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平輕輕扯了齊悅然一把，隨而禮貌地和繡坊老板娘道謝道別。
    “謝謝老板娘，我們先走了。”
    繡坊老板娘看著她們離開，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兩個姑娘倒和之前那女工葉華雲很不一樣，文質彬彬的。
    葉華雲性格太衝。
    而之前在繡坊的時候看起來還和她那小男友如膠似漆。
    也不知道現在還會不會依然那麽好？
    走出門，齊悅然這才發現葉華平的臉色很不好。
    幾乎可以用煩躁來形容。
    這輩子她還沒見過媽媽擺出這麽煩躁的表情。
    上輩子媽媽這麽煩，還是教她小學奧數的時候，她怎麽做都做不對。
    那時候媽媽才沒忍住眉頭緊皺。
    葉華雲現在失蹤，也沒法聯係上。
    作為妹妹，葉華平當然是心急如焚。
    “別擔心，咱們去工地上找找大姐，她不會有事的。”
    齊悅然不能說明，自己到底為什麽知道葉華雲沒有遭遇危險，但也隻能一次次的安慰葉華平，讓她放心。
    “嗯。”
    葉華平吸吸鼻子，更加掖緊了自己的挎包。
    “走吧。”
    但是，她們在工地上的尋人之路也不是那麽順暢。
    穿過大門，邁上一條通往工地的小路。
    她們遠遠地就聽到了工地上的嘈雜聲，那聲音過於嘈雜。
    齊悅然很難想象，現在還隻是剛過來聽聽，就已經覺得心裏有些受不了了。
    若是每天都這麽在這兒工作，人的身體怎麽受得住呢？
    當她們走進工地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藍色的簡易房，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甚至過於刺眼。
    葉華平眉頭緊皺，牙關緊咬。
    屏住呼吸再往前走著，也不想吸了工地的粉塵到肺裏。
    她不僅心酸，更是感到自責。
    為什麽那個原先開朗的大姐，現在會到這種地方來謀生呢？
    是自從她讀了高中之後，姐妹兩就越來越少地交流了嗎？
    齊悅然不言。
    隻能在一旁緊緊握住媽媽的手，給她精神支撐。
    從簡易房前走過，看到了許多忙碌的工人。
    每個人都戴著安全帽，穿著工作服，汗水濕透了背心。
    但這些工人的素質也沒那麽高。
    見了有兩個衣衫整齊，麵容標致的小姑娘進來了。
    總有些人在不懷好意的打量著她們，嘴角甚至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咱們先在外麵找找？”齊悅然問。
    “好。”
    “你也別太擔心，說不定就是那男的在裏麵幹活，大姐就在外麵好好休息呢。”
    “但願吧。”
    葉華平隻能不斷地控製著自己，盡量不要往最壞的場景想。
    兩人在工地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有看到葉華雲的身影。
    葉華平的情緒也變得逐漸失控。
    “悅……我真的沒有看到大姐……”
    齊悅然也很著急，甚至開始懷疑自己。
    她的記憶肯定不會出問題的。
    大姨一直都好好的，哪能有什麽事呢？
    這兩個時空沒錯亂，一定沒錯亂。
    大姨一定不會有事！
    “媽，哦不是，姐……大姐可能在裏麵幫忙也說不定？咱們去找包工頭問問就知道了。”
    齊悅然最近總是頻頻“露陷”，都開始有些自暴自棄了。
    “好，咱去問問，這兒肯定有人認識她的。”
    或許是葉華平現在也急昏了頭。
    齊悅然好幾次下意識的“錯誤稱呼”，都被她完全忽視了。
    兩人繞著這幾個集裝箱，再次開始尋找。
    其中有一個集裝箱前麵擺著茶水、保溫壺，裏麵還有一套勉強像樣的辦公桌椅。
    應該這裏就是負責人的“辦公室”了。
    “您好？”
    齊悅然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沉聲禮貌詢問。
    她一向不擅長麵對這種環境下的交涉場景。
    但現在也不得不站出來。
    見沒人回應，齊悅然又再次提高了聲音，
    “你好，請問有人嗎？”
    直到這時，靠門口視野盲區那兒才發現有一張躺椅。
    上麵一個中年男人嘎吱轉了個身，搖了搖蒲扇，看了四周，才發現有人來找他了。
    齊悅然都服了。
    大下午的不是工作時間嗎，有人來找，居然在睡大覺。
    這個班上的也真是輕鬆。
    但無論如何，都是有求於人，她的態度不得不放緩。
    “您好，我的大姐在這兒工作，想問問您，認不認識她？我們來找她回家。”
    “你姐？”
    那負責人還是沒睡醒的樣子，聲音也不大，還帶了點嘶啞。
    “對。”
    “那你找錯地方了，我們這兒沒有女的。”
    負責人沒好氣地說，翻個身又準備接著睡了。
    “不可能啊，這附近就你們一個工地在施工，不在你們這兒還能在哪兒呢。”
    “我們這兒就沒有女的幹活，都是漢子，也沒要騙你們！”
