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可是正牌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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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是視線昏暗的夜晚,但濃霧卻如浪潮般滾滾而來,清晰可見。
    負責封鎖村落現場的安南軍修士,收到指令後立刻禦劍朝外圍高空飛射出去。但那些濃霧的速度更快,前一秒看著似乎還有遙遠距離,後一秒就迅速到了跟前。
    飛得慢的軍府修士被下方濃霧卷入其中,身形幾乎是瞬間就消失不見。
    山坡之上,孤墳當前,眾人神情肅穆地盯著濃霧。
    他們離濃霧太近,因此根本沒有時間逃脫,瞬息間便被濃霧完全籠罩。
    隻有陳靈韻察覺出來,這些濃霧分明就是極其充沛的陰氣,必然來源於某種跟鬼怪相關的秘境。
    這次,是我的回合。
    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身形已經被濃霧完全包裹,刹那間的感覺仿佛溺水,又像是墜入深海,無窮無盡的壓力從四麵八方而來,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然而,手中的九天陰魔囚獄幡,很快又傳來某種歡呼雀躍的感覺,讓她從這種失重般的暈眩狀態中猛地驚醒過來。
    陳靈韻的腳觸碰到了地麵。
    她迅速站穩身子,目光掃過周圍的同時,神識也迅速轉過一圈。
    無人。
    自己仍然站在山坡之上,卻並非先前矗立的那個山頭。夜幕全黑,星月皆隱,空氣中彌漫著濃鬱至極的陰氣,若是沒有洗髓的凡人落到這裏,怕是堅持不了多久就要生一場大病。
    如果說先前失蹤的那些村民,是被濃霧卷入了此方秘境之中,怕是生存概率極為渺茫了。
    陳靈韻站在山坡之上,將囚獄幡用力頓在地上。
    五鬼和黑白無常從她周圍浮現出來,順著她的視線往下方望去。
    隻見山穀盆地的中央,有個燈火微明的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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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檸在密林之中快速遊走,分雲八卦步施展得無比純熟。
    周圍的樹木皆是枯樹,無葉無芽,且枝幹各種瘦削嶙峋,朽爛怪異,仿佛屍體在無聲呐喊。
    這種詭異氣氛讓林檸有些難受,忍不住先將雙劍禦使出來,懸於身前保持戒備。
    青竹劍藏於震澤劍匣之中,已經附著上三層劍氣,鋒銳異常,仿佛要破開周圍的陰雲迷霧。
    丹焱劍隻是單純出鞘,但大概是火行所屬的緣故,在這種陰森氛圍之中也沒什麽滯礙,反而有種如魚得水的靈活感覺。
    忽然,前麵出現了一個身影。
    “若溪!”林檸叫道。
    “檸檸!”謝若溪轉過身來,也露出驚喜之色。
    兩個姑娘迅速湊到一起,拉著雙手又蹦又跳。謝若溪幾乎是喜極而泣,感動說道:
    “發現隊長消失我差點就要崩潰了,還好有你在!”
    “呃,也不用這麽悲觀吧。”林檸又用神識將她掃描半天,確認這就是謝若溪後,試探問道,“你不是有那個雷法嗎?可以破邪滅祟的。”
    “我是有雷法,但我不一定打得中啊。”謝若溪理所當然地道,“總要有人給我掩護才好。”
    林檸無語,心想明明攻擊力已經是頂流強者了,卻能講出很廢物的話來,這果然是若溪沒錯了。
    兩個姑娘又看向周圍,隻聽見謝若溪問道:
    “所以還有沒有其他人……”
    “沒了。”林檸說道,“周圍的樹林,我基本上都探過了。”
    “這附近,隻有我們兩個人。”
    ——————————
    蘇雲錦和趙元真也相遇了。
    “沒有看到其他人嗎?”蘇雲錦擔憂問道。
    “沒有。”趙元真搖了搖頭,視線卻盯著旁邊的湖水不放。
    “怎麽了?”蘇雲錦問道。
    “這好像是弱水啊。”趙元真走近湖畔,從頭上拔了一根頭發下來,輕輕地放在水麵上。
    頭發迅速沉入水中,仿佛沒有遇到哪怕一丁點兒的浮力。
    “是了。”趙元真從懷裏取出一個丹瓶,擰開瓶塞,將裏麵的丹藥倒出來,隨後用空瓶去舀湖裏的水。
    蘇雲錦站在旁邊看著,眉頭不知不覺地蹙起來了。等她將湖水收集完畢,這才問道:
    “所以這是什麽秘境呢?”
