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軟沒有說話。
    默默收起了四柄飛劍。
    順著被婦人打開的木門，大步踏出逼仄的小木屋。
    然後就看到外間淩亂的，密密麻麻的，完全數不清具體數目的，無數間小木屋。
    都是差不多的規格模式。
    乍一眼看過去，很難不讓人覺得震撼。
    之前一直能聽到外邊嘈雜的聲音，原本她還以為自己或許是來到了什麽貧窮的小鎮子裏。
    可眼下看來，哪裏像是鎮子了？
    分明像個難民營啊！
    也就在穿著以及幹淨程度上，或許比真正的難民營要好上許多。
    “大人？”
    罵嚷得很厲害的婦人在旁側小心翼翼的又喚了一聲。
    寧軟還在觀察四周。
    難怪她之前沒注意到這些木屋。
    上吊女子所住的房間，窗口外正正對著一棵軀幹龐大，枝葉繁盛的不知名樹木。
    完全遮擋了她的視線。
    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到旁的木屋。
    木屋外，不時有人走過。
    不算多。
    但顯得很嘈雜。
    鄰裏吵嚷聲。
    嗬斥孩童聲。
    罵聲多過了正常講話的聲音。
    混亂！
    這是寧軟唯一的感覺。
    她在打量著四周，旁人也在打量著她。
    但並非是關注她那張於他們而言，很是陌生的臉。
    而是注視著她一襲青衫的穿著。
    以及她身後算得上是不倫不類的玄色劍匣。
    甚至也包括她腰間掛滿的儲物戒。
    還有手指上戴著的儲物戒。
    這些東西，不應該出現在他們這樣的人身上。
    又或者說，能擁有這些東西的人，不應該出現在他們這種地方。
    觀察夠了。
    寧軟又轉身回到了那間木屋。
    上吊女子和罵嚷的婦人默默跟上。
    見寧軟一語不發，就連上吊女子也沒了之前心如死灰時與她正常溝通的勇氣。
    她同著婆婆一起站在門口。
    蒼白著一張臉，拘謹的盯著自己的鞋尖。
    這哪裏是鞋呢？
    連五根腳趾都快伸出來了。
    寧軟扶了扶額，有點頭痛。
    “你們進來。”
    “把門關上。”
    兩人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聽話照辦。
    看著麵前不安的兩人，雖然已經大致猜到他們的關係，寧軟還是又問了一遍。
    上吊女子沒說話。
    或許是有婦人在身旁，又或許是她終於回過神，意識到所謂‘仙侍大人’這四個字的恐怖之處。
    總之，她再不敢多語半個字。
    是由婦人回答的。
    但也回答得戰戰兢兢：“她是小婦人的四兒媳。”
    “大人，小婦人育有五個孩子，還有兩個兒媳，兩個女婿，除了四兒媳沒用之外，他們都曾通過預備仙侍的初選。”
    “還有我那四兒，他在前不久更是通過了終選，很快也能正式成為預備仙侍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婦人的語氣很是驕傲。
    也有拉近關係的意味。
    “那你呢？”寧軟坐在屋子裏唯一一把看上去還算得上幹淨完好的凳子上，隨口問道。
    婦人愣了一下。
    旋即恭敬說道：“小婦人也曾通過了初選，得過仙光洗滌，隻待三年後，我五兒成年有了伴侶，便會去仙宮追隨仙人。”
    “孩子他爹年歲大比我大，所以今年就已經先一步去了。”
    寧軟：“？？？”這個追隨，是正經追隨嗎？
    “你出去吧，我有話要和她單獨說。”
    寧軟指了指垂頭不語的上吊女子，示意要她留下。
    婦人哪裏敢拒絕。
    隻朝著女子斥罵道：“好好服侍仙侍大人，若有怠慢，晚飯就別吃了。”
    “是。”女子沒有半分違逆。
    聲音細小得像是從嗓子眼擠出來的。
    婦人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很快離開木屋。
    還貼心的帶上了門。
    隔得遠遠的守著，不讓人靠近。
    屋子裏。
    寧軟看著麵前不敢抬頭的女子，“你現在還自殺嗎？”
    “……仙侍大人恕罪！”女子直接跪了下來，渾身顫抖著，儼然害怕極了。
    “看來你是不想死了。”寧軟也沒等她回答，就自顧說道，“想死的時候，就一點都不怕我，想活了，就怕了，你起來。”
    女子顫抖著起身。
    寧軟直接問道：“你們怎麽知道我是仙侍，就不怕我是冒充的？”
    女子抬頭，眼底盡是迷茫，不解，又看了看寧軟身後的劍匣，低聲道：
    “隻有仙侍大人才能像您這般隨意使用仙器……”
    “你們說的預備仙侍不能？”寧軟問。
    女子的表情從疑惑漸漸變得怪異。
    但她還是回答道：“如果不是有緊急任務，預備仙侍剛開始都無法接觸仙器。”
    “就算能接觸，也不可能有大人這般熟練。”
    寧軟‘噢’了一聲，“那你還見過別的仙侍麽？他們很厲害？比起我如何？”
    女子點頭，又搖頭，“隻遠遠看到過，仙侍大人們當然都很厲害，我……我也不知道別的大人比起您如何。”
    寧軟：“他們能飛嗎？”
    女子此刻的表情已經怪異到連恭敬都驅散了不少。
    她有些不敢相信看著麵前的仙侍大人。
    似是完全無法理解她為何能問出這麽多連三四歲小兒都知道的問題。
    “大人……人……人族怎麽可能飛呢？”
    “除非使用仙人賜下的仙符，或許能短暫飛行。”
    仙侍也不能飛？
    寧軟大概知道對方的戰力了。
    在這個沒靈力的世界，仙侍或許相對較強，但也強得有限。
    而且十分依賴外物，比如說所謂的‘仙器’。
    就是不知道‘仙器’的威力有多大？
    這種問題，不用想也知道麵前的女子肯定是不清楚的。
    “你叫什麽？”寧軟終於問道。
    “柳兒，柳樹的柳。”這個問題，女子回答得最流暢。
    寧軟微笑著看向她，“很好，現在，我要糾正你一件事。”
    “？？？”柳兒不明所以，但恭敬應聲，“仙侍大人請說。”
    “首先，我不是仙侍大人。”寧軟含笑看著她，“其次，我是人族。”
    “最後，你會告密嗎？”
    “……”
    出乎意外的，柳兒沒有大叫。
    甚至於都沒有露出太過震驚的表情。
    她隻是張了張口，又回頭看看緊閉的木門，木門外邊有很多人，她隻要大喊一聲，馬上木門就能被打開。
    她可能會死。
    但麵前這位仙侍大人……不對，這個並不是仙侍大人的人，也會麵臨全城的追緝。
    她們可能都會死。
    “你……你真的是人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