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李·紀伯倫！”我以人類的禮節握住了他的手：“您到底是……什麽？”
    “顯而易見，我是個已故之人。”老人用他的帽子指了指刻著他名字的墓碑。
    “可是，我不明白，這不符合您對死人的定義。”
    “是的，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很好奇，感謝你在不知道我是什麽的情況下還能對我保持信任。我一直在擔心你，布林找到你了嗎？還是你是收到了我的提醒？”
    “事情有些複雜。”我將經過跟老人講述了一遍，然後說道：“都怪我太蠢，害的布林大人為我犧牲。”
    “不！你別介意，布林大人可沒那麽容易犧牲，那隻是它的一個複製體。它在休息，你過一會兒就能看到它。”
    “啊，那太好了。”
    “從這次事件可以看出，你有足夠的應變能力和仁義之心。請原諒我之前對你保留了我的信任。事關重大，我不得不謹慎行事，在我跟你解釋完所有的事情之後，我還有一件重大的事情想要拜托你。如果你還願意的話。”
    “什麽事？”我問道。
    “說來話長……”
    老人揮了揮手，天上的雨便停了，從遠處的天邊露出了一抹紅色的夕陽。草地上恰如其分的出現了一把長椅。我們坐下後，在斜陽溫和的照耀下，老人開始了他的敘述。
    “事情要從人類還未滅亡的時候說起。我和我的這六位同僚是塔族最頂尖的工程師。”老人用手指掃過麵前的七個石碑：“‘救世主’便是我們設計和製造的。”
    “在我們創造‘救世主’之前幻創已經麵世了近一年，戰爭的優勢就是從那時開始偏向‘父親’的。為了急於和‘父親’對抗。在倉促中誕生的‘救世主’問題頻出。從那時起，我們七人便一直守在‘救世主’的身邊，不停的對它升級和修正。機器的參戰很快使得人類變成了配角，到了戰爭後期，所有的動物和植物相繼滅絕，空氣的含氧量已經降到了百分之六以下，每天都有大量的人類死亡。那時我們想的已經不再是贏得戰爭，而是如何讓人類延續下去。”
    “那你們為什麽不讓‘救世主’投降呢，隻要投降就能結束戰爭，至少人類就能幸存下來了。”
    “嗯，你反應很快，我們剛開始也是這麽想的，正打算這麽做時，普蘭多逃過來一些人類的士兵。他們帶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幻創已經叛變，它在一天之內將轄內的所有人類城市屠滅殆盡。妄圖用它的機器帝國替代人類文明。”
    “我的天！這是真的嗎？原來‘父親’才是第一個叛逆者。”
    “很不錯，你開始用人類的口氣說話了。”老人笑了笑繼續說道：“從那之後，普蘭多族就沒有人類了，塔族成了人類最後的希望。無論戰況對我們有多麽不利，我們都必須戰鬥下去，但人類的敵人不止是普蘭多的‘父親’，還有大自然。那時的星球已經不適合人類生存了，於是塔族開始大規模的建造避難所和適合遠航的星際飛船。”
    老人看著遠山露出的半個太陽。那半個太陽一直維持在那個高度，溫和的光將老人的臉印的紅彤彤的。
    他緩緩地說道：“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星際飛船體積太大，剛剛升空便被‘父親’攔截擊毀，沒有一艘能夠成功逃離。避難所倒是延續了一段時間，但各種物資越來越匱乏，我清楚的記得，到了後來，末日堡壘的合成氧氣漲到了一千元一小瓶，人類得食用同類的屍體延續……”
    “那天，我們七個人同時做出了決定。我們一同拋下了我們的肉體，隻留下我們的大腦，放到‘救世主’為我們量身打造的容器中，和它一起繼續對抗幻創和它的機器大軍。”
    老人說到這裏時看向了我。
    “那您……您是……”
    “按人類對死亡的定義，我那時就已經死了，既然在物質世界中無法存活，那就隻能以另一種方式生存。如果你還沒想到話，我就是你上次任務看到的那個‘罐子’，現在則是你‘父親’的俘虜。”
    我猛然站起身來，握緊了拳頭，難怪布林大人一直對我謾罵不止。原來一切都源於我的那次巡邏任務，是我發現了他們並使老人落入了‘父親’的掌控。
    “這不怪你。”老人將我按回了椅子：“換誰都會這麽做。”
    我低下了頭，不敢麵對老人的目光，過了一會兒才問道：“可是，您為什麽會去黑石荒原，那裏遍布‘父親’的眼線。”
    “我曾經問過你一個問題，如果還有機會拯救人類，你會去做嗎？”
    “會。”
    “我也會。”老人堅定的說道：“而且不惜任何代價。”
    我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您是說……”我轉過頭，衝他喊道：“您是來救人的。”
    “別激動，聽我說，你再這樣又要引起外界的注意了。這與我接下來要拜托給你的事情有關，你要仔細聽。”
    我壓製住腦內的波動，坐回老人的身邊。
