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獅子大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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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才蒙蒙亮,刑全戰戰兢兢帶著謝妙旋站在一個巨石台階上。
下麵密密麻麻站著的都是傷痕累累的流民們,他們還是拿著那些叫人發笑的自製武器。
拳心都緊握著。
過了兩夜,他們身上的生機肉眼可見地衰敗了許多,一雙雙看向上頭的眼睛死氣沉沉之中夾雜著燎原的灼熱。
看起來矛盾至極。
“刑大人,樊大人呢,我們都按照他的要求準備好了,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怎麽不見他人。”
“是啊,是啊。這位女郎麵生得很,好似從未見過,女子之身最好不要站在前最上頭,徒惹煞氣。”
“老李頭,事到如今還管這些幹嘛,男子女子都一個樣,今日你我都得死在這裏,都要一了百了,還在講究這些虛禮。”
“要我說,反正都是要死,總比默默無聞死在荒草雜堆裏頭要好。若是老天開眼,叫我能在城門破之前還留著一口氣,那可真是撞了大運了。”
“誰不是一樣,誰想做個餓死鬼....”
流民們根本沒有經過培養,秩序混亂,一人開口,旁邊人就跟著接茬,人群瞬間就吵吵嚷嚷起來,嗡鳴陣陣,像有幾千隻鴨子在嘎嘎亂叫。
刑全抬手做了一個向下壓的動作,“諸位,諸位聽我說。”
過好半晌,這些人你拉我提醒一下,他拉他提醒一下,人群的聲音才逐漸低了下去。
刑全揚聲,
“前日一戰,咋們共計死傷了四千餘人,實在是慘敗,算上那總角小童,咋們如今也不過勉強六千餘人,我們若是再按照前日那樣去強衝城門,更是會損失慘重,最後能剩下的人或許最後十不存一。”
“今天我要告訴大家,用性命去衝城這個計謀本身就是錯的,是樊左和向圖想出來的毒計,他根本不是真心要為大家討一條出路。”
下頭一片嘩然,很多人都不明白刑全為何說這話什麽意思,大家心中都等著他繼續說先前拿下勵誌的話了,結果兜頭一盆涼水潑了下來,每個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刑全內心也是苦澀,這就是謝妙旋留著他性命要做的第一件事。
將樊左的真麵目公之於眾。
“我日日受到良心的譴責,不得不站出來將實情告知大家。其實打從一開始,樊左就沒有想著讓大家能夠真的安然活下來,他說城門被損毀,今日就能一舉衝入城中,可他沒有告訴大家,寧城裏頭還有精兵三千在等著我們,他們個個裝備精良,若是衝進去,最後剩下的隻會是他的心腹,庇護著他藏入城中,替他自己謀得一線生機。”
“還有一件事我也得告訴大家,其實樊左一個月前就傳信給寧城太守,想要帶人投靠他,可太守瞧不上他,所以他才想出這個衝城的毒計來。從頭到尾,他為的不過是自己的榮華富貴罷了。”
隨著他每一句話落,場中便更安靜一分,直至最後,整個場中針落可聞。
底下原本還和善的眼睛一雙雙變得怨毒起來,齊刷刷地盯著刑全,他額頭冒出冷汗,心中叫苦。
他雖然每句話都極力撇清自己的幹係,可隻要不傻,仔細思考一下,就知道這其中必然也有他的一份算計。
“好啊,刑全,你如今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們要見樊左,叫他出來。”
“你個狗娘養的,這算計之中難道沒有你的份嗎。”
場麵頓時又亂糟糟起來,比菜市口還要混亂,許多人推搡著就要爬上來揪刑全的衣領。
刑全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極力維持秩序,“大家先不要慌,安靜!安靜!方才不是有人問我身邊這位女郎是誰嗎,她乃是桑洲謝氏女君,為一族之長。”
“我自覺有愧,昨日本想上吊自盡謝罪,是這次女君救了我,我將心中苦楚講給她聽後,她給大家找了生路,你們且仔細聽好了。”
一族之長這四個字,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後,謝妙旋這才接過場子。
她抱拳,
“各位鄉親父老,昨日我知道了樊左的毒計之後,就決定不能放任不管。”
“我曾向佛祖許願,願天下百姓有所依,不必受困厄之苦。說的簡單就是,無論男女老少家裏有地,手中有糧。如今這世道,那便是希望人人能溫飽度日,是以在明知道今日大家若是繼續攻城,必定傷亡慘重,我實在於心不忍。”
“是以,我決定替天行道!鏟除樊左和向圖這兩個賤賊,而刑全他雖最後關頭及時醒悟,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自願戴罪立功,往後我定會嚴加懲戒他。”
“今日我宣布兩件事。第一,寧城太守已經答應我連續三天開城放糧施粥,再過半個時辰,大家就可以吃上熱乎的。第二,三日後我將前往郭縣,凡是願意跟我走的,在抵達郭縣之前我保證大家每日至少兩頓飯食,到了郭縣,按戶均會分到田地,並且承諾前三年不收租。”
四周人都眼睛大亮,情況直轉幾個回旋,讓人心中激動不已,這是說,不用他們再搏命,竟然直接就開城施粥放糧麽。
原本抱著必死決心的人枯荒心中長出野花。
他們還有機會從流民回歸到良民了?
