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花悅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洗漱過後，走去偏殿，沈初葶在擺飯。
    花悅容隨意掃一眼，看到除了日常的吃食，還有一碗乳白色的汁。
    “那是什麽？”她問。
    “羊乳。”
    “我不喝那個，”花悅容道，“有股子怪味。”
    “除過味了，一點也不膻，”沈初葶道，“還加了紫雲蜂蜜。”
    “你弄的？”
    “雨荷幫著打下手。”
    “蜂蜜哪來的？”
    “雲裳屋裏拿的。”
    花悅容笑了一下，“她什麽時候喜歡喝蜂蜜了？”
    “她養了蜂，說院裏這些花總要派點用場，還別說，真讓她弄成了，”沈初葶道，“我嚐了味，比買的蜂蜜香。”
    花悅容點點頭，“她是個能人。”
    正說著，能人進來了，花悅容朝她招手，指了指羊乳，“來得正好，把它喝了。”
    沈初葶哎了一聲，“殿下怎麽又來這招，真的一點也不膻，你嚐一口就知道了。”
    花悅容態度堅決，“不喝。”
    沈初葶對薑雲裳使眼色，“勸勸殿下。”
    薑雲裳瞟一眼羊乳，“殿下說不喝，那就是不喝，勸也沒用。”她端起羊乳，一氣兒喝完，把碗放下，對花悅容道，“解決了。”
    沈初葶歎氣，“你就慣著殿下吧，她最近都瘦了，想給她補補，你到好，全給喝了。”
    薑雲裳，“殿下不想幹的事，逼她也沒用。”
    花悅容笑，“還是你了解我。”
    罷了飯，花悅容在院子裏賞花，雖然她離宮了一段時
    間，但奴才們不敢懈怠，精心伺侯著院裏的花，如今開得正好，有蜜蜂在花間飛來飛去，陽光下震著翅亮閃閃的。
    她想起沈初葶說薑雲裳養了蜂，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那蜜蜂很小，跟尋常蜂不太一樣，圓滾滾的身子上插著一對小翅膀，瞧著還挺有趣的。
    有光影移過來，花悅容看著那影子無聲拂過花葉，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
    “怎麽想起養蜂了？”
    “這麽多花蜜，不采浪費了。”
    “沈姐姐這花都種兩年了，現在想起來養蜂？”
    薑雲裳看著花悅容，“是不是現下我說什麽，殿下都覺得不可信？”
    “你說呢？”
    “方才那碗羊乳，殿下不喝，不是因為味大，是因為羊乳裏的蜂蜜是我釀的。”
    “你擅製毒，難道我不該小心些麽？”
    “我從沒想過害殿下。”
    “你害了我的男人。”
    “我隻是奉命行事。”
    “你發誓效忠我，卻奉王的令？”
    “我是西泠子民，不敢不聽。”
    花悅容點點頭，“明白了。”
    接下來都沒說話，兩相沉默，隻有地上的影子被日頭拉得老長。風安靜的撩起她的發絲，又拂過她的臉。
    還是薑雲裳先開口，“聽說殿下在外頭遇到貴妃的故人？”
    花悅容嘲諷的笑，“國師讓你旁敲側擊，你到好，問得直接了當。”
    “以殿下的聰明，還是直接了當比較好。”
    “雖然你是王的人，但我真還挺喜歡你的性格。”
    “是個什麽樣的人
    ？”
    “一個男人。”
    “西泠人氏？姓什麽？”
    “我母妃是不是還活著？”
    “我不知道。”
    “你撒謊。”
    “真話假話又如何，殿下已經不信我。”
    “……”
    “……”
    兩人對視著，再一次陷入沉默。
    花悅容胸口有些發堵，轉身離開時，丟下一句話，“你應知我為何不信你？”
    薑雲裳呆呆的站著，目送花悅容的身影消失在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出了殿門。漫無目的走了一會兒，看到燕雲晟站在路邊。
    她嘴角勾了下，“陛下很閑。”
    燕雲晟笑了，薑雲裳素來不是有情緒的人，聽到這諷刺的語氣，他很有些意外。
    “誰惹你不高興？”
    “做奴才的，哪敢不高興。”
    “隻要你願意，可以成為這闔宮的主人。”
    “陛下沒聽懂我的話麽，我就是當奴才的命，永遠都成不了主子。成了也是假的，就像陛下一樣。”
    燕雲晟變了臉色，這話大不敬，卻是實話。他這個皇帝本就是偷來的，是假的。
    “到底誰惹你不高興，把氣都撒朕身上了。”
    薑雲裳平複了一下心緒，收斂所有情緒，“臣失言，罪該萬死。”
    燕雲晟擺擺手，“你能把氣往朕身上撒，說明跟朕不見外，朕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治你的罪。”
    “陛下找我有何事？”
    “沒什麽事，走著走著就到這裏了。”燕雲晟看著春色盎然的皇宮，“陪朕走走。”
    薑雲裳沒推辭，默默跟在邊上。
    走了
    一段，燕雲晟道，“朕讓人仔細研究了你給的藥，細細剝離成分，又加了一些藥材重新搓丸，但服下沒什麽用。”
    “拿來我瞧瞧。”
    燕雲晟從腰間掏出一隻小木盒遞過去。
    薑雲裳打開一看，裏頭整整齊齊放著三顆黑色藥丸，她拿起一顆仔細聞了聞，又放回去，關上盒子還給燕雲晟。
    “沒白費功夫，這藥成了。”
    “成了？”燕雲晟表示懷疑，“為何我服下沒有成效？”
    “因為沒有藥引子。”
    燕雲晟腳步一滯，“你耍我……”
    薑雲裳眉眼不動，徑直往前走，“藥引子也不難找。”
    燕雲晟眼睛一亮，追上去，“快說，是什麽？”
    “生死湯。”
    “生死湯是什麽？”
    “自己想。”
    “朕上哪去找？”
    “宮中就有。”
    “好雲裳，給朕指條明路……”
    “我發過誓，破誓不得好死，以陛下的聰明，應該猜得出來。”薑雲裳不想與他有過多糾纏，匆匆走了。
    雖然薑雲裳沒有明說，但藥引就在宮裏，對燕雲晟來說，無疑是個大好消息，隻要找到藥引，服下解藥，他就可以徹底擺脫國師。到那時，不管國師有什麽神通，都要剝他一層皮，以解心頭之恨。
    隻是，生死湯到底是什麽？如果在宮裏，又會是哪兒？
    燕雲晟負手立著，目光穿過樹林，看到高聳的六角塔。生死湯是極重要的東西，必被國師妥善收藏。如果他沒猜錯，生死湯就在六角塔。
    燕雲
    晟狠狠捏了下拳頭，服下青玉散以來，他頭一次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