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花悅容撈上船的是兩名壯漢，一個眯眯眼，一個斷眉，皆有一張風吹日曬黝黑的臉。
    花悅容猜他們是附近的漁民，兩個漁民對她構不成危脅，是以她也沒反抗。
    瞧清楚她這張臉，眯眯眼高興的道，“是個漂亮女人，這下能賣個好價錢了。”
    斷眉卻覺得有點不對，因為網子裏的女人太過安靜，他問，“你不害怕？”
    花悅容道，“怕呀，可我一個弱女子，也打不過你們兩個男人，怕有什麽用？”
    斷眉點了點頭，“你倒是個識趣的。”說著手一揚，一把粉末灑過去，花悅容躲避不及，隻聞到一股劣製香粉的味道，知道事情不妙。
    本想扮豬吃老虎，這下好了，老虎徹底成了小貓。
    在沉入黑暗前，她終於知道了什麽叫江湖險惡。
    醒過來的時候，花悅容看著自己，一時哭笑不得。
    她成了一條美人魚。從腰上套了一條難看，簡陋的大尾巴。她被關在鐵籠裏，籠子外頭罩著一層極薄的白紗，透過白紗，她看到了烏泱泱的人群，各種議論聲源源不斷的傳入她的耳朵。
    “錢家兄弟真是走了大運，居然網到了一條美人魚。”
    “也瞧不真切，是美人魚麽？”
    “怎麽不是，你們見過這樣漂亮的女人麽，隻有美人魚才這麽好看。”
    “再說了，咱們這片海域，以前也不是沒出現過美人魚。”
    “鐵定是真的，我瞧著那個女人的臉了，人間沒有那樣的絕色。”
    “不知錢家兄弟打算賣多少錢？”
    “打聽那個做什麽，咱也買不起，瞧個熱鬧罷了，或許縣裏的富戶出得起價錢。”
    “……”
    花悅容隻覺得可笑，裝一條粗糙簡陋的尾巴，就能讓眾人相信她是條美人魚。這些人也太孤陋寡聞了。
    她再次打量自己的尾巴，又忍不住笑。尾巴大概是用羊皮縫製的，上頭歪歪扭扭畫了一些魚鱗，她歪在籠子裏這麽久，尾巴一動不動，隻怕連三歲孩童都看得出是假的，可這些偏隅一方的村民卻深信不疑。
    “笑了，美人魚笑了。”
    “她笑起來可真好看。”
    有人大聲喊，“錢二，把白紗扯了吧，讓大夥瞧仔細些。”
    很快，白紗被扯下去一點，露出了花悅容整張臉。
    人群裏發出一陣陣驚呼。
    “太漂亮了。”
    “絕色，當真是絕色。”
    “隻有美人魚才有這般絕色。”
    “甭管多貴，衝這張臉也值了。”
    錢家兄弟很滿意這樣的效果，在大夥還伸長脖子癡癡看時，又把白紗拉了上去，擋住了花悅容的臉。
    “都看到了吧。”說話的是眯眯眼，也就是錢家老大，“如假包換的美人魚，底價五百兩，價高者得。走過路過別錯過，就這一條美人魚，買走就沒了，想要的開個價！”
    還真有人喊價，“五百零一兩。”
    大家哄堂大笑，“就加一兩，也太沒誠意了。”
    陸續有人喊價。
    “五百一十兩。”
    “五百三十兩。”
    “五百五十兩。”
    “六百兩。”
    聽著價錢節節攀升，錢家兄弟眉開眼笑，喊道，“還有嗎，還有喊價的嗎？”
    場麵熱鬧沸騰，花悅容卻什麽都聽不見，一切的喧鬧都成了無聲背景。她在人群裏看到了燕雲恒，隔著白紗，模模糊糊，她還是認出來，那就是燕雲恒。
    她眼眶泛紅，鼻子發酸，定定的看著他。
    她相信燕雲恒也認出了自己，可他隻是冷眼旁觀這場鬧劇，絲毫沒有搭救她的意思。
    在他淡漠的眼神下，花悅容後知後覺的感到了難堪，她被當作一條美人魚，任人圍觀出價，圍觀的人裏還有燕雲恒，這是多丟臉的事……
    知道他無意搭救自己，隻願做個看客，花悅容垂下眼簾，不再看他。
    以為他去了西邊，沒想到卻來了東邊。天下這麽大，偏偏還能遇上，也不知他們這樣是不是叫孽緣？
    喊價還在繼續，“八百兩！”
    “八百五十兩！”
    “八百六十兩！”
    突然，人群裏傳來一陣騷亂。
    “九鬼哥來了。快躲開些。”
    花悅容抬頭望去，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幾個穿黑衣的男人走了過來。
    錢家兄弟強顏歡笑的迎上去，“九鬼哥，來，來了。”
    “聽說你們兄弟捕了條美人魚，來看個稀奇。”
    一個男人走到籠子們，扒開白紗，看到花悅容，眼睛一亮，“這女人不賴，歸我了。”
    “九鬼哥，這，這是美人魚……”
    “美人魚？”九鬼哥哈的一聲笑，“你蒙這些沒見過世麵的蠢貨還行，想蒙我？”他彎下腰，把手伸進鐵籠裏，抓著魚尾巴一扯。
    花悅容隻覺腰間一陣劇痛，那條尾巴與她斷開了。
    九鬼哥把尾巴一角拉出鐵籠，問錢家兄弟，“美人魚的尾巴用羊皮做的？”
    圍觀群眾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錢家兄弟麵色尷尬，也跟著訕笑。
    錢大，“就，就是開個玩笑……”
    錢二，“對，玩笑，玩笑……”
    “既是玩笑，都散了吧，”九鬼揮了揮手，驅趕百姓，對錢家兄弟道，“人我帶走了。”
    “別啊，九鬼哥，好歹也是我們兄弟費了力氣從海裏撈起來的，您看這……”
    “好說，”九鬼抬了抬下巴，一個手下掏了兩枚銅板掂了掂，拋給錢家兄弟，“九鬼哥給的辛苦錢，收好嘍。”
    錢家兄弟拿著錢，苦著臉，“這麽大一活人，還這麽漂亮，兩個銅板實在是……”
    九鬼哥眉頭一皺，凶神惡煞的問了一句，“嫌少？”
    幾個手下拿著刀圍上來，錢家兄弟臉都白了，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哪能要九鬼哥的錢呢，就是白送給九鬼哥，我們兄弟也願意。”
    “不白送，錢收好，”九鬼哥再次探進籠子裏，見花悅容的手臂被鐵鏈鎖住，不悅道，“還不開鎖？怎麽能這麽對待美人兒，皮相壞了，可就不是兩個銅板的事了。”
    錢家兄弟一聽，立刻給花悅容開了鎖，他們是粗人，下手沒個輕重，鐵鏈除去，手腕上留下兩道烏黑的印子。
    九鬼哥嘖嘖兩聲，“瞧瞧，細皮嫩肉的，看著就心疼。”
    他彎腰從籠子裏把花悅容抱出來，“美人兒，以後跟著爺，吃香的喝辣的，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