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見春盯著她的眼睛，突然道：“劉四死了。”
    “什麽時候？”沈鳶有些驚訝。
    “他被抓到，肯定會死。這是郭二銅的做事方式，他不信活人，活人永遠守不住秘密，隻有死了才安心，死人永遠值得信任。”唐見春轉了轉自己手上的紅玉扳指，嘴角勾笑，“可惜，這可憐的劉四，還沒等到郭二銅出手，就死在蕭行雲手裏了。”
    沈鳶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你在替劉四惋惜？”唐見春問。
    “沒有，我不是那種好人。”沈鳶麵無表情。
    “嗯，巧了，我也不是什麽好人，哈哈哈，”唐見春笑了笑，“劉四在圍場狩獵之上襲擊周長賢，簡直就是撞在蕭行雲的劍刃上，活不成也是意料之中，隻不過......沒想到蕭行雲這麽迅速，真是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啊！”
    “你們三少爺的野心和手段你都已經知道了，做細作簡單，做他身邊的細作難，我可不想我好不容易挖到的寶貝被他一刀就......”
    唐見春邊說邊比出個手刀唰唰砍了幾下。
    “你想往上爬，去北漠就要想方設法建功，到那時，我會幫你在朝中上諫小皇帝，讓他大赦，這樣脫籍，是最快的辦法。”末了，他又補了一句，“而且，你的賣身契在你自己手裏，這樣就更好操作了，都不用過相府的眼。”
    聞言，沈鳶眼中一亮。
    “如何建功？”
    唐見春想了想，“就比如，在統
    帥危難之時救他，或者在軍隊陷入險境的時候獻上一條妙計......總之，很多辦法。”
    “行，多謝。”
    沈鳶眼珠一轉，朗聲道：“呃，聽聞你每日都去看望五小姐，咳咳，她現在怎麽樣？”
    “她在別院裏住著，好得很。”唐見春後知後覺，“......你怎麽知道這事，你派人跟蹤我？”
    沈鳶抿唇一笑：“唐公子說這話，好像很無辜一樣，這幾日，一直跟著我的紫衣人，不是你？既然你可以窺察我在做什麽，那我跟蹤跟蹤你，也無可厚非吧？”
    唐見春看她，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哦，不過是看你偷了杏仁的賣身契，還折掉自己的馬車將她送出京，感覺很奇怪而已，想不通你為什麽幹這麽蠢的事，不怕她反回來咬你一口？”
    “我的賣身契是她偷給我的，還她而已，而且，我不是郭二銅，不是隻有殺掉才放心。”沈鳶眼眸明亮，羽睫翩翩。
    “哦？”唐見春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的手段是如何？”
    “抓住人性。”沈鳶簡單總結，“杏仁是個欺軟怕弱的人，她看風鈴不愛說話，好欺負，會變本加厲地欺負，至於我，她已經領教過我的厲害，不敢節外生枝，否則，早在宋元參事發當天，她就該把我供出來了，所以，唐公子，殺人確實能滅口，但有時候，也可以不用那麽麻煩。”
    唐見春望著她，眼中有些欣賞，“哈，我
    眼光不錯，你果然和別人不同。”
    沈鳶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滯，這人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誇別人還不忘帶著自己。
    “我說完了，你總該說說，為什麽每天都要去看我們五小姐了吧？”沈鳶看著他的眼睛。
    “她每日鬼哭狼嚎，見著我才能安靜......嗯，我不去的話，指不定她哪天想不開就死了。”唐見春聳聳肩，眼中閃過些許無奈。
    “聽起來，唐公子似乎很在意她的生死，一方麵，也許唐公子真的喜歡她，”沈鳶眼睛微微一轉，“不過嘛，對於唐公子這樣的風流浪子，我更傾向於另一個可能。”
    “什麽可能？”唐見春頗有趣味地看著她。
    “她對你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唐見春笑得冷然。
    “哦，也沒什麽，誰讓蕭行雲非要給周家那個瘸子拉一門親事，還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自然也要荼毒一下他妹妹才好，你說是不是？”
    “蕭行雲？”
    周家那個瘸子就是周長賢，蕭行雲如果在給他拉親事......這就能解釋為何每次周長賢看風鈴的眼神都如此明目張膽，很有可能是因為，蕭行雲私下已經把風鈴賣給他做人情了。
    但是她不信。
    蕭行雲對待三院的下人明明是很好的，風鈴也是他自己親手買回來的，親手培養的，甚至他自己不好出麵，還請周長賢帶人去治小褶子的腿，私下裏偷偷關照著風鈴的弟弟妹妹，甚至還要把
    風鈴帶在身邊......
    沈鳶凝重地看著唐見春，“你怎麽知道一定就是蕭行雲？”
    “哈，你這語氣......你不信我？”唐見春輕笑兩聲，“花鰱樓那夜，蕭行雲的人出樓沒多久，箭雨就停了，天下竟有這麽巧的事？和十年前的燕府刺殺一個套路，先派人搞一樁刺殺，隨後再來一個英雄救美，吊橋效應罷了。”
    “性質如此惡劣的襲擊，大理寺本該徹查到底，你我本該被傳喚進行開堂公審。周瘸子那日在花鰱樓的高台上，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可是，實際是根本沒有任何動靜。”
    “他們隻會拖時間，到最後不了了之，”唐見春的聲音壓得很低，透著冷冷的笑意，“這本就是蕭行雲為他一手策劃的，他如何敢查？”
    沈鳶腦袋一團亂麻。
    忽而，她腦中有一瞬的清明。
    請周長賢去給小褶子治腿該不會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畢竟隻要周長賢成了恩人，那麽風鈴便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要風鈴做個周府小妾什麽的，她也隻能吃啞巴虧。
    念及此，沈鳶捏緊了拳頭。
    ......
    入夜，沈鳶、風鈴和阿荷在寢屋中團團坐著。
    沈鳶看向風鈴，率先開口了，“事情搞定了，小褶子、阿瑤、芽兒都已經托付給商隊了，這商隊都是唐見春的人，值得信賴。”
    風鈴看起來不怎麽放心，“唐見春這人，如何？”
    沈鳶想了一想
    。
    “他不是什麽好人，但，他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害人。”
    “他不喜歡和勢均力敵的人玩，他喜歡和他自認為的蠢人玩......雖然不知道如果對他沒有價值了他會怎麽做，但至少對他有價值的時候，他對人還是挺好的。”
    “至於我對他的價值嘛，就是我是三少爺的婢女。什麽時候我不是了，可能我們都沒價值了。”
    風鈴聽得不是很懂，大約了解一些。
    “你的意思是你要潛伏在三少爺身邊給他送信？”
    沈鳶答：“差不多是這樣，但，我也會掂量，有些對三少爺不利的事，我是不會說的。”
    她眉眼一閃，那可說不定，該說的應該都不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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