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雀下令動手的一瞬間，嵌入岩壁的那團血肉噴薄出濃腥的鮮血，地下深處響起了劇烈的爆炸，血氣彌漫開來。
    這也打斷了包括鹿不二在內，以及審判官們的出手。
    安警官扔出的那顆手雷被一腳踹到空中炸開，而他本人也被爆炸的餘波給掀飛出去，滾落到那些無辜平民的最中間。
    當穹頂的碎石崩裂，他意識到不對勁，掙紮著爬起來說道：“不好！這裏塌方了，大家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張老板急忙把他給扶起來，急得臉都白了，抱怨道：“哎呦我的安警官啊，你還真是個老好人啊，膽子是真的大！”
    “我在警校裏學到的第一句話，就是不向黑惡勢力屈服。”
    安警官狠狠吐出一口血沫。
    即便嘴上抱怨，他們倆還是盡可能的掩護著那些無辜的平民撤退，就像是當初在淪為廢墟的城市裏一樣，純粹性格使然。
    那些屍食教徒們渾然不懼從天而降的碎石，死死盯著他們。
    “我當年被人欺辱的時候，怎麽就沒遇到這種正直的監察？”安南看著這一幕，從腰間取下了一把左輪手槍，瞄準鎖定。
    “叔叔小心背後！”
    那群平民裏忽然有個小孩鼓起勇氣大喊道。
    張老板和安警官驟然趴下臥倒，子彈幾乎擦著頭發掠了過去。
    恰好此刻，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砸向他們的頭頂。
    安警官眼神顫動，關鍵時刻把眾人給撲倒在地。
    他自己的後背，仿佛成了盾牌。
    砰的一聲，那塊巨石被踢成粉碎，石屑炸裂開來。
    絕處逢生的眾人抬起頭，看到的是渾身繚繞著湛藍電弧的少年，他保持著高踢腿的動作，百斤重的巨石竟是被他一腳轟碎！
    “小鹿！”
    張老板和安警官都吃了一驚。
    “好久不見啊安警官，還有你老張，怎麽哪都有你？”
    鹿不二活動著筋骨，任由碎石從身邊砸落，望向了瀕臨坍塌的祭壇，以及那些屍食教的教徒們：“趕緊跑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張老板和安警官對視一眼，紛紛拉起那些平民開始撤離，繼續他們留在這裏，隻能給少年添麻煩。
    “天象係，雷霆？”
    安南看到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少年，那是相當的驚訝。
    驚訝裏，還帶著一絲絲的羨慕和嫉妒。
    “我還以為來的人會是龍雀呢。”
    他仰頭喝了一口酒，微微一笑。
    “哦，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跟你有筆賬要算。”鹿不二摩拳擦掌，察覺到背後眾人正在離開，終於可以放心大幹一場了。
    安南遺憾地搖了搖頭：“抱歉，我可不認識你這種小嘍囉。原來如今的神根城是真的沒什麽人才了麽？多虧我設計了如此精彩的計劃殺死了大祭司，卻沒有一個夠分量的觀眾在這裏。”
    這句話讓鹿不二吃了一驚，大祭司竟然已經死了！
    他瞬間聯想到了今早看到的那些畫。
    鹿思嫻畫的那些畫都是很精確的預言，可以幫助他更有指向性的完成目的，就像他昨天出去執行調查任務時一樣。
    這一次他的反應也很快了，不然也不會立刻通知龍雀。
    他們很順利的找到了這裏，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今天死的會是大祭司。
    這位傳奇般的強者就這麽死了，會不會太草率了一點？
    “不過話說回來，伱們都是異端裁決所的審判官吧？龍雀能聽到我說話嗎？我看你們都戴著耳機，一定能聽到對不對？”安南忽然又興奮起來，轉身指著那個巨大的血肉，手舞足蹈。
    “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嗎？”
    他興奮說道：“這可是一位天神的血肉啊！它其實遠比你們想象得大得多，目前整個地下的遺跡都已經被它給腐蝕了。你們所看到的，隻是他用來釋放血氣的末端而已哦。”