    “不好說。”趙元真望向遠處,那邊依稀可見微弱的燈光。
    “就怕是某個鬼修宗門的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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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快吃藥。”燕裕將丹丸塞入李明湖的口中。
    此處秘境陰氣太盛,凡人哪怕在此逗留片刻也要生病,而李明湖雖然完成洗髓,體內卻是五行失調的狀態,被周圍的旺盛陰氣一激,立刻就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燕裕給她服下的,是用於治療外傷的丹藥,有活血健體的功效。藥力在腹中流淌開來,李明湖的臉色果然紅潤許多。
    “抱歉。”她虛弱地站起身來。
    “不客氣。”燕裕轉過視線,看向前方。
    前方差不多百來步左右,矗立著無數白漆灰牆的房屋,看上去應該是座鎮子。
    鎮子裏沒有電燈,照明全靠各家各戶門前掛著的紙糊長條燈籠,在陰風中不斷搖晃擺動。
    街道上空無一人。
    哪怕街道上擠滿鬼怪,也比這種空空蕩蕩的情況要好得多,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敵人在何處。
    燕裕沉默了一會兒,而李明湖已經猜到他在擔憂什麽,說道:
    “我們進去看看吧,總不能待在原地幹等。”
    “你的身體呢,撐得住嗎?”燕裕問道,“就怕裏麵危機四伏。”
    “我沒事的。”李明湖捂著嘴巴,咳了幾聲。
    這就是燕裕最擔心的地方。別的姑娘不舒服了會叫,但女武神不會——她的忍功實在過於高明,以至於前世哪怕都快油盡燈枯了,也能不動聲色地揮劍奮戰。
    如今肯定是要進鎮探索的,但燕裕也不想李明湖強撐著跟隨自己,到時候又弄出什麽毛病來,反而麻煩。
    “這樣吧。”燕裕想出一個主意,“我來背你。不管遇到什麽情況,你都不用管,幫著禦劍進攻就行了。”
    這話就有點看低人的意思,要是林檸聽了肯定要賭氣吵嚷起來。不過李明湖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光是調度真元來平複身體異狀,已經需要消耗她的不少精力和心神,此時確實也不是適合戰鬥的最佳狀態。
    如果裏頭遇到強敵需要連打帶跑,燕裕到時候肯定要時刻分神擔憂我的情況,豈不是反而拖了他的後腿?
    “不如先進去探索。”她也沒有拒絕這個提議,隻是說道,“如果遇到什麽情況,我支撐不住,再找伱求助。”
    “真的會找我求助嗎?”燕裕問道。
    “當然。”李明湖微笑說道,“燕裕你這麽厲害,我也沒必要非得逞強吧。”
    “所以你之前逞強,是因為清安戰隊的修士們都不成器?”燕裕有些樂了。
    “是我總喜歡擔心太多。”李明湖回答說道,“但在燕裕你的身邊很有安全感。”
    燕裕忍不住感慨起來。女武神的嘴兒可比她的飛劍厲害多了,既委婉地對我表達了稱讚和恭維,又維護了自家戰隊的臉麵,實在是滴水不漏!
    既然她堅持要自己走路,燕裕也不再多說,便帶著李明湖一起踏入鎮子。
    走出數十步,兩人又察覺出異樣:
    街道兩側的這些房屋,門造得又高又寬,但是卻清一色地沒有窗戶。
    燕裕神識不斷掃過周圍,依舊沒發現任何異樣,隻是感覺陰氣越來越濃,令人不適。
    李明湖雖然強撐病體,但終歸是痛楚難耐,偶爾就會忍不住咳嗽幾聲,聲音在附近清晰可聞。
    忽然燕裕抬起手來,示意她止步。
    隻見街道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轎子,被幾個轎夫挑著,安安靜靜地朝著這邊而來。
    李明湖雖然身體不好,眼神卻足夠犀利,便看到那轎夫並非活人,而是一個個塗著腮紅的紙人。
    神識掃過,卻掃不出半點問題,仿佛這些紙人隻是特殊的、會動的硬紙罷了。
    在轎子後麵,又有無數紙馬紙驢,扛著無數箱子袋子在跟著走。
    燕裕拉著李明湖走到街邊。既然這個紙人隊伍沒有出手攻擊,他也不想在未曾摸清對方虛實的情況下就出手襲擊。
    紙轎經過兩人身邊,李明湖突然難忍胸中咳意,捂嘴輕輕咳了一聲。
    悅耳的女聲響起:
    “停。”
    轎子在兩人前方落下,有人從裏麵揭開轎簾,卻是個白皙嬌媚的婦人,用團扇遮著下半張臉,隻露出狐狸般狹長的眼睛來,打量了一下燕裕,目光落在李明湖的臉上,嬌笑說道:
    “五行失衡,孤陰不長。能活到這個時候,卻也難得。若你將來死了,過來當我的佩劍侍女,如何?”
