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竄天地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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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一早, 使者便要動身回廣州了。
    七娘給李白的秘籍還沒寫完,原本已經不想跟去了, 但轉念一想,張九齡在書信中似乎麵臨的麻煩事比李白還要多出不少,還是決定去瞧瞧老阿翁。
    臨出發前,七娘把後續製肥料、經營油梁的事情都托付給了阿尋。
    戚翁的榨油新機具進展很順利,想必要不了幾日,整個潮陽縣就又會聽得好消息。
    從潮州前往廣州,水路自然要比陸路快上許多, 住在船艙也比沿途破爛驛館舒適幾分。數日之後,七娘終於晃晃悠悠的到了目的地。
    廣州大都督府內。
    七娘對張九齡的正頭娘子譚氏見了禮, 被譚娘子連忙牽過去仔細瞧了一番。
    見小女郎兩個臉蛋熱得通紅, 譚娘子不免心疼道“都說廣州地界的風裏夾著海氣, 又熱又潮, 這一路過來, 咱們七娘可吃苦了。”
    七娘笑嘻嘻安慰“嶺南這時節瘴氣都重得很。我已經習慣啦, 譚娘子不用在意。”
    譚氏身邊的老媼也認得七娘,擔心小女郎的身子,便笑著開口提醒“大娘子的擔心不無道理。廣州山潤海雲, 暑雨成霖, 這會子城裏生了瘴疾的人可不在少數。七娘子下船時正趕上毒陽當頭, 還是得去去熱毒才好。”
    譚娘子得了提醒,便吩咐貼身侍婢“快, 給七娘弄些去熱下火的飲子來,別太涼,免得一冷一熱反而生出病氣。”
    添了薄荷和寒瓜的飲子很快呈上來,七娘一杯下肚, 神清氣爽,果然沒有那麽熱了。
    譚娘子這才想起什麽,笑道“你張阿翁晨起出門前特意叮囑了,說你今日來,定要等著他回來一道用飯,他可是念你念得緊呢。”
    七娘想起那封信,關切問“張阿翁要做廣州刺史,還得當那什麽勞什子的嶺南五府經略討擊使,每日都很累吧”
    譚娘子聞言便歎了口氣“你阿翁啊,那真真是個死腦筋。嶺南多少俚僚自前朝便已做大,開元四年,他奉命修築大庾嶺路便吃了人家的苦頭,如今又要修路”
    “唉。”七娘老氣橫秋歎了一聲,“張阿翁也沒辦法,這都是陛下的旨意。不過,既然有陛下在背後撐腰,俚僚望族也不敢說什麽吧”
    譚氏被她逗笑了,掐了塊糕點遞來。
    七娘打小在長安便異於旁的孩童,是個活脫脫的妙人。譚氏隨著張九齡久了,早已習慣她的不尋常,因而此刻更像是與可信的晚輩在平等聊天,借以排解心中煩擾。
    她歎道“隻怕沒那麽簡單。這幾日,你阿翁為著廣州至邕州,以及邕州至安南的驛道,幾度都與城中望族不歡而散。想必,今日午後也定是氣哄哄地歸家。”
    七娘剛來時,便跟著師父認了嶺南道的輿圖。
    她撐著下巴想了想“我記得,廣州距離邕州很遠呢。要開這條路怕是耗費不小吧。”
    譚娘子點頭道“所以,這條廣邕道你阿翁打算用水路。廣州要通往邕州,須得溯西江而上,依次經端、康、封、梧、藤、龔、潯七州,再轉入南側支流邕江,過貴、橫、淳三州,到達邕州。聽著有些麻煩,但若是開通,往後再與那些小國下郡做生意,能得許多實惠。”1
    七娘聽到生意,終於眼前一亮來了興致“阿翁這條水路得用多久呀”
    “說是商貨物資從邕州順流而下,到廣州不會超過二十日。”譚娘子笑著說完,又搖了搖頭,“聽著像是好事,可城中俚僚為何阻止,我就不清楚了。”
    七娘似懂非懂點點頭。
    心想,左不過是動了對方的利益,或是因為陛下動作太大,叫嶺南的地頭蛇生出忌憚之心了。
    接近傍晚時候,張九齡果真一肚子氣回來了。