    這座祭壇所供奉的血肉，的確隻是冰山一角而已。
    因為在黑暗深處的那些岩壁甬道裏，時不時就能看到它裸露出來的筋膜肉塊，它就像是一條血紅的巨蛇，貫穿了整個地下空間。
    岩壁的縫隙和地上的泥土間都滲透著濃鬱的血氣。
    仿佛被侵蝕得極為嚴重。
    “當然，殺死大祭司以後，它就已經完成了使命。”
    安南從口袋裏取出一管血紅的試劑：“現在我要讓它炸開，整個地下街區都會轟的一聲爆炸，然後地表也會坍塌……那些生活在地表的衣鮮亮麗的人，就會跟地下的臭老鼠們，一起升天了哦。”
    正當眾人想要阻止的時候，他把試劑隨手一扔。
    “開玩笑的，我現在怎麽會那麽做呢？”
    他聳肩：“爆炸之前我就已經把試劑注射進去了。”
    媽的，耍誰呢？
    鹿不二驟然打了一個響指，示意動手！
    轟！
    隻見達蒙一個野蠻衝撞，仿佛隕石般砸在那群屍食教徒的中間，巨大的衝擊力把他們給撞飛出去，煙塵滾滾升起。
    這一幕讓人聯想到四個字。
    堅如磐石！
    薔薇從天而降，雙手凝結成一發滾燙的空氣炮！
    砰的一聲，蒸汽炸開，原地卻沒有了安南的身影。
    “小心！”
    鹿不二赫然抬起頭，看到這家夥竟然懸浮在了空中。
    安南猛的吹了一口氣，狂暴的颶風驟然席卷了地下空間！
    巨大的風壓當即把眾人給掀飛出去，炮彈般狠狠砸在了牆壁上，仿佛身體都要被細密的風刃給撕裂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鹿不二強忍著痛苦抬起頭，赫然就看到對方借著風勢俯衝而下，右手凝結著一道銳利的風刃，向著自己的脖頸切割而來。
    雷電驟然尖嘯，他憑借著爆發力側身躲過，一拳轟出。
    砰的一聲，安南輕而易舉的握住了他的拳頭。
    “你猜猜我是幾階？”
    他的手掌繚繞著一層氣流，阻隔了電流的蔓延。
    “我特麽管你是幾階。”
    鹿不二的呼吸和心跳宛若野獸般攝人，握緊的拳頭裏竟然亮起了一絲灼熱的閃光，四分五裂的光和熱散發出來。
    龍雀給他的一枚晶片，被他捏碎了！
    鹿不二的右手因為感受到了熱浪而鬆開。
    隻見灼熱的火龍憑空具現，咆哮著衝破了氣流的阻礙。
    轟隆！
    安南被炸裂的火龍轟飛出去，半邊身體已經燒成了焦炭，狠狠撞在即將坍塌的祭壇上，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
    一擊重創！
    鹿不二看著自己的右手，簡直驚呆了。
    原來那些晶片封印著龍雀的術式！
    “這就是聖徒的力量嗎？真的好強啊！”
    安南縱聲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哈哈哈！”
    當達蒙和薔薇再次從兩側俯衝過來，他忽然收斂了笑意。
    “不跟你們玩了，拜拜！”
    安南轉身就跑，那團巨大的血肉轟然震顫起來。
    整個地下空間都在顫動，坍塌的穹頂上有碎石墜落。
    時不時還有被汙血燒灼的屍體砸落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看穿著都是頗有地位的人。
    他們從地表市區墜落到地下街區，又砸進地底的空間裏。
    就像是從天堂墜落到地獄。
    而安南已經趁亂跑到了黑暗深處，那裏有數不清的岩石甬道，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快要跑沒影了，還有些屍食教徒跟著他一起跑。
    就像是一群做了壞事的死小孩。
    隻是比死小孩要邪惡一千萬倍。
    “龍雀。”
    鹿不二手裏還有兩枚晶片，氤氳著電光的眼瞳變得凶殘起來。
    果不其然，耳機裏傳達了他想要的指令。
    “追！”
    ·
    ·
    “喔我偉大的女神，你看到了麽？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像我這種下水道裏的老鼠，居然能殺死偉大的大祭司！我主的力量真是無所不能，原來當不朽的力量逆轉，就能釋放出無窮無盡的能量！”
