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峨眉劍門的“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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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觀陸國五千年曆史,可知“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前世的曆史學家,從梅映雪口中問得修真界的曆史,也可知同樣是“名門大派,衰極必盛,盛極必衰”。
    據梅映雪所說,峨眉劍門最早起源於人妖兩族大戰期間,人族反攻南疆十萬大山的橋頭堡,在人族勝利後憑借防範妖族的職責成了一方宗門,不斷壯大。
    最後卻因為內亂而分崩離析,派內劍仙幾乎逃了個幹淨。
    而後是闡截相爭時期,諸多蜀山劍仙拜在闡教門下,變成了闡教的蜀山分支,又開始飛速興盛。
    結果隨著闡教本身四分五裂,蜀山分支又開始內訌,陷入了嚴重的分裂動蕩時期。
    再然後就是修真界的“三國時代”,闡教遺產被太清、上清、玉清三個分支所瓜分,因此蜀山分支也就成了劍仙專屬的蜀山上清派。
    三國末期,有驚才絕豔的大能出現,以其子女統領三派掌門之位,因此便去掉“蜀山”之名,是為上清派。
    數十萬年之後,上清派內部發生嚴重內訌,諸峰各自分立山頭,而峨眉這一係占據了四座山峰,又重新找回了“峨眉劍門”之名。
    再後麵的曆史較為淩亂,盛衰交替往複進行,最嚴重的一次是鐵城山紅蓮禪入侵,將蜀山宗門三滅其二,峨眉劍門也丟了駐地,其核心精英弟子跑到大別山建派,幾代後又為人所滅……反而是當初某個不受重視的外門弟子的子嗣,成為散修劍仙並得了大道,最終回到蜀山滅了紅蓮禪寺廟,重建了峨眉劍門。
    因此,在整個修真界的曆史上,總共存在過三個峨眉劍門,分別是抗擊妖族的“遠古峨眉劍門”,上清派滅亡後的“前峨眉劍門”,以及被散修劍仙大能重建的“後峨眉劍門”。
    遠古峨眉劍門最為正宗,好比“古羅馬共和國”;前峨眉劍門算是遠古峨眉劍門的嫡係,好比羅馬帝國分裂後的“東羅馬帝國”;至於所謂的“後峨眉劍門”,其道統來自於那位散修劍仙大能,其中多半並不是遠古峨眉劍門的道統路數,最多也隻能算是個“第三羅馬沙皇俄國”。
    梅映雪梅老師出身於後峨眉劍門,她編寫的劍術教材也就是陸國如今絕大多數劍仙的路數,來自於後峨眉劍門的劍術操典。傳授雙手禦劍術的長眉老頭大抵是蜀山時代的人,比前峨眉劍門還要早些。由此推斷,這轎中夫人說燕裕“劍招淩亂”“劍法古樸”,可知淩亂的是後峨眉劍門的劍招,畢竟祖師爺是散修走的野路子,而古樸的是蜀山的雙手禦劍術。
    也就是說她的來曆,大抵是前峨眉劍門出身。
    “好叫前輩知曉。”麵對轎中婦人“峨眉如何”的詢問,燕裕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回答說道,“峨眉劍門曾經覆滅過幾次,而後又重新建立起來,可惜劍術道統在其中過程多有散遺。我這劍術得傳自劍門的驚鴻仙子。至於雙手禦劍術卻是意外習得,非驚鴻仙子所傳。”
    “原來如此。”婦人沉吟良久,感慨說道,“強如上清派,最後依舊分崩離析,天下焉有不滅之宗門?可歎我一廂情願,到最後仍然是螳臂當車……二位既然也是劍門出身,不如隨我去寒舍小敘。我那有一些峨眉劍術的典籍,你們取了回去交給宗門,也好補全道統。”
    “多謝前輩。”燕裕連忙說道。
    李明湖在旁邊看著,忽然傳音給燕裕說道:
    “小心點。”
    “嗯。”
    兩人跟隨轎子前行,隻聽那轎中婦人說道:
    “我是峨眉劍門掌教殷寒之女殷柔,自幼根骨欠佳,與你相仿(看向李明湖)。父親說我在劍仙之道上難成大器,我不服氣,便日夜苦練劍術不輟,誓要證明給他看。”
    “後來鐵城山紅蓮禪教攻來,前線戰事不利,敗局將定,門派覆滅難以避免。正值人心惶惶之際,我便提出要去尋那上清派遺失的太陽真昧劍,挽宗門於既倒,救道統於崖邊。”
    “太陽真昧劍?”燕裕詫異問道,“那是何物?”