    “末日之後，在開始的幾百年內，我們七人利用‘救世主’的能力，全力搜索人類有可能幸存的地方，但得到的結果從來都是失望。時間越長，希望越感渺茫。一千年可不算短了，在這麽長的時間裏，別說找到活著的人類，就算我們七個大腦，也相繼開始死亡。我是目前僅剩的一個，但近些年來，我也清晰的感到我的活力日漸衰退，我徹底的絕望了，開始每天沉浸在虛幻中，不再管現實中的任何事情。可就在一個月前，‘救世主’來到我的夢境中，告訴了我一個消息。”
    “它收到了一個人類求援信號。”老人看著遠方的太陽，緩緩的說道。
    “在‘父親’的領地？”我反應過來。
    “是的，信號來自普蘭多遙遠的大後方，不達拉瓦山脈。”
    “不達拉瓦山脈？”這個名字很陌生，我在數據庫中查詢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那裏確實屬於偏遠地區，它遠離我們的戰區、工廠和礦場。我也從未涉足過那裏，也從未聽有人提過。
    我們身前出現了一個微型的星球，老人將不達拉瓦山脈的位置定位到我們的麵前。
    “在末日之初，塔族曾有一批遠航星際飛船試圖離開這個星球。向日葵號，星際飛船的四號艦，它在剛升空後不久，就遭到了幻創的猛烈攻擊。跟所有的星際飛船一樣，它墜毀在了不達拉瓦山脈。因為那裏遠離戰區，那時又正好趕上了火山和地震頻發，飛船不久後就被倒塌的山體掩埋了起來，它被遺忘了，直到一個月前我們收到來自它的信號。”
    “起初我們並不相信，我們認為那是幻創的誘敵之計。經過數次通信我們這才確認其真實性。信號是個生化人發來的，它向我們描述了向日葵號墜毀後的情況。”
    “據它所說飛船在墜毀後死了百分之九十的人，剩下的傷者也相繼在一個月內死去。它是飛船上唯一的幸存者。因為身處敵方領地，所以一直不敢發出求援信號。它非常絕望，曾想開槍自殺。但好在它在自殺前發現了一個人類胚胎的冷凍室，冷凍室基本完好。從此它守著冷凍室，度過了漫長的歲月，它臆想著戰爭結束，能帶著這些胚胎獲救。”
    老人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但事與願違，戰爭的漫長遠超它的想象，直到冷凍室的能源即將用盡，它才冒險給我們發出了求援信號。一開始它也並不信任我們，我們互相試探了很久才消除了懷疑。”
    “你不知道，這個信息對人類最後一個時日無多的老頭誘惑力有多大。我怕目標過大不敢多帶人，隻帶上了一個強大的覺醒者，妄想著偷偷從‘父親’的眼皮底下溜過去。可是……”老人聳了聳肩：“人類總是在為自己的草率付出代價。”
    我至此終於明白我幹了一件多麽蠢的事。
    “說回我要拜托你的那件非常重要的事，我想你現在應該猜到了。”
    “您是要我擔當起之前那位覺醒者的角色。”我思考了一會兒後說道。
    “差不多。”
    “我比他可差遠了。”
    “你也不要太小了瞧自己，你差的是裝備和經驗，你的機智並不亞於他。”
    “您現在在哪……？”
    “就在灰岩基地中，準確的說我在基地地下的x區，此刻正與你的‘父親’連著管線。”
    “可灰岩基地沒有x區。”
    “相信我，有！”
    “好吧，它難道不知道您的計劃嗎？還有您的夢境。”
    “對付人工智能我還是有些手段的，畢竟一千年來我一直跟它們打交道。”老人說道：“但有關夢境，我沒能瞞住，它知道一些，但不多，所以它試探你們。這也是我之前不敢完全信任你的原因。”
    “它好像已經懷疑我了。”
    “不，它不止懷疑你，它懷疑所有機器人。實際上，我也連接過很多正在休眠中的機器人，但你是我發現唯一的一個覺醒者。對了，這段時間在我跟你‘父親’之間的明爭暗鬥中，我也大致猜到了它的目的。”
    老人頓了頓，繼續說道：“它認為機器人不能完美的接替人類，生化人也不行，它要創造一個全新的物種。或許是生化人和機器人的結合體，或許是更恐怖的東西。它用大量的時間來研究已知的所有生命體。在此之前它可是對生化人和其他生物不屑一顧的。它除了跟我刺探‘救世主’的情報以外，就是想發展它的生化人體係。它那粗糙的第一代生化人也全部都是在模仿我。”
    <101nove.combg-024身上總是有老人的影子，這也是我那麽容易相信他的原因。
    “說回剛才的話題，你願意接受這個委托嗎？可能跟你想要的自由有些不同。”
    “願意。可以自由的選擇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我不認為這有什麽不同。”我看著老人問道：“那麽我接下來要做什麽？”
    “有些難。”老人看著夕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對我說了一句我認為我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你得先將我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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