    安南在黑暗的甬道裏狂奔，碎石滾滾從身邊滑落，暴露出岩壁裏那些猙獰的筋膜和血肉，看起來就像是在怪獸的腹中。
    上空不時有巨石滾落，還有淒厲的尖叫聲。
    不時有人狠狠拍在地上，濺起猩紅的血花。
    這讓他變得更加興奮了。
    這些墜落到地底的人裏，不少還都是護送大祭司的親衛隊，亦或者是隨行的牧師和修女，他們被炸裂的汙血炸成了重傷，摔下來的時候用盡了各種手段保住了命，倒在角落裏奄奄一息。
    “赤水，把他們都殺了。”
    安南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清理幹淨以後趕緊跑，這裏馬上就要爆炸了。出去以後大家自求多福，萬一誰被大祭司的學生，亦或是羅素家族的那些學院派抓到，我可是會引爆你們體內的暗質哦！”
    說完他跑進拐角，消失無蹤。
    然而他絲毫沒有注意到。
    這群幸存者裏，有一道冰冷的視線在注視著他。
    一位幹枯瘦小的屍食教徒留了下來，抬起半邊腐爛的醜陋麵容，凝視著那些瑟瑟發抖的幸存者，舔了舔嘴唇：“侍奉大祭司的人麽？像你們這些高貴的大人物，平日裏看都不會看我們一眼吧？”
    有位受傷的護衛剛想爬起來，卻被他一刀抹了脖子。
    鮮血潑灑出來，他仰天大笑。
    “說起來，我還沒品嚐過祭祀殿的修女是什麽味道呢。”
    名為赤水的屍食教徒笑容陰森。
    幸存者裏，一位容顏清秀的修女抬起了頭，她的眼瞳如同大海般深邃遼闊，仿佛匯聚著狂風暴雨，眼神徹骨淒寒。
    她在人群裏並不起眼，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修女，這是因為她用了秘術遮掩了自己身上的氣息，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但如果凝視著她的眼睛去看，卻似乎能感覺到莫大的威壓。
    蓮華此刻的狀態非常不好，本就虧空了能量的她還遭受了襲擊，被迫施展了壓箱底的保命手段，以至於更加虛弱了。
    殘留的力量所剩無幾。
    最好的辦法就是趁機逃跑，獨自找一個地方休養生息，這座城市已經被屍食教的高層所滲透，能信任人屈指可數。
    該去哪裏呢？
    異端裁決所，龍雀麽？
    蓮華有點抗拒。
    主要問題在於，這百多年來什麽樣的危機她沒見過，她從未有一次像個懦夫一樣逃走。正好她在城市裏安逸了太久，可以借著這次機會重新體驗一下生死危機的感覺，就像是回到了當年。
    赤水並沒有注意到這位的存在，而是抓住了一個年輕清純的小修女，獰笑著撕扯著她的衣服，一口咬了上去！
    那位小修女本就受了重傷，根本就沒有力氣反抗。
    她隻能絕望地哭喊，閉上了眼睛。
    正當赤水要一口咬住小修女的脖子時，隱約有光亮起。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
    赤水的臉當即被聖光所灼燒，痛苦地嚎叫起來。
    這一巴掌就像是威嚴的女校長在教訓校外的小混混。
    淩厲，狠辣，有力！
    沒有幾十年的功底，抽不出如此響亮的巴掌。
    蓮華把小修女護在背後，嫌棄地甩了甩手。
    總覺得自己的右手不能要了。
    因為髒。
    沒想到這一擊卻激發了赤水的凶性，隻見他驟然扭頭望向這個該死的女人，像是饑渴難耐的猴子一樣撲了上去。
    “放肆。”
    蓮華看到他的眼神，瞳孔深處寒芒閃爍。
    這種肮髒醜陋的家夥，竟然用這種眼神來看她。
    殘留的聖光在體內凝聚，她的發絲和衣衫憑空鼓動起來。
    赤水渾身發出劈裏啪啦的爆響聲，半邊身體已然不朽化，甚至生出了堅硬的荊棘，看起來是在向著異鬼的方向畸變。
    而且隱隱有了荊棘鬼的特征。
    蓮華很有些吃驚，因為這條進化鏈所象征的能力很強大。
    不朽之力！
    一般的異鬼在被她的聖光觸碰以後很快就會瓦解。
    可是赤水卻並沒有，反而撲上來瘋狂的撕咬。
    蓮華左右閃躲，事實上每一位大祭司都不是戰鬥的類型，她們施展的神跡固然不可思議，卻並不適用於單體作戰。
