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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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陸鳴珂來上京迎親時,送上的聘禮十分豐厚,都快趕上王爺娶妻了。
    以陸家的大手筆,此次回門禮定然也不輕。
    如此一想,沈老夫人與沈母釋然了。
    薑舒細細窺察著她們的神色,心底的譏諷越來越甚。
    從前她怎麽就沒發現,她們如此貪婪自私呢?
    撕掉愚孝的麵紗後,薑舒才真正看清沈老夫人和沈母。
    想到要同她們相處一輩子,薑舒心中生出濃烈反感。
    她無比悔恨,從前隻看到了侯府浮於表麵的殊榮尊貴,卻沒有瞧見隱藏在內裏的腐敗惡臭。
    從壽永堂回來,薑舒的麵色不太好,午膳也沒吃幾口。
    楮玉擔憂的問:“夫人這是怎麽了?可要請方醫女來瞧瞧。”
    薑舒搖頭,神色懨懨道:“我沒事,隻是有些煩心。”
    疾病可治,心病無醫。
    沈長澤極為在意田莊之事,三日後就告了假,同薑舒一起帶著挑選出的幾人去了莊子。
    按照路程遠近,他們先去了最近的桑岩莊。
    早上出發,下午抵達。
    “見過侯爺,夫人。”對於他們的到來,莊管楊老福極其意外,毫無準備。
    但沈長澤卻是有備而來。
    一進莊,沈長澤就問起莊上情況,命霍衝帶人去巡查田地,要了賬冊錄簿來看。
    楊老福心虛道:“侯爺同夫人車馬勞頓定然疲累了,不如先歇息一晚,明日再看。”
    沈長澤沒有理會,同薑舒一人一本翻看起來。
    如薑舒所料,賬冊和田地等記錄都含糊不明,全是糊塗賬。
    若要追究,怕是得費上三五日功夫,且對出來的窟窿也難以找補回來。
    沈長澤沒這閑功夫,也不屑深究這等沒結果的事。
    他走下高位越過屏風,將手中賬冊重摔於地。
    “往日種種都不計較,更換莊管,重新分配田地。從明日起重新造冊記錄,莊上所有佃農統一束管,所產作物都歸侯府處置。若再有徇私作亂者,依法處置!”
    沈長澤是從戰場浴血歸來的將軍,殺伐果斷,冷厲肅殺,發起怒來麵色可怖,令人生畏。
    犯錯的莊頭楊老福跪伏在地,戰戰兢兢道:“謝侯爺開恩,往後小人一定老實本分,為侯府盡心盡力。”
    沈長澤瞥了一眼屏風後的薑舒,按照兩人商議好的道:“楊老福降為副莊頭,其子楊有財調去侯府當差。”
    新莊管對莊上的情況一無所知,必定需要熟知莊上事務之人從旁協助,方能迅速接管,而楊老福無疑是最佳人選。
    但楊老福此人有前科,為防止他糊弄欺負新莊頭,煽動莊戶作亂。故將他兒子調去侯府,以做人質。
    若他膽敢再存壞心,或有半點不忠,那葬送的便是他兒子的前途和性命。
    世間父母勞碌營算,皆為子孫後代。薑舒此計不可謂不絕,直接拿捏住了楊老福的命脈。
    “這……”楊老福大驚失色。
    沈長澤沉了臉,目光狠戾:“怎麽,你有不服?”
    “不敢,小人聽命,謝侯爺。”
    楊老福再作威作福,也不過是狐假虎威的紙老虎。而沈長澤卻是真敢提刀殺人的猛獸,隻一個眼神,便讓人不寒而栗。
    處理完桑岩莊的事務,天色已黑。
    簡單用了晚飯,薑舒沐浴後看著屋內的一張大床陷入了沉思。
    他們來的匆忙,楊老福沒有任何準備,一切都很倉促。屋內隻有一張大床,沒有軟榻。
    這意味著,薑舒今晚隻能同沈長澤共眠。
    莊上雖有其他客房,但不能在外拂了沈長澤的臉麵。
    薑舒立在床前,不知如何是好。
    懷著少女心嫁入侯府時,她盼望著與沈長澤做一對恩愛夫妻。
    苦等六年沈長澤歸來時,她也曾想著與他相敬如賓。
    可不知從何時起,她對沈長澤再無期許,排斥與他親近。
    平日在府中,她還能想辦法避開他。
    可這幾日巡莊隻有他們二人,避無可避。
    “怎麽了?這床不合意?”沈長澤帶著沐浴後的水氣出現在她身後。
    薑舒嚇了一跳,卻也因他的話生出急智。
    “嗯,我有些認床,這幾日怕是都睡不安枕,恐擾到侯爺休息。”
    在邊關養成了警惕的習慣,沈長澤夜裏聽到一星半點動靜都很容易驚醒。
    可若是分屋別住,又會惹人非議。
    “我打地鋪吧,侯爺好生歇息,這幾日還有得忙,須得養足精神。”薑舒主動讓步。
    沈長澤看著她抱了被子鋪到地上,拿了一隻枕頭就準備和衣躺下。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
    薑舒心中一緊,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他。
    “地上濕硬,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沈長澤鬆開了她的手。
    薑舒暗自鬆了口氣,乖順的躺到了床上。
    薑舒本不認床,但頭一次與男子同屋而眠,她很不慣,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沈長澤側身豎耳聽著床上的動靜,相信了薑舒認床的事實。
    “睡不著?”他在黑暗中低聲問。
    冷不防聽到他說話,薑舒嚇了一跳,歉疚道:“我盡量不動。”
    沈長澤一聽知她誤會了,思忖道:“要不我給你講個故事?”
    “噗嗤。”薑舒沒忍住笑了,“侯爺這是拿我當小孩哄嗎。”
    哄小孩的故事她沒興趣,但邊關的見聞她倒是可以聽一聽。
    “侯爺同我講講邊關吧。”
    沈長澤想了想,思緒陷入回憶中,緩緩開口。
    薑舒側耳傾聽,漸漸入神。
    她從未離開過上京,無法想象沈長澤口中所說的荒涼塞北是何模樣。
    她從小富裕衣食無憂,難以理解讓沈長澤長籲短歎的艱苦到底有多苦。
    她從未見過死亡和殺戮,不明白使沈長澤噩夢驚醒的戰場有多殘酷。
    但從沈長澤的語氣中她明白,他再也不想回到塞北。
    “當然,塞北也有美麗的時候。春末夏初,萬物複蘇。嫩綠的草地上開滿各色野花,牧羊人揮著馬鞭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薑舒閉著眼,跟隨著沈長澤的聲音想象入夢,呼吸漸穩。
    習武之人耳力極佳,聽到床上人睡熟後,沈長澤止了聲音,唇畔揚起一抹寵溺笑意。
    近日他夜夜宿在菘藍苑,床笫之事有些過度。加之此次出門要事在身,他並無旖旎心思。
    這般分床而眠,心平氣和的敘話入睡,也別有一番溫情。
    沈長澤覺得,薑舒或許不是個可心的妻子,但一定是個稱心的賢內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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