    名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但前世卻是從未聽聞過。
    “昔日峨眉劍門能擊敗妖族,便仗著兩柄人族神劍,一為‘太陰素鳴’,一為‘太陽真昧’,均有無上威能。”婦人解釋說道,“太陰素鳴性格跳脫,早已自行飛離而去。太陽真昧性格死板,為上清派掌教代代相傳。”
    “後來上清派嚴重內訌,掌教陳嚴威攜太陽真昧劍出走,下落不明。我因為一些機緣巧合之故,查到當年陳嚴威遁入南疆,便想要追隨他的足跡,將那太陽真昧劍尋回來。”
    說到這裏,婦人明顯停頓了下,等著兩人出聲詢問。
    但燕裕和李明湖並非那什麽元真若溪,心說如果真讓你尋到那太陽真昧劍,你怎麽可能還會在這個地方?因此並沒有多問什麽。
    婦人心中略微不爽,繼續說道:
    “隻是我實力不濟,在南疆誤中瘴氣之毒,又跌落幽穀,壞了肉身,隻能轉而走鬼修之路。最後尋得這九幽陰府,勉強苟延殘喘而已。”
    “原來如此。”燕裕說道,“前輩命途多舛,實在令人扼腕。”
    “見到峨眉劍門後繼有人,我也就總算是放心了。”婦人抬袖掩口笑道。
    “敢問前輩。”燕裕又道,“這九幽陰府究竟是什麽地方?”
    “陰陽相隔,有如天塹。”婦人隨口回答說道,“從陽世到陰間,自然不能一蹴而就。鬼差鎖了那陽壽將盡的死者魂魄,先從陽世來這九幽陰府稍住歇息,隨後再前往陰曹地府。九幽陰府就好比那陽世的驛站,共有一百零八座,合天罡地煞之數。”
    “原來這裏便是陰間。”燕裕作恍然大悟狀,“難怪周圍房屋無窗。”
    “非也。”婦人說道,“九幽陰府不在陽世,也不在陰間,乃是陰陽相隔之中,因此生者可來,死者亦可往。房屋無窗是為死者而設,畢竟魂魄所居不可有陽光透入,你們看此處天空還是有些蒙蒙亮的,跟那陰曹地府卻又不同。”
    燕裕和李明湖抬頭望天,皆點頭稱是。
    “前輩。”燕裕又道,“先前前輩看出我這……道侶,體內五行失調,陽壽不長,不知可有解決之法?”
    “有啊。”婦人回答說道,“兵解而死,隨我走鬼仙之道,自然不受肉身殘缺的限製。”
    燕裕表情很是無語,李明湖則神情恬淡,在他身邊坦然跟隨。
    “若你不想與她陰陽相隔,那便隻能去尋求大能相助。”婦人看出他臉色不願,又道,“這大能必須精通五行,又要擅長肉身變化之法,方能替她補足五行,重塑肉身。好比那太乙真人救護弟子哪吒,取五蓮荷葉為木、孔中池水為水、根係灰壤為土,又賜他風火輪、三尖槍來補足五行。非太乙真人這等大能,不足以起死回生。”
    “原來如此。”燕裕故意長歎一聲,心中卻是冷笑。
    他聽出這婦人故意將難度說得誇張,好唆使李明湖走鬼修之道——若不是我前世有經驗,還真要被伱騙了。
    “我不願化鬼。”大概是怕他心動,李明湖傳音過來,提醒說道,“而且我覺得這人……這位鬼仙所言,確實有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
    “比如她明明是峨眉劍門出身,卻為何又懂鬼仙修行之法。”燕裕慢條斯理地道。
    “如果我們問她,她大可以推說是意外所得。”李明湖道,“這樣也駁不倒她。”
    “為什麽要駁倒她?”燕裕不慌不忙地道,“她既然邀請我們去她宅邸做客,又拿出什麽峨眉道統來誘惑我們,估計不是在那裏布設了陷阱,就是要利用我們去做什麽事情。”
    “跟著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跟隨轎隊抵達終點,乃是一處非常寬敞的陰宅府邸。其中坐落許多亭台樓閣,又有無數長廊水榭相連,宛如江南園林,隻是可惜全都陰氣森森,讓人反而頗為不適。
    幾個紙人扶著轎中婦人落地,又有紙人出去安排轎隊,將各種貨物全部卸下分出。
    李明湖看著那鬼影幢幢的府邸入口,咳了幾聲,便隨燕裕一同走了進去。
    婦人知曉兩人乃是陽間修士,不喜黑暗,因此也沒有強迫他們進屋,而是在正中院落之中讓兩人休憩,又進內屋取來一枚玉簡,交給兩人。
    玉簡名為《太上混元日月經》,開頭就標明了是“上清派”而非“峨眉劍門”的劍術總綱。燕裕大致掃了一眼,如果說鎮海戰隊先前取得的《昆侖禦劍術總綱》講究攻守兼備,以勢壓人,那麽這《太上混元日月經》明顯更加傾向於攻擊,有正攻法、猛攻法、急攻法和奇攻法四種路線,分別對應攻守兼備、全力壓製、快速突襲和暗中偷襲四種戰術需要。
    具體論述四種攻法……後麵沒了。
    燕裕將玉簡交給李明湖,詫異地看向婦人。
    婦人等的正是他的這個反應,悠然歎道:
    “實不相瞞。我在這九幽陰府乃是後來者,原本有個鬼王住在這裏,喚作‘北邙道君’。見我貌美,便想要娶我為妻,又趁我不在洗劫我的陰宅,將我生前所存的劍術典籍全部洗劫而走,說是要當我的嫁妝,婚後才肯歸還。”
