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則也離開了一趟雲棲台。
    但很快就回來了。
    他是去買魚的。
    皆是成魚，隨時都可食用那種。
    新鮮且活潑的各類靈魚被放入了蓮花池中。
    本來小蓮花是相當介意的。
    誰都不喜歡自己的溫床中，出現另一個會汲取養分的東西。
    可聽到韓則說，可以給她烤魚吃後，她當即就欣然同意。
    還一直趴在蓮葉上，仔仔細細的盯著那群靈魚數數。
    牧憶秋還在閉關。
    但韓則還帶回來了一條和她有關的消息。
    “牧道友上天驕榜了，第一百名，現在永恒域的修士都在討論。”
    一百名，也就意味著是天驕榜最後一名。
    寧軟覺得，以牧憶秋的性子，她應該高興不起來。
    哪怕是九十九名都行。
    一百名，她可能會氣死。
    雖然寧軟還挺想看她氣死的樣子。
    但也沒在此時打擾她。
    沒事幹就展開畫卷，隨時給玄水族奄奄一息的長老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九尾女修回來的時候，她就正在作畫。
    這次畫的是人。
    隻是她的畫工實在太差，在那幅古拙灰蒙，卻自有一股意境韻味透出的山水墨畫上，歪歪扭扭的畫出了幾個人。
    有男女老少。
    他們趔趄著走向長老。
    男子不說話，隻一味將背上的柴放在長老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
    女子打散了她本就淩亂的發髻，拿出一柄墨色的梳子，給她梳頭。
    但因為寧軟畫工的緣故，女子的手臂甚至都隻是和身體連接了一點皮肉。
    她根本無法用力。
    不止沒能成功梳頭，還將長老的頭發弄得更亂。
    老人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幹癟的、同樣由墨色勾勒出的饃饃，硬要塞進她嘴裏。
    孩童則圍著渾身泥濘、狼狽不堪的她拍手嬉笑。
    用稚嫩的嗓音唱著走調的歌謠，歌詞含糊不清，卻充滿了嘲諷。
    長老已經無力再罵。
    她想嗬斥，想驅趕，可發出的聲音微弱嘶啞。
    那些墨人恍若未聞，依舊重複著他們的動作。
    冰冷的柴火壓著她濕透的身軀。
    看上去就無比惡心的黑色饃饃仿佛永遠也掏不完似的，不停的被硬塞入口中。
    孩童的嘲笑聲尖銳地刺穿她的耳膜……
    這種精神上的淩遲，遠比肉體痛苦更讓她崩潰。
    這些……連人都算不上的東西，憑什麽能如此欺辱她？
    寧軟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
    連畫了幾次畫，她覺得自己畫畫的技術都有了顯著提升。
    三爹見了都得誇她棒！
    在寧軟的授意下，陣法被小蓮花控製著打開。
    九尾女修跟在自家首領身後，餘光看到寧軟畫中內容後，默默為玄水族長老默哀。
    太慘了。
    這完全淪為寧軟玩耍的工具了。
    易地而處，若是她輪到這種待遇，真的還不如死了算了。
    “就是這幅畫，連水千蘊和玄水族長老都能收進去？”
    九尾女修正腹誹著，就聽見了自家首領不冷不淡的聲音。
    她心下一突，瘋狂傳音過去，生怕首領作死。
    首領肯定是比水千蘊更厲害的。
    可誰又敢篤定，這幅畫的極限在哪裏？
    寧軟緩緩抬眸，好奇的看向九尾女修身前的修士。
    一身黑袍，相貌更接近於人族中年。
    人身蝠翼。
    嗯，是比較眼熟的種族了。
    她笑眯眯的問道：“你是血蝠族？”
    首領挑眉，沒有回答，仿佛是在無聲的質問，這難道不是很明顯的事？
    寧軟拿著金色小筆，歪了歪頭，“你認識黑翼麽？”
    首領道：“雖然已經不算是血蝠族的了，但我族天命，總也是聽過的。”
    “我還知道，他死了，在偷入你們人族雲山秘境的時候，被你殺了。”
    “也是因此，你第一次上了天驕榜八十二名。當然，之前我並不是很相信這個消息，但現在看來，或許天驕榜的判斷沒錯。”
    “雖然當時你才七境，而黑翼……是十三境。”
    咳咳咳……雖然知道首領說的這些必然是事實，可這些事實，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法說出來，真的很像是拍馬屁啊。
    九尾女修敢想不敢說。
    但就是覺得首領正在進行一種很高端的拍馬屁手段。
    她白擔心了！
    寧軟並不知道九尾女修在想什麽。
    她也沒有同樣的感受。
    關於殺死黑翼這件事，別人不清楚，她還能不知道麽？
    那完全得益於她陷入了有關於長生村的夢境。
    在那個夢境裏，就是十三境之上的來了也得跪。
    又遑論當時才十三境的黑翼？
    她用金色小筆輕輕敲了敲畫軸，畫卷便自行卷了起來，“你對我的畫，似乎很有興趣？”
    老實說，是的……首領微笑，但說出口的卻是：“此等超出了品階的靈器，想必誰都會有興趣。”
    有興趣擁有。
    而不是被吸進去感受。
    “紅綃已經向我說了寧道友要尋我的事。”
    紅綃，自然就是九尾女修的名字了。
    相處了好幾日，寧軟也是第一次知道對方的名字。
    原以為今日會為玄水族長老尋一位同伴暫住的。
    沒想到這位傳聞中的無垠匪頭頭，竟然沒有對她出手的意思。
    這就顯得玄水族長老更莽了。
    寧軟決定等晚上再給她添幾個人，讓她熱鬧熱鬧。
    “前輩怎麽說呢？”
    對於一個不準備對自己出手的人，寧軟還是願意添上前輩兩個字。
    隻要對方一出手，那前輩也是可以死一死的。
    首領不說話，隻是用目光掃向一旁默不作聲，存在感極低的韓則。
    又用餘光看了眼還趴在蓮葉上專心數魚的小蓮花。
    “確定要在這裏說嗎？”他問。
    寧軟其實覺得沒什麽不可以的。
    不過想了想，她還是朝著小蓮花一指，“那前輩不讓她聽見就行。”
    言下之意，就是除了蓮花精，其他人都能聽了。
    首領扯了扯唇角，看起來頗為陰鷙的雙眸中似有訝色劃過。
    下一瞬。
    他便抬手一揮。
    看向小蓮花的方向說：“先暫時封閉你的五感神識，稍後為你解開。”
    “……”
    正趴在蓮葉上的小蓮花猛地抬頭，雙手揉了揉眼睛，又扒拉著自己的耳朵。
    大體是確定自己什麽都聽不到，也看不到了。
    她氣得一跺腳，便化為流光飛回了最中央最大的那朵蓮葉內。
    九尾女修還在糾結著自己是否也該離開呢。
    就聽到寧軟已經開口：“既然知道我想做什麽，你還來見我，是有辦法幫我殺北影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