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生死劫,葉俊萌生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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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俊這次病得很沉重,十冬臘月蓋著濕被子躺在地上那麽久,要不是周圍有火,隻怕早凍死了。一連數天,他清醒的時間很少,大多時候就是那麽昏睡著。
    沈玉玏、珍珠始終都陪在葉俊的身旁,看見葉俊這般,珍珠再憨也明白自家主子身體狀況並不樂觀。有時候倆個女人脆弱起來,抱頭痛哭一場也是有的。
    這個年注定大家都沒法好好過,墨清逸身為墨家家主,繁忙脫不開身,幹脆直接將墨渲澤打包送到莊子上陪伴葉俊。墨渲澤人雖小,可是心智卻極為強大,他見葉俊昏迷不醒,並沒有撲過去哇哇大哭,而是每天端坐在葉俊的床頭,給葉俊讀書,陪葉俊說話。懂事的令人心疼。
    中間吉慶被接過來一次,吉慶給重新擬了藥方,一天三頓灌藥、兩次藥浴,大年三十這天晚上,葉俊終於忽忽悠悠地醒轉。
    葉俊醒來就看見墨渲澤了,他費了好大的氣力才說出一句聲若蚊蠅的話:“兒子,你怎麽在這兒”?因為屋裏太安靜了,墨渲澤生怕自己聽錯了,站起身來,湊近看去。也許過了一秒,也許過了很久,墨渲澤募得趴在葉俊肩膀處嗚嗚哭了起來。
    過完年十歲了又如何?孩子終究是孩子,不是不想哭,隻是強行忍住了而已。
    曾經這個孩子也以為,自己有沒有母親根本無所謂,反正墨家所有人都很寵他。但是隨著他慢慢長大,與自己的母親相處的時間變長,他開始懂了,為什麽說這世間唯一無私的愛、最為包容的愛就是母親的愛!
    隻有母親會溫柔地輕撫他的發頂,問他今天累不累;隻有母親會毫無顧忌地給他擁抱和親吻;隻有母親會親自動手給他做好吃的美食;隻有母親隨時隨地看見他時眼睛裏都盛滿笑意和讚許;隻有母親會親自動手給他洗澡、更衣、束發、擦手、擦臉……原來有些事情隻能母親做。
    祖父、祖母、父親的確也很愛他,但是關於他自己的日常生活起居,他們都是吩咐下人做。
    母親對孩子的愛,原來都在日常的細微裏。
    他剛剛才享受了多久的母愛呀?他就已經放不開手了。母親說過:“有娘的孩子是塊寶,沒娘的孩子是根草”!不管別人,他墨渲澤隻想一輩子當個寶。
    ……
    葉俊的消息,除了沈家人和墨清逸、皇帝和吉慶,其餘人一概不知道。對外的消息就隻有葉俊病重,正在休養,謝絕探望。
    不說葉俊的小夥伴們都怎麽想,有多擔心葉俊,任誰都沒想到的是,葉俊病重最難過的人卻是滿林溪。滿大人醒轉後也大病了一場,隻是,平時底子也好,又是男子漢,一場風寒並沒讓他傷心動骨。
    滿林溪心中不止一次地想起,當時葉俊舍命救他出火海的情形,這讓滿林溪心中對葉俊充滿感激。葉俊救過他女兒的命,如今又救了他的命,是以他身體才好就帶著厚禮和自己的兒子們一起去葉府拜謝,隻是他去時,葉府卻正在閉門謝客中。
    跟滿林溪一般遭遇閉門羹的人不在少數,大年下的,那些跟葉俊走動慣了的人家,今年通通吃了閉門羹。這讓大家心中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錢睿是個急脾氣,追著沈玉琪問了好幾天,直到確定沈玉琪隻知道葉俊在墨家溫泉別院休養,確切位置他卻也是不知道,這才放過了沈玉琪。
    那一晚,火燒大理寺,葉俊被救出來後是何種情形,說實話大家都沒見到,見到了的,又跟著一起去伺候葉俊了,這讓大家心裏都很沒底。
    大人心裏沒底,卻還穩得住,該幹嘛還幹嘛,可是孩子不一樣,葉惟安和葉惟真見過年都沒人來接他們,父親、母親齊齊不見蹤影,甚至今年過年都要在外祖家,這倆孩子心裏一下子就慌了。
    倆個孩子倒是機靈,知道這種事情要想知道詳情就隻能問舅舅,所以倆孩子就把沈玉琪給堵在了書房裏。
    葉惟安:“舅舅,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去年秀才都考中了,有什麽事情沒必要瞞著我,你們越瞞著我,我心裏越沒底”。
    沈玉琪:“咱們家裏就這麽點子事兒,能瞞著你什麽啊?你別多心”。
    葉惟真奶聲奶氣地撒嬌喊:“舅舅~~~你這話很好笑,咱們家裏的確事情不多,可是少了倆個大活人卻沒人跟我們來說一下,您認為合理嗎”?