    小老頭見了七娘,一邊笑著上前摸摸腦袋,誇她“又長高了”,一麵又換了副麵孔唾道“那群黑心髒肺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想什麽”。
    譚娘子無奈地遞了個眼神給七娘“看吧,我就說你阿翁要氣呼呼回來。”
    七娘彎著眸子樂,起身親自給張九齡遞了一碗熱湯“張阿翁您別氣,遇上什麽事說出來,人多力量大。”
    張九齡抬眼瞧了七娘,笑得不像個好阿翁。
    丫頭比起上次分別又長高了一些,神色也愈發堅定了,聽從潮陽回來的人說,潮陽畝產四石的稻穀也是她所為。
    張九齡鬼使神差,開口考校“七娘啊,來了嶺南這麽久,可聽你阿耶提起過陳寧馮冼四氏”
    七娘挑著眉點點頭。
    這可都是製霸嶺南的老望族了。
    自梁至隋朝,嶺南地區俚僚豪酋的勢力上升,累累出現蠻亂,朝廷一方麵頻頻出征平亂,另一方麵則開始以豪酋出任州郡官職。久而久之,嶺南道便以陳、寧、馮、冼四氏望族為首,再加上各地如潮州窯周氏這樣的中堅力量,形成一張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從而牢牢把控著整片地域。2
    地方勢力做大,則代表中央下派的官員自然勢弱。
    張九齡這個名義上的嶺南道老大,不好當之處也在這裏。
    七娘琢磨過了個中關竅,仰頭問“阿翁,是這四氏阻攔我們修路嗎”
    張九齡苦笑“你猜的沒錯,嶺南各處要道開鑿,動了這廣州城陳氏一族的利。”
    這幾日,陳氏借口郴州騎田嶺、永州九嶷山、萌渚嶺等山嶺如當年的大庾嶺一般耗費人力,容易誤了明年的耕種。他們借此煽動民怨,想逼退張九齡這個五府經略討擊使。其餘各家也觀望著不表態,因而一時半刻,修路征用役夫的事情還沒提上日程呢。
    七娘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歎道“這些俚僚膽子倒是很大嘛,把陛下的旨意當成屁”
    “誒”張九齡連忙伸手捂住七娘的嘴,意味深長點了點門外,“小丫頭,莫淘氣。別以為到了嶺南,陛下就不會派人來責罰你。”
    七娘扁扁嘴,心想,陛下派人盯著張阿翁,卻不管管這些俚僚豪酋,真有意思。
    張九齡似乎猜到了七娘的心思,用食箸沾了茶湯,在桌上落下一個馮字。
    七娘眨眨眼,湊近低聲問“馮氏他們在朝裏有人”
    張九齡笑笑,抹去馮,重新落下一個高字。
    七娘恍然大悟。
    在長安呆了幾年,她最熱衷的便是聽些宮牆內外的八卦。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當今陛下身邊最親近的內侍高力士的。
    高力士本姓馮,家遂藉沒後,充為內侍,後為高氏所養而改姓。這在京師已經不是秘密。3
    隻是沒想到,八卦裏那個落魄的馮氏,竟然就是今日嶺南四氏中的馮氏。
    高力士是嶺南人,又一貫謹小慎微未曾犯過什麽大錯。所以,馮氏的人不好動。
    七娘明白了張九齡的意思,又問“隻有他嗎”
    張九齡無聲歎息,又在筆跡幹掉的桌上落下一個楊字。七娘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楊思勖那個欺辱華嚴寺悲田坊,曾經充作驃騎大將軍的宦官。
    七娘對高力士的印象談不上好,但若說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蛋,卻也算不上。頂多就是個愚忠的人。
    但楊思勖不一樣,為了往上爬,他是樂意以鮮血與屍骨做腳下登天梯的。
    “楊狗賊竟然也是嶺南人”七娘忍不住問。
    張九齡無奈拍了拍七娘的手“小娘子家,好好說話。這人本姓蘇,出身南土蠻族豪酋,楊是立功之後的賜姓3。這次陳氏能如此堅決反對,背後少不了蘇氏和楊思勖在撐腰。”
    七娘聽得小臉皺成一團,半晌咋舌道“嘖嘖,張阿翁,你不容易啊。”
