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有位皇親國戚住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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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悅容回到客棧,坐在桌邊久久不說一句話,風梓知道是為什麽,倒了杯水在她麵前。
“殿下,王管理偌大的江山,不能麵麵俱到,有人喜歡王,便有人不喜歡。他們的話不用往心裏去。”
花悅容轉著杯子,看著杯裏的水光漾來漾去,“他們在市井裏討生活,代表的是最底層的百姓,父王當政時,他們的日子艱難。可是風梓,為何我一直記得父王是體恤百姓的明君,他有一顆慈悲為懷的心,他看到受傷的士兵會垂淚,看到孤苦無依的老人會憐憫,看到奔跑的孩童會露出欣慰的笑容,為何我的記憶與他們不一樣?”
風梓道,“殿下打小在山莊長大,不問世事,自然不曉得這些。”
“明日我們去須彌山。”
“可時間不多了,咱們還要找貴妃……”
“父王藏起的人,不會那麽容易找到,隻有把事情搞清楚了,才有希望找到母妃。風梓,你覺不覺得父王和曾經不一樣了?”
風梓道,“屬下說不上來,也不好評價,但王若要傷害殿下,屬下絕不答應。”
這一夜,花悅容做了個夢,她好像走在一場大霧裏,四周的一切都是綽綽的影子,腳下的路被白霧遮掩,身邊的人全是模糊的麵孔,像哭又像笑,她無法辯別真假,好壞,對錯,她的世界在旋轉在坍塌,她惶然不知所措,像要被吸進一個幽深的黑洞裏去……
“啊——”一聲驚呼,花
悅容徹底醒來,風梓在帳外問,“殿下,可是發夢魘了?”
花悅容摸了下額頭,滿手的汗,“沒事,”她驚魂未定的道,“什麽時辰了?”
“天光了,應該是卯時。”
花悅容揭被下床,“也不早了,快些洗漱,吃完飯就走。”
她心裏燒著一團火,多年的認知突然變得猶疑,她卯著一股勁頭要弄清楚。
又是一路飛馳,兩日後到了須彌山。
花悅容站在山腳,看著傍山而建的白色房子出神,那是她曾經的住處。從她懂事起,就生活在這裏,從來沒有人約束她,也沒人教她規矩,她喜歡騎著飛雪在山裏瘋跑,身後,杜鶯時策著馬,興奮的追趕她。杜鶯時的後頭,沈初葶一臉焦急,一邊罵杜鶯時,一邊喊她慢一些……
下雨天,她在屋子裏跟著夫子念書寫字,有時也畫畫撫琴,但女紅她是做不來的,跟沈初葶學繡手帕,紮得手指全是血眼,沈初葶心疼得不行,就不讓她學了。
她若是饞了,便叫上杜鶯時,帶著弓箭到山裏打野兔,沈初葶和風梓她們也都去,隻有薑雲裳不去,薑雲裳是醫女,好靜,喜歡待在屋裏煉藥。可她摔了磕了,薑雲裳比誰都急,小心翼翼給她上藥,還煮補湯給她喝。有時染了風寒,也是薑雲裳給她煎藥,沒日沒夜的守在床邊,直到她好起來……
風梓腳力好,來去一陣風,又好打聽,去縣城辦事多半都讓她去。
雨
荷最是細致,將她的衣物鞋帽打理得妥妥當當。
聽雪是個爆脾氣,山莊裏的小廝婢女都怕她,有她在,沒人敢偷懶。
落霜性子沉穩,也懂一點醫理,得了空便幫薑雲裳打下手……
父王不定期來看她,有時隔兩個月來一次,有時大半年才來一次,若她抱怨,父王就同她解釋,說他是位父親,也是西泠子民的王,百姓要倚仗他。隻有先把國顧好了,讓百姓們安居樂業,他才有時間享受天倫之樂。
說得多好聽啊,讓百姓安居樂業,可百姓在背後罵他,寧願歸附東耀,也要讓穆家倒台。
飛雪認得半坡的山莊,很有些興奮,刨著蹄子打著鼻響,雀躍的想衝上去。
風梓問,“殿下要上去麽?”
花悅容在飛雪脖子上打了一下,“別亂動,那不是你的家,隻是一個……”她嘴角漾起一絲苦澀的笑,“圈養咱們的地方。”
風梓,“……”
花悅容又看了一會兒,扭轉馬頭,“走吧,去縣城看看。”
通往縣城的路不寬敞,很少有馬車過來,走得多的是村民的牛車,周圍幾處村子都是花悅容混熟了的,幼時還跟村裏的小子打過架,所謂不打不相識,熟了後又一塊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魚,用小蝦釣青蛙,捉蟬烤來吃,摘片荷葉頂在頭上當草帽……記憶裏全是歡樂時光。
有村民趕著牛從她身邊經過,詫異的打量她,目光猶疑,花悅容衝他笑笑,夾緊
馬肚子喝了聲,“駕。”
飛雪跑起來,四周景物倒退,花悅容回頭看了一眼,那村民還停在原地,一直在看她們,或許已經認出她們了。
當然會認得,畢竟離開也才三四年,可對她來說,這裏的一切卻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縣城不大,叫翁縣,一條直直的官道把城分成兩半,因為地方小,屋舍顯得尤為密集,小巷四通八達,似蜘蛛網似的。外鄉人來了容易迷路,但花悅容不會。若在山裏待悶了,她就帶著人來城裏轉轉,看雜耍,聽書,到館子裏叫上一桌菜,姐妹們圍桌而坐,熱熱鬧鬧吃一頓。
青石板的路被馬蹄踏得噔噔直響,花悅容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進了縣城。
風梓下了馬,牽著韁繩四處張望,“小姐,這裏一點都沒變。”
是啊,一點都沒變,還是從前的樣子,城不大,百姓也不多,來來往往的麵孔總覺得似曾相識。
花悅容見街邊有賣麵的攤子,把馬栓在樹下,和風梓一道走了過去。
“老板,來兩碗牛肉麵。”
“好勒,二位稍等。”
攤子是夫妻檔,係著圍裙的老板娘端上來兩碗茶,“姑娘先喝口茶,麵馬上就得了。”
花悅容謝了她,隨意的拉起家常,“生意可好?”
“還過得去。”
“我從西京來,聽西京百姓說,歸順東耀後的日子可比從前好多了,這兒也是麽?”
老板娘笑道,“咱們這兒從前也不錯,說起來變化不
大。”
花悅容奇怪道,“那是為何?”
“不清楚,那時各府各縣都有攤派,就咱們翁縣沒有,不用納稅,到了年末,不富裕的人家還能領筆過年的銀子。”
老板送麵上來,“姑娘怎麽打聽這個?”
“一路過來,聽到百姓都誇讚廣平帝,說他行了新政,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卻沒人誇西泠王……不過這裏為何不用納稅?”
老板嗨了一聲,“咱們這地方特殊,是因為有位皇親國戚住在這裏。”
“哪位皇親國戚?”
“不清楚,都這麽傳,不過現在穆家倒了,也不是皇親國戚了,估計早走了。”
花悅容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她低頭吃麵,可麵吃進嘴裏卻是微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