    沈玉琪扶額:“你父親還有母親出去遊玩未歸,他們倆個原本就貪玩兒,你們過年跟著舅舅有什麽不好啊?在舅舅家裏就跟在你們自己家裏是一樣的。你們想要什麽禮物,想吃什麽好吃的,想要什麽好玩的,都可以跟舅舅說”。
    葉惟安:“我什麽都不要,我隻要我的父親和娘親。他們怎麽可能年根底下出去遊玩?他們不接我們回家過年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出事了。我猜的對不對”?
    葉惟真跺腳:“舅舅~~~你再不告訴我們,我可要哭啦,我一哭可是停不下來啊”。
    沈玉琪:“……”惹不起啊惹不起。沈玉琪慎重措辭道:“之前大理寺被人一把火燒了,你們聽說了吧”?
    兩小隻一起點點頭。
    沈玉琪繼續道:“你父親在火海裏救了大理寺卿滿林溪,兩個人都受了些傷。你們也知道,你們父親身子骨差,非常差,陛下體恤,把他安排到了秘密的地方讓他休養身體。確切在哪,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位置為何保密,我想你們也應該知道,你們父親自做官以來,大大小小的刺殺遭遇了幾十次,如今賊人還未肅清,是以陛下不允許任何人去探望,就怕暴露了位置。萬一那些賊人鋌而走險怎麽辦?你父親那身體,可禁不住幾折騰了啊!你們母親此時正陪在你們父親身邊照顧他。怎麽說呢,沒有消息對你我來說就已經是最好的消息”。
    葉惟安臉現慍怒,攥緊拳頭道:“他們究竟為何隻針對我父親?我父親為大渝、為百姓做了那麽多努力,他們都看不到嗎”?
    葉惟真氣呼呼道:“老百姓都跟我爹叫葉青天的,他們憑什麽這麽對我爹”?
    沈玉琪將兩個不忿的孩子按坐在屋內的椅子上,說道:“你們的確長大了,所以今天我要告訴你們一些話,我不想一些有的沒的將來你們從別人的嘴裏聽來,讓你們接受起來措手不及。你爹為何遭遇這些,都要從他的身份和他科舉的名次開始說起……”
    沈玉琪無奈給兩個孩子敘說起了往事,除了葉俊乃是女子,把外人盡知的那些,大街上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沈玉琪全都對兩個孩子說了。
    沈玉琪之所以這麽做,是他不想倆個孩子突然從別人嘴裏得知這些消息,他想象不出來,倆個孩子聽到後會有多無助,萬一傳播的人再有惡意,倆個孩子還不得逼得跟人家拚命?所以呢,預防針還是要提前打起來。如此,倆個孩子知道後,心裏都是有譜的,以後走出家門,無論遭遇什麽狀況,應付起來就會遊刃有餘。
    結果,倆個孩子,都聽呆了。
    ……
    葉俊醒過來了,珍珠和沈玉玏都高興的不行。
    沈玉玏一邊給葉俊削蘋果,一邊對葉俊笑著說:“珍珠這丫頭真是個呆的,等肚子都大了,衣服都蓋不住了,才知道自己懷孕了。你說她整天風風火火的,萬一出個意外可怎麽辦啊”?
    葉俊也笑,整張臉雖說白得像紙一樣,可是到底眼睛恢複了神采,他一邊吃蘋果一邊道:“這會子,珍珠去哪了?可別讓她到處瞎跑了”。
    沈玉玏道:“估計又被澤哥兒纏住了。自從澤哥兒知道珍珠擅長毒術,澤哥兒就經常纏著珍珠要學。如今珍珠有了身孕,你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了,要不要再買一個來”?
    葉俊道:“買來的用著哪有那麽放心”?
    沈玉玏:“可是就算珍珠生完孩子,孩子那麽小,也會有許久不能全心全意地在你身邊伺候”。
    葉俊道:“等我好了,也並不需要專門伺候我的人。一些不便,我都能克服”。
    沈玉玏:“以後你再這麽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我可真生氣了!你自己什麽身子骨不知道啊?你倒偉大,還跑去救那滿林溪?告訴你,我才不管那人是誰,誰都沒你重要”。
    葉俊道:“大姐待我真好”!