隻要跟著她去郭縣,到目的地之前每日兩頓飯,到了之後還給分得!
真是真的嗎。
天上砸下一個大餡餅,將他們砸得七暈八素的,一時間消息過多,大家都在努力消化。
很多人都覺得這怎麽可能,心中惴惴不安者眾。
謝妙旋就喜歡這樣的目光,有野心,有活力!
“我給大家一天的時間考慮是否跟我走,關於我說的第一個寧城施粥,想來大家必然也心存疑慮,所以等大家都吃上飯後,證明我所言不假,明日再給我答複。”
謝妙旋的臉色珍重起來,
“但我也有一個要求,開城後任何人不得生事,更不能對城中百姓有任何冒犯之處。若是哄搶或是出現傷人者,杖責二十。”
“各位可聽清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先應著觀望看看也無事。
稀稀拉拉地回應,“聽清了。”
“若是女郎說得屬實,我願意跟女郎走。”
謝妙旋頷首,“至於樊左,這等小人,當誅!因為他們的毒計致使那麽多人死於非命,必須要用他們的鮮血才能洗清。”
她抬手,就有部曲將兩顆人頭提了上來。
正是死不瞑目的樊左和向圖。
“這裏有兩封他們簽字畫押的認罪書,細細成列了他們的罪狀。”
當她麵不改色的將這人頭拿出來祭旗後,這一番恩威並施,浮動的人心頓時都臣服了。
心中還想著小九九的人頓時偃旗息鼓。
這麽多人,人心各異,光是靠著懷柔手段,肯定壓不住人,她是想救這些流民沒錯,可想也知道,若是真的開城,肯定會有人進城胡作非為。
這個時候,就需要加上武力手段鎮壓收尾才是上策。
等熹微晨光破雲灑落。
流民終於都消化了這些爆炸性的消息。
關閉了許多時日的寧城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黎濱帶著季飛出得城門後,一眼就鎖定了謝妙旋的位置。
他們一夜都沒有睡,方才更是在城牆上觀察外頭情況。
看到下頭的流民竟然真的開始有序的撤離城門口,往左右兩旁的空地排隊之時,他才敢讓人將城門打開。
城中的富戶是不可能敢在這時出來的,押著糧食出來的是城中精兵,他們戒備地將糧食運出來後,在流民幾乎要吃人的眼光中,快速的埋鍋造飯。
很快就有炊煙升起,久違白米粥的香氣在空氣中飄散。
流民之中有人嗚咽聲傳開。
等到流民中大部分的人都端著破碗接上稀粥之後,隊伍中的人不再動亂,謝妙旋才帶著人施施然走到黎濱麵前。
黎濱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我已經按照女郎的要求開城施粥,我的家人可否放歸了。”
“請黎大人放心,你的家人都安全著呢。我這裏還有件事需要大人操持一番,煩請你在三日之內準備萬人半月口糧,還有車馬五十架,牛馬不限。”
她並回應他的要求,另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的要求。
“你!”
黎濱沒有想到她又繼續獅子大開口,頓時盛怒。
謝妙旋拍拍他肩膀,“大人何必動怒,我這是為大人著想啊,這麽多的災民總不能日日都靠大人接濟吧,所以大人隻需要準備這些東西,等你準備好這些糧食和車馬,我便將這六千人帶走。你不費一兵一卒就成功解決眼前危機,難道不好麽。”
“此話當真?三日內我準備好萬人口糧和車馬五十架,你將所有流民都帶走?”
“自然是真的。”
季飛扯了扯他的袖子,將人拉到一旁,“大人,我們隻能按照她說的做,否則你我家人的性命難保。”
“還用你說。”
他惡狠狠瞪了季飛一眼,轉頭對謝妙旋卻是笑臉相迎。
這邊的博弈落在四下打量著這邊的流民眼中,就變成了寧城太守竟然對著這位女君恭敬非常。
很多人的眼神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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