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餘的代價？”
    “嗯，多餘的代價……”王川淡淡地說道：“之前我說過，背包就是儲存共通代價的地方，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多餘的代價，人也好，其他的東西也罷，不管它們是什麽樣子，都是儲存起來的代價，暫時沒有被使用，堆積在這裏。”
    “那它們，為什麽都是殘缺的？”莫靈好奇地問道。
    “因為它們都已經被使用過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是不需要的。”
    “什麽意思？”莫靈有些沒聽懂。
    王川思索了一會兒，再次說道：“我給你打個比方吧，假如現在有一件遺物的代價需要支付二十克新鮮泥土，而另外一件遺物能夠製造土牆，用於支付前一件遺物的代價，你會怎麽支付？”
    “當然是先製造土牆，然後在土牆上扣下來二十克，當作前一件遺物的代價。”
    “同理，對人體來說，也是這樣的，很多遺物需要的代價隻是人身體的一部分，隻需要製造一個完整的‘人’，然後從這個‘人’身上剔除一部分，就能當作代價了，而這些多餘的部分就留在了這裏，變成冗餘。”
    聽著王川的解釋，莫靈恍然大悟，但他還有一點疑惑：“為什麽要製造出一個完整的‘人’呢？如果需要支付手為代價，那製造手就行了，如果需要腿為代價，那就製造腿，何必要多出來這麽多冗餘呢？”
    他將自己的疑惑告訴了王川，王川也立刻給予了他回複：
    “因為單獨製造‘二十克土’的遺物是很少的，反倒是製造土牆的遺物很多。”
    “同樣的，製造‘手’的遺物也很少，反倒是製造完整人體的遺物很多。”
    “況且，遺物的代價判定是未知的，你不知道它所要求的‘手’，是手腕以上，還是肘部以上，又或者是肩膀以外全都是，一旦做不到精準，就可能導致代價支付出現問題，最好的選擇，就是製造出一個完整的人體，然後讓遺物自己去‘選擇’扣掉哪一部分。”
    “這是對遺物使用者的保護，也是最合理的代償方式。”
    聽著王川的解釋，莫靈點了點頭，他看著白色宇宙中的那些四處亂飛的人體，思考了一會兒，念道：“可這，有點浪費……”
    他不知道用什麽語言來評價這詭異的畫麵，隻能將其評價為“浪費”。
    人體變成了耗材，有用的隻是一小部分，剩下的就胡亂地丟棄在這裏，變成四處飄浮的垃圾……
    “浪費？”王川顯然也沒料到莫靈居然會這麽說，他頓了頓，緩緩地解釋道：“在你的視角，這的確很浪費，但是對於那個世界的人類來說，因為遺物的濫用，這些都已經不算什麽了，資源對於他們來說本來就是無窮無盡的，隻要參與內循環的遺物足夠多，所有的事物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人’也隻是其中的一種資源。”
    “就像是開掛一樣，一旦開啟了‘無限金錢’，所有能用錢買到的東西就變得毫無意義了，這些代價與產物，在參與循環的過程中，都變成了無意義的數字，他們會漸漸地麻木，把曾經覺得珍惜的東西漸漸拋棄，變得虛無而空洞。”
    “這種資源的無限會摧毀他們的價值觀，把人類所珍視的一切毀掉，你現在看這些殘缺的人體，還會覺得詭異，就是因為你心中還保留著對‘人’的珍重。”
    “如果你身處一個屠宰場中，每天都有無數的生命在你麵前消逝，它們的肉被切成一份一份，分成各個部位，用鉤子穿得整整齊齊，被傳送帶運輸到遠處，換取金錢，你看著這樣的場景久了，也會對血肉感到麻木。”
    “這是生物的本性，同樣的刺激多了，就再也起不到作用了。”
    “接下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這些麻木的人，又會去尋找新的刺激……”
    王川打住了，沒有繼續說下去。
    “新的刺激”，聽到這個詞匯，莫靈也能預料到這些麻木的人會怎麽去做。
    人類的欲望是維持人類社會存在的重要因素，金錢權力，這些能夠給予人刺激的東西變得沒有意義之後，人類又會去追求什麽呢？
    追求強大、追求極限、追求真相、追求永遠……
    人類不再腳踏實地，轉而去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結果，當然是滿地雞毛，社會崩潰。
    強大是沒有盡頭的，極限也隻是個寬泛的概念，沒有絕對的真相，也沒有絕對的永遠。
    試圖追求這些不存在的東西，隻能被扭曲的欲望束縛得越來越深，求而不得，逐漸喪失對正常事物的判斷。
    他們變得“瘋魔”，也隻是時間問題。
    想到這，莫靈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人類又在追求無盡的資源，但真的獲得無盡的資源後，又會落入無邊的空虛，直至瘋魔。
    那人類到底應該追求什麽？
    莫靈迷茫了。
    一個剩了半截身子的人類軀體飄在他的不遠處，正用那空洞的眼神盯著遠方，手臂僵硬地落在兩側。
    莫靈現在似乎和這空洞的軀體一樣迷茫。
    “你在想什麽？”
    王川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我在思考人類存在的意義。”莫靈認認真真地回答道。
    “……”
    王川沉默了，他大概也沒想到莫靈會說出這樣的答案。
    他遲疑了一會兒，對莫靈說出了一句話：
    “人類存在的意義就是思考人類存在的意義。”
    ……
    是這樣的嗎？
    莫靈好像被王川給點通了，一瞬間竟然沒有這麽迷茫了。
    “我現在應該怎麽做？”
    他決定不再去胡思亂想，專心完成自己的“破壞任務”。
    “你現在看到的隻是背包內部裝著的東西，你要找到一個能看到背包本體的方法，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能力需要‘看到’才能發動吧？”
    “是的。”莫靈肯定道。
    “那這還挺麻煩的，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你先往代價最密集的方向靠近，就是‘人’最多的地方，我們先匯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