    沈玉玏:“少給我灌迷魂湯”話雖這樣說,可是整個人都明媚起來。
    二人正聊著,墨渲澤和已經顯懷的珍珠進來了。大冷的天氣,這倆人卻頭頂冒著白汽。
    珍珠端來一碗藥,道:“主子,你該喝藥了”。
    葉俊端過藥碗一口幹了,旁邊墨渲澤用筷子夾著一塊芝麻酥糖遞到葉俊嘴邊,葉俊也沒推辭,張口含在嘴裏,含糊著問:“你們倆個幹什麽去了?怎麽還出汗了”?
    墨渲澤道:“練功去了”。
    葉俊驚道:“澤哥兒,如今,你不要纏著珍珠小姨教你輕功,她肚子裏有寶寶,現在不能劇烈運動”。
    珍珠搶先笑著道:“沒有做劇烈運動,主子你別擔心。而且就算女人懷了身孕也沒有那般小心翼翼,我們草原上,要生時還有騎馬到處跑的呢!越小心越嬌弱”。
    葉俊滿額黑線:“總之,你自己心裏可有點數吧”。
    正月初二,墨清逸悄悄來了溫泉莊子上,倆人見麵後,他仔仔細細看了葉俊半晌,心裏本來有千句萬句埋怨的話,可是看見葉俊瘦的巴掌大的蒼白小臉兒,以及握在自己掌心涼津津的小手兒,就什麽都說不出口了。老夫老妻了,千言萬語化作一個緊緊地擁抱。
    葉俊伸手拍拍墨清逸的後背,道:“家裏事情本就多,還惦著在這邊的我和澤哥兒,今年過年期間是不是忙壞了”?
    墨清逸悶悶道:“身體不累,是心累,想你們想得睡不著”。
    葉俊道:“你家裏,長老們、你爹娘那裏,澤哥兒沒在家過年,你是不是承受了很大壓力”?
    墨清逸道:“誰說不是呢?這是澤哥兒第一次沒在家裏過年,家裏長輩都要圍毆我了。我這次來,一則是心裏始終惦著你,過來看看你,另一則就是要帶澤哥回去。為了澤哥兒一個小人兒,長老們把祭祖時間從初一都挪到初三了,你說我能怎麽辦”?
    葉俊笑道:“我沒事兒了,你帶他回去吧。澤哥兒在這裏,也是每日裏白白替我擔著心,這孩子被你家教的,心太重”。
    墨清逸無意識地晃悠葉俊的手臂:“我也是這樣的人,你是不是不喜歡了”?
    葉俊噗嗤笑了:“喜歡,你是什麽樣的我都喜歡。你就是你啊”。
    一時,倆人對視,倒是一起笑了出來。葉俊忍不住心裏想:不管過了多久,總有說不完的話,總能發現對方的好,這也算是一種很美的愛情了吧?!
    墨清逸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都沒時間在這邊住上一晚,還順便把墨渲澤給帶走了。
    正月初六晚上,荀羽披著一件從頭裹到腳的大氅出現在葉俊的臥室。老規矩,他這裏的人估計又全都被吉慶放倒了。想到此,葉俊顧不得別的,立刻便道:“你們不是把珍珠也給迷暈了吧?那可不行,珍珠懷著身孕呢”。
    荀羽愣了愣,繼而開口道:“吉慶你趕緊去看看珍珠咋樣了”?吉慶道:“主子,珍珠那麽大的肚子,奴才一早就瞧見了,別擔心,對孩子無礙,她隻是睡著了”。
    葉俊道:“陛下,您怎麽能輕易出宮來呢”?
    荀羽在平時沈玉玏經常坐的那個矮凳子上坐下,這個矮凳子雖說坐著不是很雅觀,但是,坐著這個跟躺在床上的葉俊聊天那是再合適不過的。
    葉俊道:“陛下怎麽能坐這個?吉慶你幫陛下換個舒服的座椅來”。
    荀羽擺擺手道:“我待不長,別忙叨了,坐在這裏挺好”。
    葉俊默了默,任由荀羽打量著他,問道:“陛下是不是有話要問臣”?
    荀羽翹了翹唇角,眉眼溫和,反問:“難道,你沒有話要對朕說”?
    葉俊沉默良久。
    荀羽嗤笑:“是不想說?還是不想跟朕說?不想跟朕說,可以跟我荀羽說。除去君臣關係和以前的上下峰關係,認識二十多年了,難道我們之間連朋友都算不上”?
    葉俊忙抬眼望向荀羽,認真道:“剛才的沉默,不是不想對你說,而是我要捋一下順序,看看從哪裏對你坦白。誠如你所言,我們認識了這麽久,此時你又這般出現在我麵前,說實話,我很難再把你看做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那晚大殿上我就想對你坦白來著,可是當時時機不對,我之所以以前瞞著你而現在想對你坦白,是因為,我想通了。燕雀始終就是個燕雀,他最深愛的就應該是藍天和自由。如今大渝,政通人和、蒸蒸日上,我也是時候該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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