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很快擺上。
    小包子也困了，趙老頭這才依依不舍地讓他離開自己的懷抱，讓人抱他下去吃奶睡覺。
    蘇譽和顧長樂陪著兩個老頭，偶爾給他們夾菜添酒水，把兩老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趙老頭喝得半醉，也顧不上路上那點傷春悲秋了。
    他笑嗬嗬地說起路上王閣老讓人給他下了好幾次聖旨，召他回京的事情。
    “我估計，這聖旨很快就下到東南這裏來了。”
    “屆時你準備如何應對？”
    對趙老頭的召見，他能有各種理由各種推脫。
    因為現在皇帝還小，就憑內閣發的聖旨，請不動年事已高的他。
    可蘇譽他們，就沒這麽好的借口了。
    因為上次朝廷召各路藩王到京城奔喪時，蘇譽他們已經用西南的借口抗旨了一次。
    這次再用同樣的借口，王閣老那邊肯定不會再信。
    說著這些，趙老頭就有些可惜。
    “可惜你安排的那些，沒有把那個老東西和他黨派的人一網打盡。”
    “撞柱自證清白，虧他這樣的人能想出來這樣的辦法。”
    趙老頭雖然在路上，可京城發生的事情他都有收到消息。
    蘇譽安排的那件事，如果沒有任何意外，那絕對是能給王閣老和他手底下的人一個迎頭痛擊。
    不說把人全部鏟幹淨，起碼朝廷會迎來一次清算。
    可偏偏就讓王閣老撞出了一條血路。
    如今隻他一個人請辭，朝廷還全是他的人。
    這對王閣老來說，絕對是最好的結果。
    這麽大的事情都沒能處理掉王黨，趙老頭想想都覺得有些氣餒。
    蘇譽點頭，讚同道：“王閣老能在朝堂這麽多年屹立不倒，肯定也是個人物。”
    “我也沒想到，他這麽快便想出了這樣的應對辦法。”
    “不過也沒關係。”
    “這件事不過是暫時平息，以後還會有得鬧。”
    這種大事，怎麽可能會就這樣平息？
    王閣老一黨的人現在要做的，就是想方設法在朝廷上站穩腳跟，挽回他們在讀書人和百姓之間的聲譽。
    在此期間，隻要有一點行差踏錯，所有的事情都會堆積在一起引爆。
    至於趙老頭說的聖旨召他們的事情，蘇譽又說：“王閣老他們現在都自顧不暇，他沒有多少時間來理會我們。”
    “聖旨也沒什麽好怕的。”
    顧老頭突然放下筷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要把那些送旨的欽差都幹掉？”
    趙老頭愣了愣。
    “這種事，不能做。”
    “抗旨不遵還能有借口解釋，殺欽差那與直接公告天下造反有何異？”
    顧老頭假設道：“誰知道欽差是我們殺的？”
    趙老頭微微皺眉，還是覺得有點不好。
    “百密一疏，一旦泄露，總有這樣的隱患在。”
    “嘿，既然要做，我自然會讓底下的人做好，怎麽會有疏漏？”
    兩人在正常討論，但再說下去估計又要拌起嘴來。
    蘇譽適時開口說：“倒不必去做殺欽差這種事。”
    “我隻要讓欽差連西南都進不來就行了。”
    顧老頭要動手，肯定能讓那些來送旨的欽差死在半路。
    就算做得有疏漏，大可推給路上的暴民或者山賊。
    可也像趙老頭說的那般，這種確實不好下手。
    欽差一旦死了，後麵會引發一連串的麻煩。
    實在沒有必要。
    西南可以說是蘇譽一個縣城一個縣城平定過去的。
    投入了這麽大的人力物力，如今西南還在持續燒著他的錢。
    如果連這點掌控能力都沒有，那蘇譽那段時間真是白幹了。
    趙老頭有些猶豫：“你平定西南的消息，不準備上報？”
    這種好消息一旦上報，朝廷必定會大喜。
    屆時蘇譽加官進爵，朝廷對東南的態度肯定要變好。
    這樣不是更利於他們後續的發展嗎？
    蘇譽搖搖頭：“我不需要朝廷的嘉獎，他們給不了我什麽東西。”
    相反，朝廷那邊馬上要從他東南這裏拿種子了。
    趙老頭有些疑惑。
    “你想要的是什麽？”
    “這天大的功勞，隻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朝廷都會允諾的。”
    蘇譽笑而不語。
    顧老頭掀起靠近趙老頭那邊的眼睛微微瞥了一眼。
    顧長樂端起茶杯，從容地喝了一口茶水。
    酒席間突然沉默了下來，趙老頭也沉默了。
    “也是……”
    “朝廷如今都自顧不暇，國庫窮得響叮當，確實也給不了什麽像樣的賞賜。”
    “既然這樣，不告訴便不告訴吧。”
    顧長樂給趙老頭把酒杯滿上。
    “趙爺爺既然回來了，便不要想太多朝堂的事情了。”
    “吃完飯好好歇息一番，後麵精神了再找時間回家一趟吧。”
    趙老頭笑著說好，端起酒杯跟顧老頭碰了一杯。
    席間的氣氛很快恢複正常，幾人說說笑笑的。
    等喝得差不多了，趙老頭也累了，酒席便散了。
    顧老頭打了個酒嗝，搭著趙老頭的背說：“我送你回房。”
    兩人明顯要說悄悄話，蘇譽和顧長樂也識趣沒有跟著去打擾。
    兩個老頭子走在回廊裏，身後的人隻遠遠地跟著。
    風一吹，兩人的酒似乎一下就醒了，眼神都變得清明了。
    走了一會兒，趙老頭才問：“你知道我那徒弟要做什麽嗎？”
    顧老頭笑嗬嗬地反問：“你不知道我孫女婿要做什麽嗎？”
    趙老頭無語地說：“我一開始以為他是看不慣如今朝堂這般景象，要重振朝綱。”
    “後來想想，又不太對。”
    “若是重振朝綱，憑他的頭腦，留在朝堂之上，誰都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
    “所以你回來，不就是大概猜到他可能要做什麽了嗎？”顧老頭接下他的話。
    但趙老頭其實也隻是猜測，並沒有確定。
    今日看到蘇譽這樣子後，他心中那個一個驚天動地的猜想便更加確定了。
    就算他對如今大周的皇室失望，對朝堂失望，可他終歸是大周的臣子。
    要他一下子接受這個猜想，還是有點難的。
    但趙老頭並不像其他人一樣，在想到一些驚世駭俗的東西後，便立馬表現出來。
    所以他還是淡定地吃完酒，麵對自己多年的老夥計，這才吐露出一些心聲。
    “我覺得差不多。”
    顧老頭說：“反正我覺得東南的百姓比先前幸福了不少。”
    趙老頭訕訕一笑：“那倒是我們朝廷諸公的能力不夠。”
    “那不就是嘛，能力不夠，就跟著有能力的人去做。”顧老頭一錘定音。
    趙老頭翻了一個白眼。
    “你才能力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