    但在成為大祭司之前，她可是一直都活躍在戰場上的。
    她體內的聖光流淌在體表，驟然刺出右手！
    哢嚓一聲，赤水的胸膛被她刺穿，不朽化的血肉被腐蝕。
    尖銳的利爪卻沿著她的臉頰擦過，切斷了她的一縷發絲！
    這是近幾十年來，蓮華受到的最嚴重的傷勢。
    不，不止於此。
    她的側臉甚至浮現出了一絲細密的血痕。
    震怒之下，千絲萬縷的聖光散發出來，凝聚成鎖。
    赤水的雙手驟然被鎖住，手腕上嗤嗤地冒煙。
    這家夥怒吼咆哮，強行掙斷了聖光的鎖鏈，卻沒想到迎麵而來又是一道道聖潔的光箭，狠狠貫穿了他的肩膀。
    劇痛讓他麵容扭曲，身體一抖甩出無數道荊棘。
    蓮華抬起右手，聖潔的光幕再現，擋住了這波攻擊。
    “你不是一般的修女！”
    赤水麵容猙獰道：“你是大祭司的學生？”
    蠢貨。
    這是神力，唯有大祭司可以調動。
    哪怕是大祭司選中的學生，在沒有繼任之前也沒有資格染指。
    除非大祭司把自己的力量分散出去。
    蓮華眼神寒冷，聖光凝聚成劍，一劍刺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地底再次震動起來，碎石滾落！
    她的傷勢恰好在此刻複發，本就不算特別清醒的意識稍微恍惚，斬落的劍鋒偏移了一絲。
    赤水瞅準機會，一爪子抓向她的手腕！
    哢嚓！
    鮮血橫流，光劍墜落！
    蓮華微微蹙眉，左手迅速抓住跌落的光劍，卻見對方以一個凶猛的鐵山靠狠狠撞了過來！
    砰！
    蓮華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到岩壁上，軀體發出玉石般的碎裂聲，像是精美的瓷器開裂。
    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隻不過那柄光劍已經刺穿了對手的身體，燒灼著他體內的汙穢。
    赤水痛到顫抖痙攣，卻仿佛打定主意要跟她以命換命似的，死死鎖住了她的喉嚨。
    那種感覺就像是即將捏碎一朵美麗的蓮花。
    有種欲罷不能的快感。
    “用我的命，換你的命，好像不虧。”
    赤水露出瘋狂的笑容，竟然想要抬起頭來咬她一口。
    好臭！
    蓮華很久沒受過如此侮辱了，感到非常惡心。
    就當她在思考著該如何解決這個困境的時候，甬道的盡頭響起了一陣淩厲的破空聲，還有電弧炸裂的聲音，以及迅捷的腳步。
    “嘿，發現一頭活畜生，正義執行！”
    轟隆！
    一陣風掀起了蓮華的額發。
    她麵前的屍食教徒已經消失不見了。
    隻見赤水被人撞倒在岩壁上，腐爛醜陋的臉瞬間就遭受了十餘次狂暴的拳擊，就像是被砸扁的椰子似的，腦漿噴濺。
    每一次拳擊都帶著狂暴的電弧，極盡淩厲狠辣。
    赤水的腦袋都被電得冒煙了。
    一頓電療結束以後，鹿不二雙手抱住他的腦袋。
    用力一拔！
    哢嚓。
    屍首分離。
    “好了，現在變成死畜生了。”
    鹿不二眼瞳裏氤氳著電光，環顧四周：“下一個是誰？”
    幸存者們看著這家夥瑟瑟發抖。
    總覺得比屍食教徒還嚇人。
    蓮華默默地抬起眸子，注視著這個渾身冒電的少年。
    仿佛有些詫異。
    “別害怕，你已經安全了，雖然我是來追擊另一頭活畜生的，但保護無辜者的性命，才是我們的首要任務。”鹿不二體內暴躁的生命能量漸漸平息下來，狂暴的電弧從身上散去。
    這修女看起來表情有點呆滯。
    不知道是被他嚇到了還是被他帥到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麽樣，哥們剛才酷不酷？”
    蓮華瞥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沉默了一秒。
    “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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