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沒有爸爸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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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莊先生,我是莊子昂的班主任老師,現在有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我必須通知你。”
    張誌遠按照自己的判斷,認為到了不得不吐露真相的時候,撥通了電話。
    不管莊文昭再混賬,他終究是莊子昂的父親。
    這件事,他有知情權。
    接到電話的時候,莊文昭正坐在麻將桌上,說話很不耐煩。
    “你們學校怎麽破事兒這麽多?長話短說,我這邊忙著呢!八條別動,我要碰。”
    張誌遠聽見那邊人聲嘈雜,估計說話不太方便,於是說:“請你馬上到市中心醫院來,莊子昂在住院大樓八樓816病房。”
    “醫院?他怎麽了?”莊文昭隨口問。
    “你來就知道了,具體的問題醫生會跟你溝通。”
    “我現在沒空,六點半再來。”
    莊文昭說完,也不等張誌遠回答,便掛斷了電話。
    他現在手氣正好,可沒有下桌的意思。
    心裏還在埋怨,這老師就會小題大做,有點小毛病,拖兩天就好了嘛!
    再不濟去小藥店買副藥,用得著去中心醫院?
    看病不要錢的嗎?
    張誌遠聽著手機裏的嘟嘟聲,無奈地歎了口氣。
    莊子昂,願你來生,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吧!
    黃昏時分,夕陽斜斜照進窗戶。
    為這冰冷的病房,灑下最後一絲溫暖。
    林慕詩聽莊子昂講冷笑話,為了讓他開心一點,常常故意發出誇張的笑聲。
    “你這些笑話都好爛,從哪裏聽來的?”
    “聽小蝴蝶講的,我也覺得好爛,但我當時真的笑得特別開心。”
    病房門被人推開,莊文昭和張誌遠走了進來。
    莊子昂瞳孔一縮,笑容蕩然無存。
    莊文昭皺了皺眉,對張誌遠說:“他有這麽漂亮的女生陪著,還笑得這麽開心,能有什麽事?”
    莊子昂忙問:“張老師,你告訴他了?”
    張誌遠搖搖頭:“還沒有,但這件事不能再瞞,我叫了陳醫生過來,由他親自說比較好。”
    莊子昂默然點了點頭。
    遲早會讓他知道,也差不多了。
    莊文昭心裏還惦記著牌局,大老遠被叫來醫院,心裏很是不爽。
    等待陳醫生期間,他一直在發牢騷。
    “男子漢大丈夫,小病小痛的,忍一下就過去了嘛!”
    “我每天這麽辛苦賺錢養家,你一點不懂事,就知道添麻煩。”
    “這個住院費要多少錢?該不會是叫我來付錢的吧?”
    ……
    莊子昂泛起苦澀的笑容:“爸,我記得莊宇航感冒發燒,你愣是衣不解帶在床前照顧了三天。”
    “宇航才多大,你多大的人了?”莊文昭立即反駁道。
    “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真的好羨慕他。”
    “我羨慕他有爸爸,我卻好像沒有。”
    “沒有爸爸的孩子,連生病都沒有資格。”
    莊子昂語調淒然。
    前幾年,他還天真地以為,隻要自己好好學習,在家多做點家務,討得莊文昭的歡心,就能獲得一點點父愛。
    直到後來才徹底看清,一切都是徒勞。
    他拚了命卻求而不得的東西,莊宇航一生下來就擁有。
    命運,從來沒有公平可言。
    哀莫大於心死,當他不再有奢望,反倒有種釋然的感覺。
    莊文昭看了看手表:“那個醫生什麽時候來?我的時間很寶貴,沒空聽你在這翻陳年舊賬。”
    接著他又在褲兜裏掏了掏,拿出一大把打麻將的零錢。
    “不就是想要錢嗎?我就這麽多,不夠的自己想辦法,讓你漲點教訓,別動不動就跑來住院,醫院跟搶錢的一樣……”
    莊文昭喋喋不休之際,陳德修終於姍姍來遲。
    他下午動了一台手術,神情有些疲憊。
    張誌遠向陳德修介紹:“陳醫生,這位就是莊子昂的父親。”
    陳德修打量了莊文昭一眼,氣憤道:“我當了快三十年的醫生,還沒見過你這麽不負責任的父親。”
    “你這老頭怎麽說話的?小心我投訴你。”莊文昭蠻橫地說。
    陳德修從背後拿出幾張紙遞過去:“這是你兒子的診斷書,你先看一看,看不懂我再解釋給你聽。”
    莊文昭接過來,粗略掃了一眼。
    當他看到那幾個特別刺眼的詞,終於收起了吊兒郎當的姿態。
    一行字一行字地看下去,觸目驚心。
    “不是,醫生,你沒開玩笑吧?”
    陳德修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我穿著這身衣服,跟你開玩笑嗎?”
    莊文昭慌了神:“我兒子才十八歲,你確定沒有誤診?”
    陳德修譏諷道:“要是誤診,你不是可以投訴我嗎?”
    莊文昭的腦袋嗡地一聲,感覺像要炸裂開來。
    一時間,六神無主。
    雖然平日裏,他對莊子昂不聞不問,但這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身上流淌著自己的血液。
    父親得知兒子患上絕症,誰都難以平靜。
    “什麽時候的事?你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莊文昭嗓音嘶啞。
    莊子昂淡淡地說:“確診那天,我給你打了電話,害你分心點了炮,實在對不起。”
    莊文昭猛然記起,一個多月之前,莊子昂的確給他打過一通電話,說醫院的檢查報告出來了,還問他要徐慧的電話。
    他當時手氣很背,脾氣不好,隨便敷衍兩句就掛了電話。
    原來莊子昂是要告訴他,身患絕症的消息。
    “那你回家怎麽不說?”莊文昭快要崩潰了。
    “我那天買了個蛋糕回家,剛進門兩分鍾,就被你扇了一耳光,流了一地鼻血,然後被掃地出門……”
    莊子昂的語氣輕描淡寫,一點也聽不出悲傷。
    但旁邊人聽來,幾乎快要窒息。
    可以想象,那天晚上,他是多麽無助和絕望。
    莊文昭抬起右手,呆呆地看著掌心。
    那天晚上,就是這一隻手,擊碎了兒子對他的最後一絲幻想。
    難怪莊子昂會性情大變,像換了個人。
    原來是他壓抑得太久,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想要釋放一下。
    而自己這個父親,卻在一次又一次地對他造成傷害,一次又一次地摧毀他對親情的渴望。
    “子昂,爸爸錯了,我不知道你生病了。”莊文昭的眼眶紅了。
    “爸,你不用認錯,我一點也不怪你,因為我對你已經沒有了任何期待。”莊子昂依然平靜。
    仿佛站在眼前的,隻是個陌生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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