    負責人看著兩個姑娘還在糾纏，就直接把話說明白了。
    葉華平徹底慌了神，聲音也帶著哽咽了。
    這會兒姐姐找不到了。
    繡坊沒有，工地也沒有。
    這怎麽回去跟媽媽交代！
    齊悅然緊緊攥住葉華平的手，給她安慰。
    同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換了個思路，又重新問負責人：
    “您這兒沒有女性務工，但最近有沒有工人帶了自己對象來玩過的，或者來幫過忙的。”
    她想起上輩子姨父好像是幹水電的，又補充著問道：
    “就比如說接水電、走線路、扶水平尺這種小事的。”
    負責人坐起身子，喝了口水，又仔細想了想，說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負責和上麵對接的，你這問的都是他們下麵的事。”
    “說實話，這下麵的工地我都很少去，更不清楚這些人員流動。”
    “你要問這些，還等看他們工頭。”
    齊悅然明白了。
    負責人也不清楚狀況，所以她們還是得進工地裏麵去尋人。
    “好的，老總，那咱進工地的話，怎麽進呢？”
    工地裏麵雖然比較混亂，但也不是誰都能進的。
    “你們真要找人？”
    負責人感覺這事兒有些棘手。
    本來還在房間裏頭睡大覺呢，誰知道突然有這麽個麻煩事兒來了。
    “我倆急得不行了，老總，您這也別醞釀了，我們也趕時間。”
    萬一這兒沒找到，她們還得去下一個地方再接著找。
    雖然誰都不希望有壞情況發生。
    但是就算退一萬步來說，這兒離家裏也已經夠遠了。
    兩個人才一共騎了一輛自行車過來，她們還得留出一會兒從鎮上回家的時間。
    “行，我帶你們去，給你們找兩頂安全帽出來。”
    “謝謝老總了。”
    ·
    走進工地，齊悅然就被嗆了一大口灰。
    現在可是盛夏，正值酷暑。
    即便已經不是正午了，工地的環境還是那麽惡劣。
    隨地都是劣質香煙的煙頭，扔的礦泉水瓶和一次性餐盒到處都是。
    更別說空氣清新，多呼吸兩口氣都顯得那麽困難。
    倒是葉華平反應十分迅速。
    馬上就從包裏找出手帕給齊悅然捂上。
    齊悅然擺擺手，示意自己也有，又把她的還了回去，換上了自己的。
    葉華平的眉頭也越皺越緊。
    很難想象，葉華雲到底是中了什麽邪。
    為什麽放著繡坊好好的活計不幹了，跑到這兒來吃灰呢？
    工人們都不知道負責人是為啥突然來了，一個個本來還有點人氣，多少活躍著。
    見了領導就全都老實了，話也不說了，全都沉默著，開始像個機器一樣，不停地幹著手中的活。
    “停停，問你們個事。”
    直到負責人開口了，各個工種的工頭才漸漸圍過來。
    “怎麽了蔣總？”
    一個包工頭壯著膽子問。
    相比有的老板，蔣負責人已經算是一個很好打交道的了。
    但礙於工資命脈還握在了人家的手上，農民工們依然不敢大聲說話。
    “這倆姑娘來找她們姐姐，你們誰的隊裏找了女工麽？”
    蔣負責人問道。
    “沒。”
    “女的？我們和水泥從來不要女的，沒那寸勁。”
    “水電也沒。”
    “……”
    工人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著，神情也放鬆了一點。
    大約是沒想到居然是來找人，而不是來找麻煩的，也沒那麽拘謹了。
    葉華平越聽，心情也就越灰暗了。
    若是這些工人們還不知道。
    那找到葉華平又斷了一條線索了。
    走出村，整個小鎮也就這麽一個正規一點的工地。
    離原先的繡坊也近。
    要真不在這兒，就隻有兩種可能了。
    要麽葉華雲已經走出了這個鎮，
    當然，還有一種最壞的情況……
    葉華雲其實沒有去過工地。
    可能，她那對象也不是什麽好人。
    她現在過得已經十分不如意了，但又不願意回家，不願意丟了自己的麵子，向方蘭君低頭。
    一向認為自己知道事件未來發展而從不慌張的齊悅然，也開始有些慌亂了。
    大姐葉華平到底去了哪兒？
    “我……我們之前有個女的，大概二十多歲，跟著那個小賈一起來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們要找的那個。”
    一個年紀估摸著三十歲出頭的青年人突然出聲。
    葉華平的原本灰暗的眼神也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終於。
    好像有了線索了！
    齊悅然的心也緊跟著揪了起來。
    隻可惜這個年代沒有智能手機，葉華雲的照片她們也沒有。
    不然現在就應該拿給這個年輕的農民工頭對對人臉。
    看看他口中的那個女生，究竟是不是葉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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