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蕭五小姐可是把你的所作所為看得一清二楚，你還想狡辯什麽？”唐見春輕輕地笑起來，“而且，事發當時，你究竟在何處，想好了？”
    “是在中堂給公子們端茶倒水，還是在後廚準備茶品，或者是，在長寧閣灑掃煙塵？”
    沈鳶此刻終於意識到，她漏了一個重要的人，蕭音律。
    偏偏她又是那個在現場，意識清醒的，什麽都知道的人。
    偏偏她還殺不得！
    沈鳶氣得捏緊了拳頭。
    唐見春唇角勾笑。第一步，打破她的心理防線，第二步，斷了她的後路。
    他側頭，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倒酒。”
    沈鳶被他拉回了神，發現後背已經濕汗一片了，她心不在焉地給他倒酒，酒水從杯中漫了出來，唐見春什麽也沒說，隻是伸手將酒壺推了回去，再慢條斯理地將多餘的酒水倒在了地上。
    “宋元參是蕭行雲安排的，準備用來試探你的身份，”唐見春抬眸，淺笑了一下，“小姑娘，他可從沒把你當自己人，他一直在懷疑你，調查你，監視你。”
    語畢，他眼神往角落裏掃了掃，“喏，一刻都不停。”
    沈鳶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認出了打扮奇異的葉謹。
    她心中一跳，是蕭行雲的那個車夫！
    她一聯想最近屋前門後那些陌生的麵孔，心中一下了然，蕭行雲真的派了人手在監視自己！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唐見春整理了自己的袖口，神色雲
    淡風輕，“前段時間，我看他在調查你落水的事情，便索性幫他一把，推了兩個人出去擋事，他將兩人關起來審訊了半天不到，便直接結案，對外宣稱說是這兩人推了你......哈，貪官判案也沒他這麽敷衍，你說，他這是真心想調查到底是誰要害死你，還是不過隻是想知道那群人殺你的原因？”
    沈鳶麵色沉了下來，他說的字字句句，都叫人心頭發緊，然而更為可怕的事是，沈鳶比這世間任何一個人都清楚，他沒有說一句假話。他第一次對她如此坦然，心中想了什麽，下一秒便從口中說出。
    她抬眸，唐見春微微一頓。
    他從沒有見過她這般茫然的神色，那雙黝黑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竟然叫他生出了憐憫。
    “沈姑娘，你能力很強，若是終身躲在蕭行雲身後畏畏縮縮，實在是浪費啊。”
    他側頭瞧她，嘴上卻依舊是那副調侃的語氣，一副好菜煮進爛湯中的惋惜。
    頓了頓，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你比得上今日這花鰱樓中任何一個世家小姐、世家公子，你該在遼闊的草原上馳騁，不該在這小院子裏做一隻人畜無害的小兔。”
    人畜無害的小兔，這幾個字眼深深地戳進了沈鳶的心窩。她在蕭行雲麵前裝夠了乖，她不願再繼續這樣，時時刻刻揣測他的心思、關注他的一舉一動，生怕自己什麽時候就觸碰到了他的逆鱗。
    她心中苦
    澀，眼睛有些泛紅，唐見春察覺她情緒的變化，端起酒盞遞給她，“喝點？”
    她沒有拒絕，將酒接過來，一飲而盡。這酒比起上次張錢送來的那壺，多了一點辛辣，好在下了肚就淡了，過後抿抿唇，還有些甜味。
    沈鳶放下酒杯，自己給自己倒酒。
    唐見春欲奪她手中的酒杯，“喝多了會醉的。”
    沈鳶握著杯子的手更加用力，奈何力氣根本抵不過他，被他一把拉近了。
    桌上點著燈，此刻正靜靜的地燃著，不知裏麵燒的什麽，燒得劈裏啪啦的。樓中其他人聲音很大，互相推諉敬酒的，滿腹經綸談地的，酒杯碰撞嘈雜繁鬧的，但沈鳶的耳邊離奇的安靜，就連窗外徐徐吹來的微風都很安詳。
    她和他隔得如此之近，可她不覺得近，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唐公子需要我做什麽？”
    唐見春聞言微微一愣，捏著杯盞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收起那副調侃的神情，神色難得認真了些：“良禽擇木而棲，沈姑娘可想好了，上了我這艘船，可不會讓你隨便下去了。”
    沈鳶挑眉：“那要看唐公子的船有多大了，倘若護不了我周全，我亦可以如今日一般，擇其它良木而棲。”
    唐見春笑了，像荒漠上開出了簇簇火花，沈鳶感到周遭的冷風都變得溫暖起來。
    “總要有個信物？”唐見春垂眸，似笑非笑，“不然這口頭上的事情，明早你反悔了，我怎麽
    辦？”
    沈鳶想了想，隨手拿起了桌上的酒杯，輕輕磕在桌簷，磕了一小塊碎片下來，又拾起桌上水果盤中的橘子，剝下一點皮將那碎片磨圓了，遞給他，“磕杯為誓，這信物，夠不夠？”
    唐見春接過她手中的碎片，那碎片正好取了杯口處印著梅花的地方，一片幽藍之中乍現一點紅，他看著沈鳶黝黑的眼睛，輕笑一聲：“夠了。”
    接著，他將那碎片收好。
    這結盟的小儀式算是結束了。
    沈鳶在心中算計，關於刑部那邊著手調查宋元參之死的事，她確實無能為力，倘若有他的幫襯，她應該可以避免很多麻煩，於是她問：“你打算怎麽做？”
    唐見春微微一笑，低聲道：“能怎麽做，肯定是幫你幹掉他。”
    沈鳶這下想起了他的做事手法，好像除了殺人就沒別的了。她趕忙搖頭：“不不不，這個崔光在，以前幫過我，不能恩將仇報。”
    唐見春意外地掀了眼皮：“說說，幫你什麽了？”
    沈鳶一五一十道來：“那時我在染布坊被人誣陷偷了東西，本來上頭嫌麻煩，打算草草了案，結果是他堅持為我查清了真相，讓我免去了牢獄之災......這份恩情，總不能當做不記得了吧？”
    唐見春氣笑了：“那我幫你殺人報仇，教你騎馬射箭，你就可以當做不記得，然後心安理得地反咬我一口是吧？行，那你找這個崔光在幫你，我靠邊站。”
    怎
    麽還生氣了？剛剛明明心情不錯......真是陰晴不定！
    不過，唐見春和蕭行雲最大的不同就是，沈鳶不用費盡心機地去揣測他為什麽生氣，又該如何做才能討他歡心，因為他叫她沈姑娘，從一開始，他就把她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她隻是和他結盟，可以不用對他的情緒小心翼翼。
    “咳咳，”沈鳶在他身邊坐下，清了清嗓子，“現在算是盟友了吧，那......交換一個秘密？”
    唐見春抬眸，一下對她心中的算盤了然，桃花眼中笑意正盛，“想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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