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些失望，但他也知足了，至少花花讓他窺探到了人類世界的美好。
    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情了……
    他不斷地沉睡、蘇醒、沉睡、蘇醒，想象著自己也變成了花花的同學，和花花一起在學校裏玩耍、聽課，跟著花花去做各種有趣的事情。
    外麵的世界無比美好，白天能感受到溫暖的陽光，夜晚能看到漫天的星辰，花花說現在已經很難看到星星了，但在他的夢裏，一切都還在。
    他期待著花花的再次到來，可花花再也沒有來過，他等待許久，又隻能沉沉睡去，在那虛構的世界中沉浮。
    在他的想象中，那個世界變得越來越美好，花花也一直在他的身邊，陪伴著他，對他說著“你好”。
    “你好。”
    “你好。”
    兩人相視一笑，隻要聽到對方的“你好”，就是最快樂的事情。
    可夢終究是夢，一醒來，又是漆黑一片。
    沒有陽光，沒有星辰，沒有花花，也沒有“你好”。
    又過了不知多久，他被移出了培養皿，扔到了白色的宇宙裏，這裏比培養皿要寬敞得多，也孤寂得多。
    他明白，這是準備用他來承擔代價了。
    這也是他被培養出來的使命。
    與其他的“同伴”不一樣，他見識過人類世界的美好，這就已經足夠了，他也非常知足，至少他曾經擁有這麽快樂的一段經曆。
    “就讓我作為代價存在下去吧……”
    這裏有很多和他一樣的實驗體，人類製造的“代價”太多了，甚至輪不到他奉獻自己。
    於是，他又在這白色的宇宙裏存活了很久，繼續在半夢半醒中不斷循環，終於等到了“獻身”的時刻。
    有人通過背包連接了他……
    隻是一瞬間，他就通過背包，觸碰到了真正的人類世界。
    可他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麽，就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劇痛。
    他連忙捂住了胸口，感受著疼痛的位置，這才意識到，這一次“獻身”，需要的是他的心髒……
    “好痛。”
    雖然很痛，但他還是打起了精神，想要看看真正的人類世界。
    而他看到的，隻有一張臉。
    “花花。”
    居然是花花。
    花花看起來成熟了很多，瞳孔中不再散發著活潑的光，反而帶著一絲疲憊，眼角也出現了微不可見的皺紋，皮膚也不再水靈……
    “花花長大了。”
    他仔細地看著這曾經看過了很多次的臉，之前的一幕幕湧上心頭，可現在心髒處隻剩下一陣陣的劇痛。
    他想問問花花的近況，可卻疼得說不出話來。
    連接隻會維持一會兒，在他把代價支付完畢後，就會斷開。
    他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拚命地發出了沙啞的聲音，但花花卻看不到他。
    花花揮舞著手中的遺物，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這應該就是那需要支付代價的遺物。
    他沒去在意那件遺物，而是拚盡全力地想要引起花花的注意，可背包的連接似乎無法突破空間的局限，他隻能單方麵地看著花花。
    他也聽不到花花對他打招呼了。
    幾番努力過後，他終於放棄了，胸口的疼痛也讓他沒有力氣繼續掙紮，他靜靜地凝望著那張熟悉的臉，等待著連接斷開。
    “原來我是為花花支付代價啊……真好。”
    他感到了一絲慶幸。
    “花花是用我的心髒，去做什麽呢？”
    抱著好奇心，他終於把視線從花花的臉上移開，看向了另一邊。
    但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的胸口更痛了：
    隻見花花手中的遺物，正噴出一道劇烈的火焰，焚燒著堆積成山的實驗體，火焰所到之處，屍骨無存，漫天飛灰。
    那些實驗體睜著空洞的眼睛，凝望著花花，但花花卻眼睛都不眨一下，肆意地使用著手中的遺物，那火焰越燒越旺，把空洞的視線徹底吞沒。
    火焰灼燒著實驗體，他們發出了痛苦的哀嚎，雖然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但他們知道痛，他們胡亂地揮舞著手臂，不協調地蹬著腿，想要驅趕那些燒到身上的火焰，但肉體凡胎又怎能驅散這不滅的遺物之火，隻能引火燒身，將白花花的肉體燒成漆黑的焦炭。
    焦炭也無法燃燒很久，很快就變成了白茫茫的灰燼，火星在升騰的塵埃裏穿梭，撲向下一個受害者……
    這是一批殘次的實驗體，培養皿培養出的生物，經常會出現殘缺的情況，為了防止在支付代價的時候出現差錯，這些實驗體會被定期銷毀。
    作為機構大領導的女兒，花花女承父業，也成為了機構的工作人員，現在，正麵無表情地做著自己的工作。
    那些刺耳的哀嚎，她充耳不聞。
    那些哀求的眼神，她視而不見。
    她把手中的遺物對準掙紮著爬出來的實驗體，一瞬間便把他們燒成灰燼。
    花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認出來了，之前花花和他聊天的後期，話題愈發沉悶的時候，花花也是這樣心不在焉的表情，一模一樣……
    火焰肆虐，火光打在花花的臉上，不斷閃爍，而她卻睜著眼睛，望著虛空，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是在想我嗎？她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他心中還帶著一絲希冀，渴望著花花能夠想起他這個曾經的朋友。
    哀嚎聲漸漸寂靜。
    火燒得也差不多了。
    他仍在期待地望著花花。
    花花手中的遺物終於不再噴出火焰了，那焚燒場裏也隻剩下一片灰燼。
    遺物結束使用，連接也是時候該斷開了，他感覺到自己與這裏的連接越來越微弱，他很快就要離開這裏，回到那個白色的虛無宇宙了，但他還是看著花花，無比地期待。
    終於，就在連接斷開前的一瞬間，花花抬起了頭，看向了他的位置，眼神一亮，像是注意到了什麽。
    他此時也不渴求什麽了，隻要花花能說出“你好”，一切就都如願以償了。
    他等這個“你好”等了許多年，等這個“你好”等到世界變白，焚燒殆盡……
    “說吧，說吧。”
    在他的期待下，花花終於開口了。
    嘴唇微動，不像是在打招呼，倒像是在自言自語。
    ……
    “就這麽決定了，今天晚上，吃烤全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