    “我此身乃是鬼修,對方道行又比我高,實在是打不過他。隻有兩位助我滅了那鬼王,我才好將峨眉劍門的道統交給兩位。”
    燕裕沉吟片刻,說道:
    “除魔衛道,乃我輩劍仙職責。而且那北邙道君奪我劍門道統,我輩自然義不容辭,定會將他除去,請前輩安心。”
    李明湖在旁邊聽著,心思微微轉動。
    燕裕口口聲聲“我劍門道統”,也就是以“劍門弟子”自居,說明他並未相信對麵這婦人說辭,主要還是打算趨利避害,騙點好處再說。
    這婦人會教紙人劍術,又對峨眉劍門的事情說得頭頭是道,說明肯定和劍門有點幹係,但就此相信她是什麽“劍門掌教之女”,倒是還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佐證——更解釋不了她為什麽會鬼修之法。
    她既然要利用我們去除那鬼王,倒是不妨先答應下來。至於是否要真的幫忙,倒也不急,還是打探清楚情況再說。
    “若是將這小鎮分為東南西北,要尋鬼王也很簡單。”婦人繼續說道,“我這宅子在東,而那北邙道君在北。兩位隻管往西北方向過去,自有那鬼怪出來攔路,要噬你等血肉。”
    “隻要你們一路擊殺所見鬼怪,那鬼王遲早要坐不住,現身出來。還請兩人出劍將其除去,若能取回我被搶去的劍門典籍,我這心病也算能夠得解了。”
    燕裕滿口答應下來,而李明湖沉默片刻,忽然問道:
    “夫人在東,鬼王居北,那鎮子的西方、南方,又住著什麽東西呢?”
    “九幽陰府是陰陽中轉之地。”夫人回答說道,“有些陽壽未盡之人,因故橫死,便會流落到這九幽陰府之中,在西南兩處暫且居住,待陽壽盡後再去陰間。由於兩位屬於生者,自然看不到這些鎮民。”
    “另外,偶爾也有鬼差拘魂在那邊逗留七日,因此你們最好不要靠近那邊,否則若是遇到鬼差,難免要起不必要的衝突。”
    “原來如此。”燕裕心裏哂笑不已。
    漫長的滅法時代,整個地府的神職全都空了。如今靈氣複蘇才一年多,哪來的什麽鬼差?黑白無常的神職都還空著呢,不然陳靈韻手裏那兩個鬼怪,如何能修黑白無常之路?
    顯然,這婦人並不曉得滅法時代的事情,還在沿用修真界那邊的知識來編織謊言,試圖誆騙我和明湖。西邊南邊肯定有什麽秘密,她不想要叫我們知道。
    跟婦人告辭離去之後,燕裕便帶著李明湖出了陰宅,往西北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倒是見著不少紙人,宛如鎮民般在街道上行走、串門,亦或是打量路過的兩人,顏料畫著的臉上表情非常詭異。
    “我懷疑這些紙人都是那婦人的耳目。”燕裕暗中傳音給李明湖道,“我們先往西北過去,等甩脫這些紙人監視,再折向小鎮西方探索。”
    “我都聽你的。”李明湖溫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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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陳靈韻手持九天陰魔囚獄幡,讓五鬼在前方探尋開路,黑白無常護衛兩側,朝山下的鎮子裏走去。
    “主,主人。”白無常突然傳來意念,“有,有東西……”
    “什麽東西?”陳靈韻問。
    “好,好東西。”白無常指著下方鎮子,回答說道,“跟我,競,競爭……”
    她手下這對黑白無常,並非是民間傳說裏的謝必安、範無咎兩位大神,而是走了黑白無常修行路線的鬼物,因此靈智開了一些,卻不多,說話也是斷斷續續,如那未啟蒙的孩童似的——隨著修行日益精深,自然會越來越容易溝通。
    陳靈韻聽它結結巴巴地描述,便猜到大概是鎮子裏麵也有修白無常路線的鬼物。
    白無常的位置隻有一個,因滅法時代的緣故而完全空置,如今不知道被多少陰鬼所爭。誰能在這條路線上第一個走到終點,誰就能搶先成為真正的白無常——其餘鬼物成神無望,相當於走上了斷頭路,說是完全廢了也不為過。
    若能擊敗那個鬼物,奪取它對“白無常”神職的理解,那麽陳靈韻手下的這個白無常,就會在這條路線上更進一步,對它爭搶神職絕對是有利的。
    “嗯。”陳靈韻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倒也不急著去尋我那些隊友。你好好感應一下,看看這裏的白無常究竟在何處,我們先去找它。”
    “多謝,多謝主人!”白無常立刻大喜,咧開嘴巴,連吐出來的舌頭都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