    張九齡被這一副小老頭樣兒逗笑了,心中總算放鬆幾分。
    這麽複雜的曆史遺留問題,即便不吃飯也不能一下子就解決幹淨了,還得徐徐圖之。幾遭貶官的張都督深諳這個道理,索性按著小丫頭坐回去,再給譚娘子和七娘都盛了碗羹湯。
    他笑道“快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折騰不是。”
    七娘吃得很飽。
    她躺在譚娘子親自鋪好的軟乎乎的床榻上,開始琢磨著怎麽折騰人。
    馮氏背後是高力士,看以往高力士為人處事的態度,這馮氏應當也不會主動惹事,跟陛下對著幹。如今觀望,隻是怕得罪了楊思勖;
    寧氏和冼氏雖然分別是蠻族與越人4,但族中主家都已有人出任刺史,是與張九齡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
    隻有陳氏,竟然捆上了楊思勖,真是找抽
    七娘揉著肚子,想到陳氏阻止張阿翁修路的借口,不由心中一動。
    說什麽開山不易,那大庾嶺是一點一點挖開的,確實不易,但若是炸開呢
    七娘一骨碌從床上坐起身,從虛空中召出光屏,激動地兌換了自己好奇許久的選項火藥。
    這東西聽著就很有威力,拿來試試,定能嚇趴陳氏。
    次日清晨。
    看了大半宿火藥資料的七娘還能起個大早,一溜煙跑到張九齡院子裏。張都督今日在府中處理公務,正與譚氏說著閑話,見七娘過來,笑道“正說你這個鬼靈精的呢。”
    七娘嘻嘻笑著見了禮,開門見山道“阿翁,我有個東西想做,差了點材料。”
    張九齡聽到這熟悉的開場白,久違地有幾分激動,他也不問七娘要做什麽,扭頭吩咐“羅澤,看看七娘子需要什麽,去采買回來。這段日子有什麽吩咐,都由你來照應。”
    羅澤便是先前去潮陽傳信的使者,是張九齡進了都督府之後,確信可以用的忠義人。
    羅澤剛躬身領了命,七娘便拽著人往外跑。
    她要的東西也不多,隻需硝石、木炭和硫磺,順帶再尋一位擅用硝石的工匠,免得誤傷。
    羅澤雖知道七娘不是尋常孩子,還是忍不住提醒“硝石引火,怕是不安全。”
    七娘便笑道“放心吧,我才不會碰。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我隻負責動動嘴皮子。”
    羅澤不知再說什麽,隻好領命出了門。
    廣州到底是嶺南治所,不過半日,七娘需要的人和物便都湊齊了。羅澤辦事心細,怕她又有什麽密不外傳的東西要做,還特意尋了個官身的可信工匠。
    這三樣東西的配比七娘早已爛熟於心,索性親自去見了工匠,確定籍契無誤,才吩咐那人按配方去製作,製作過程中也要嚴禁明火。
    這次做的東西,叫做黑火藥。
    此物最早出現於唐末,殺傷力非常強,是後世各種各樣火器炮仗的母本。
    七娘翻看資料的時候,被南宋一種叫做“地老鼠”6的火藥玩具吸引了。據說這東西就像一顆老鼠屎,點著以後放開手,就能被噴火推動著滿地亂竄。
    七娘起了玩心,便請工匠將此物也做出來。
    兩日後,地老鼠率先成型了。
    七娘揣著幾顆去給張九齡炫耀,卻隻瞧見了譚娘子。
    譚娘子道“正堂來了兩位陳氏的人,聽說是陳氏家主與少郎君。你阿翁此時在會客,怕是不方便見你。”
    七娘聞言,扭頭就往前頭正堂跑。路過西北角的廁軒,聽到裏頭傳來男子的抱怨聲“堂堂都督府,用的什麽破茶,還不如我們陳府奴婢喝的茶好。”
    我們陳府
    看來這就是那位陳家少郎君了。
    七娘摸了袖兜中的地老鼠出來,數了數,總共才七枚,有些後悔帶少了。她麵無表情地一個接一個點燃,放手,丟進一牆之隔的廁軒內。
    須臾,火花四濺,屎尿齊飛。
    陳氏少郎君殺豬般的叫聲響徹整個廣州大都督府。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