    李明湖怔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在跟自己說話,立刻平靜回絕說道:
    “多謝夫人賞識。賤命如草芥,不值得夫人抬愛。”
    “嗬嗬。”婦人笑了一聲,眼裏流轉著有些戲謔的意味,忽然又看向燕裕,“你是他的相公?”
    “不是。”燕裕回答說道。
    “看你背負飛劍,不知師承何處?”夫人笑著問道,“昆侖,還是峨眉?”
    這話燕裕有些沒法答,半晌才道:
    “非玄門正宗。”
    “看你明顯是劍仙出身,氣質凜然,又不似魔教旁門。不是昆侖峨眉,又能是哪裏?”夫人臉上笑容逐漸轉冷,忽然說道,“拔山,去試試他的路數。”
    “是。”跟在轎後的紙人說道。
    那紙人雖是紙紮,但卻身高馬大,立刻擺臂朝燕裕這邊衝來。
    “退後。”燕裕示意李明湖退到安全的地方去,自己將分雲八卦步催動起來,迅速閃過對方衝撞,雙手劍訣一掐,黃庭劍和兩儀劍各自飛出,朝那紙人巨漢斬去。
    “雙手禦劍術,你果然是峨眉路數!”轎中婦人冷笑起來,“不過看你劍路倒是雜糅得很,不倫不類,使得是什麽玩意兒?拔山,你也出劍,叫他看看厲害!”
    紙人巨漢應了一聲,背後便有飛劍射出,同樣是硬紙所剪,看著並無半點威力,卻是飛行奇快,倏忽間便繞過黃庭劍,朝燕裕這邊猛攻過來。
    燕裕也是吃了一驚,因為這紙人的飛劍雖然不怎麽樣,劍術卻著實犀利無比,行家一看就知道厲害。
    他手中劍訣變幻,迅速操縱兩儀劍將其截住。那飛劍雖然是硬紙材質,卻有不下金鐵般的硬度,雙劍在空中一陣眼花繚亂的交擊對撞,鳴聲震響有如雷霆,火花四濺密集如雨。
    李明湖神色微沉,隻聽見轎中婦人語氣隨意跟她說道:
    “你這情郎所使劍術,乃是峨眉的雙手禦劍術,隻是看劍路頗為古樸,細節之處更是不成章法,怕是他那師父並沒有將其帶在身邊,言傳身教,應該隻是授其心法要訣,而後便不管不顧了。”
    “他的劍術天賦卻也不差。沒有師父答疑解難,便用自身理解去補,因此劍路雜糅混亂,白瞎了這雙手禦劍的優勢……”
    她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隻見燕裕忽然劍訣變化,黃庭劍使出“天光破雲”,以遠勝於白虹貫日的速度向前全速衝殺,那紙人連忙要防,飛劍卻被兩儀劍死死纏住,結果霎時便被斬為兩截。
    李明湖沒有說話,但那婦人卻好像當麵挨了一記耳光,頓時又是窘迫又是惱怒,立刻說道:
    “沒用的東西!倒海、穿雲,你們倆去把他擊敗!”
    隊伍裏麵又有兩個紙人出列,雙人禦劍來攻燕裕。
    李明湖冷靜旁觀,很快就看出了一些門道。
    這些紙人的劍術確實精妙,但廝殺鬥爭經驗卻著實不多。燕裕這邊故意賣個破綻,對方必然搶進來攻,絲毫沒有考慮其中有陷阱的可能性。
    戰術層麵上被人完全洞悉,劍術哪怕再過高明,也架不住接二連三地中計、落入劣勢,如何能是燕裕的對手?
    燕裕分心二用,雙手禦劍去敵對麵兩個紙人。兩儀劍耍個花槍,誘使對麵飛劍衝入空門,隨後驟然發難,和黃庭劍一上一下兩側夾攻,將猝不及防的飛劍強行劈斷。而後又故技重施,兩儀劍纏住剩下的一柄飛劍,黃庭劍則是深入敵後去斬那兩個紙人。
    “廢物!廢物!”轎中婦人勃然大怒,“白教了你們那麽好的劍術!”
    “此言差矣。”將兩個紙人斬殺,燕裕淡定收起雙劍,回答說道,“並非是他們不盡全力。而是你的這些紙人,本就為孤魂野鬼所依憑,生前都不通劍術,死後又昧了靈智,隻是將劍術死記硬背下來,怎麽可能贏得過我這正牌劍仙?”
    轎中婦人也不回答,隻是冷笑不已。
    “前輩。”燕裕拱手說道,“既然認得我這雙手禦劍術,想來前輩身前也是峨眉門下,敢問名號?”
    婦人臉上冷笑褪去,轉而有些糾結起來,半晌才道:
    “我……罷了,如今已經身死,又何必問名號呢?你就當我是昔日峨眉劍門的一個棄徒罷了。”
    “我且問你,峨眉劍門如今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