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赴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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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小朝會,眾臣紛紛進言,勸慰麵有悲戚的郡主。
    薑韶華近來並未展露鐵血手段,也未大肆提拔自己人,對朝臣們堪稱和風細雨。朝會上的氣氛肉眼可見地一日日寬鬆下來。
    雖然知道這是郡主籠絡人心之舉,眾臣心中也踏實不少。至少,郡主還肯用他們。在新君麵前,他們自也要好生表現。這一個月來政務運轉十分通暢,效率極高。
    郡主的贅婿父親忽然急病離世,對朝臣們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事。畢竟,盧玹從未來過京城。一個在官場上毫無分量的陌生人病逝,眾臣何來的傷心難過?
    如果不是因為郡主,這等小事都不值得在朝會上提一嘴。
    薑韶華在眾臣的勸慰下,勉強振作精神,對眾臣表示謝意。至於朝會議事,自然要如常進行。
    國事要緊,天又沒塌,該做什麽做什麽。
    朝會後,眾臣各自要回去坐衙。唯有楊侍郎留在了宮裏。
    東平王父子淮陽王父子,還有武安郡王父子,都被關在宮中天牢裏。楊侍郎這一個月裏,一直在審問此案搜尋證據。
    此案已經辦得差不多了。一直拖著沒正式結案,是要等郡主登基後,以新帝的身份下旨處置一眾藩王。
    楊政身為郡主麾下屬官,也參與了謀逆大案的審問和查證。今日隨著楊侍郎再次去了天牢。
    “大伯,”楊政低聲道:“東平王父子謀逆證據確鑿,肯定要抄家滅族了。這武安郡王和淮陽王又該如何處置?”
    逆賊吳為和司五的口供是這樣的。他們是武安郡王安插在淮陽王身邊的死士,受武安郡王指使刺殺平王,栽贓到淮陽王的身上。
    按著這個口供,淮陽王是清白無辜的,武安郡王應該被論處。
    不過,除了這兩人的口供之外,並無其他實證。所以,這一案到底要怎麽辦,頗有值得“商榷”之處。
    楊侍郎淡淡瞥一眼過來:“我將案子審清楚,再將案宗呈給郡主便可。至於要如何處置一眾藩王,那就是郡主登基後的事了。”
    楊政心領神會,略一點頭。
    通通殺了,斬草除根一勞永逸。這是最狠辣也最穩妥的做法,卻也容易為人詬病。東平王父子必死無疑沒什麽可說的,武安郡王和淮陽王要如何處置,就得仔細斟酌權衡利弊了。
    事關三個藩王府數百人的性命,區區一個刑部侍郎做不了主。必然也隻能由薑韶華來做決定。
    郡主心思深沉莫測,楊侍郎和楊政也拿不準郡主到底會怎麽選。
    楊侍郎照例先提審東平王父子。
    東平王世子在日複一日的等死中,已經徹底擺爛,不管問什麽,都不吭聲。
    相較之下,東平王就鎮定多了,有問有答,十分配合。還反複確認:“後日就要舉行正式的登基典禮了?”
    楊侍郎略一點頭:“正是。”
    東平王竟暢快地笑了起來:“好!好!薑頌死了,薑頤也死了,平王那個傻子不堪大用,我等都身陷牢獄。合該是薑韶華坐龍椅!”
    “可惜,本王過幾日就要赴死,不能親眼看著薑韶華大展拳腳治理江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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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語中,竟流露出真切的遺憾。
    楊侍郎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楊政一個沒忍住,張口道:“東平王,你謀害天子,罪大惡極。怎麽笑得出來!”
    東平王被捆縛住手腳,坐在椅子上姿勢別扭且狼狽,卻依然有藩王的睥睨雄姿:“薑頌性情軟弱,輕信他人,手段平庸,被輕易地謀害了性命,是他無能。皇位有能者居之,本王不過是欠了些運道。”
    “什麽罪大惡極!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罷了!如果當日不是薑韶華及時殺進宮,薑頤早已將礙眼礙事的殺了個精光。皇位就在我和他之間了。”
    楊政冷笑一聲:“世上沒有如果。我們郡主就是及時趕到了,誅殺逆賊撥亂反正,得了眾臣擁護。太皇太後和太後娘娘都支持我們郡主登基。”
    東平王哈哈長笑:“本王也一樣心服口服。便是立刻合了眼,也無遺憾了。”
    身陷絕境,還能有這樣的心態,東平王確實是真正的梟雄。
    楊侍郎心裏也隱隱生出了幾分佩服,揮揮手,令人將東平王父子送回牢獄。
    提審淮陽王和武安郡王,就是另一番模樣了。
    淮陽王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不停地哀求楊侍郎:“我是清白的,從未做過任何謀逆舉動。請楊侍郎為我在新天子麵前美言幾句。”
    武安郡王被關了一個月,也瘦了許多,性情卻愈發暴躁,張口便是一連串髒汙不堪的粗話。先罵鄭太皇太後,再罵李太後,緊接著罵東平王和死去的高涼王世子野心太大,然後罵淮陽王。
    罵了一大圈,愣是沒敢罵薑韶華半個字。
    其實,一開始也是罵過的。楊政聽了心中惱怒,在提審的時候做了些“手腳”,明麵上沒有任何傷口,武安郡王吃足了苦頭,也就老實多了。
    忙碌了一下午,楊侍郎將三摞卷宗呈了上來。
    薑韶華沒急著看卷宗,溫聲道:“這些日子,辛苦楊侍郎了。”
    楊侍郎恭聲應道:“臣身為刑部侍郎,理當為郡主分憂。”
    薑韶華誇讚楊侍郎精明能幹,楊侍郎自謙一番後張口告退。
    待楊侍郎走後,薑韶華叫了楊政過來:“今日問審,三位藩王都說了什麽?”
    楊政記性好得很,幾乎一字不漏地學了一遍。最後還義憤填膺地加了幾句:“東平王父子沒什麽可說的,必然要處死。以臣看,也不能放過淮陽王和武安郡王。”
    “武安郡王心胸狹窄,十分記仇。若是放他回藩地,九成要造反。”
    “淮陽王就更不能放了。他在牢中待了這麽久,從未說過太皇太後半個字不好,也從未流露過對郡主的嫉恨怨言。越是這樣,越要提防。”
    這樣的話,官場老狐狸楊侍郎是絕不會說的。
    楊政身為南陽王府屬官,自詡是郡主心腹,慷慨激昂地表了態。
    薑韶華不置可否:“你先退下吧!本郡主要仔細看一看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