茅草屋一圈，冷聲吩咐道：“長平去把長樂她們帶回家！”
    “長平，你扶我起來，我隨你一塊去！”
    陸二叔生怕獨子出事，堅持要起身一塊出去。
    “爹，要不……”
    陸老頭中氣十足地下達指令：“長平，扶你爹他們仨到外頭操家夥守家！”
    陸長平沒再說什麽，扶三人起身，他操起小臂粗的木棍衝出去大喊道：“長樂，領弟弟妹妹歸家！”
    陸氏喊著弱智弟媳，跟陸長樂一塊連抱帶牽將家中的幼兒全帶回家裏。
    “老大家的，外頭發生什麽事了？”陸老頭一臉急切地問道。
    陸氏嚇得麵色煞白，緩了緩才說：“公爹，倀鬼趁著大夥將女眷幼兒藏入山洞裏，他們溺死了兩歲大的豆花，豆花他二姐衝他們撕咬被扔下山……事情鬧得太大了。侯爺和縣太爺親自領人過來了。”
    陸老頭壓下心頭的激動之情，勒令道：“長樂，老大家的，你們莫要出去。若是有惡人闖進來，隻管打出去！”
    “阿爺，我會保護好阿娘三嬸和弟弟妹妹的！”
    長樂緊握著木棍，重重點頭。
    她女扮男裝這麽多年，早已養成保護家兒老小的自我防護本能，
    誰要傷害她的家人，得從她的屍體上踏過！
    過了一刻鍾，陸續有消息傳回來：
    “山洞裏的女眷幼兒被挾持為人質！”
    “歹人要求平樂侯和縣太爺放他們一馬，不然就殺人！”
    “歹人的妻兒老小送到半山腰也沒啥用，歹人說妻子死了可以再娶，孩子沒了可以再生。他們壓根就不在乎家兒老小的性命！”
    “又有個幼童被扔下山了！”
    “那群挨千刀的畜牲！”
    ……
    一道又一道聳人聽聞的消息傳回來，陸長樂的腦神經高度緊繃，她像一株傲然挺立的大樹，堅守著保護家人的崗位，不敢有絲毫地鬆懈。
    守在外頭的長樂她爹三人同樣備受煎熬，尤其是當他們看到那群意氣風發的書生們排成長隊從眼前走過，那股貓抓似的好奇心讓他們恨不得衝到最前線去。
    時間過得十分緩慢，不曉得過了多久，山中驟然傳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稟報侯爺，十名罪人皆已伏誅！”
    暗衛乙渾身是血，單膝跪在霍雲朝的麵前。
    霍雲朝最先關心的是兩名暗衛的人身安全：“有沒有受傷？山洞裏的情況如何？”
    暗衛乙心頭一暖，溫聲回答：“回侯爺的話，山洞內已無威脅。三名人質慘遭不幸，餘下的人質除了受到驚嚇之外，並無外傷。”
    “好樣的！”
    霍雲朝拍了拍暗衛乙的肩膀，轉頭跟王縣令說：“大人，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您來辦。”
    王縣令沒工夫跟霍雲朝掰扯那些有的沒的，眼睛瞪圓：“你又想偷懶！休想！”
    霍雲朝湊過去低聲說：“大人，我不是偷懶，我準備領著書生們到山洞去看看。”
    王縣令回頭看了眼，沒看出什麽端倪：“為什麽要領他們去看？”
    霍雲朝笑著解釋道：“書生們血氣方剛，嫉惡如仇，由他們來當見證人再合適不過。他們應該多見識見識世界的陰暗麵，不然就會像我一樣天真無知。”
    王縣令一臉無奈：“你先問他們的意見，莫要把膽小之人嚇出病來。”
    “大人請放心。”霍雲朝拍著胸膛保證道。
    王縣令一麵交代衙役去處理後事，一麵關注霍雲朝是如何說服書生們。
    霍雲朝走到書生們中間，一臉嚴肅道：“不曉得諸位可曾聽過利用女嬰來招財的儀式？”
    書生們紛紛搖頭。
    霍雲朝指著山洞方向說：“那些為虎作倀的倀鬼不知是受人蒙騙，亦或者是明知故犯，大肆宣揚利用女嬰招財的邪門歪道，才引發此次人禍。諸位可願與我一同前往山洞一探究竟？”
    有人麵露難色，有人麵露疑色，也有人麵露土色，神色不一。
    正當書生們遲疑之際，陸長平大喊一聲：“侯爺，小人願追隨侯爺前往山洞！”
    眾人紛紛將視線投注在陸長平的身上，他絞斷一半的頭發，收拾得幹淨立整，很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
    霍雲朝沒想到第一個響應他號召他的人不是書生，而是一名小流民，他笑嗬嗬地走到陸長平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誇讚道：“陸長平，你年紀不大膽量不小！你是好樣的！”
    陸長平被誇得麵露紅暈，磕磕巴巴回答：“侯爺謬，謬讚。”
    書生們一看被比他們年紀小的小流民給蓋過了風頭，七嘴八舌地報名要上山洞一探究竟。
    霍雲朝就這麽拉起長長的隊伍，攀上山洞看到裏頭的場麵，殘肢，紅血，場麵血腥又殘暴。
    他活了兩世，哪裏見過這等血腥場景？他被這場景衝擊得連連幹嘔，這是出於人的自保本能。
    隨他一起來到山洞的書生們也接連發出嘔吐聲，畫麵過於勁爆，帶來的衝擊太大。
    陸長平掃視一圈，發現一起上山的人除了他和渾身是血的暗衛乙之外，再沒有第二個比他冷靜。
    更可怕的事情是，兩名渾身是血的暗衛齊刷刷盯著他，眼裏滿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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