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至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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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城的亂局,還在繼續。
哭喊聲、叫罵聲、哀嚎聲混雜一片,幾乎淹沒了整座城。
趙烈帶著親兵,忙於在各處安撫與鎮壓,嗓子都喊得嘶啞,可局麵仍像被烈火焚燒的柴堆,一點就炸開。
軍心動搖,民心渙散,人人眼中都帶著絕望。
就在這時,那間酒肆內,又傳出了陣陣刺耳的笑聲。
——
韓守義、杜崇武、梁敬宗三人,早已換下甲胄,披著寬鬆的衣衫,懶洋洋地坐在桌前。
桌上堆著酒壇與肉食,盡管外頭哭聲震天,他們卻自顧自大嚼大飲。
透過酒肆的門縫,他們看著城中慌亂的局麵,眼神中透著輕蔑與譏笑。
“哈哈,看見了吧?”韓守義一口酒灌下,滿臉紅光,笑聲震天。
“城裏百姓亂作一團,士卒個個丟盔卸甲。趙烈不是想當忠義硬骨頭麽?去啊!他怎麽不去一個個把人鎮住?!”
杜崇武放聲大笑,伸手指著門外慌亂的街巷。
“亂到這種地步,還守什麽?我看他趙烈啊,不過是強撐著臉麵。燕門都沒守住,還指望這小城能擋三十萬?他不如幹脆去北門站著,等著給叛軍開門算了!”
梁敬宗眯著眼,嘴角掛著陰冷的笑。
“開門?那不成。趙烈這種人,最要臉,偏要裝。他肯定會喊‘誓死守城’,肯定要說‘與城共存亡’。哈哈,到時他守得越慘,越狼狽,我越解氣。”
三人相視,笑聲如雷。
笑聲裏,不僅是譏諷,更是赤裸裸的幸災樂禍。
——
他們的話,很快被人帶到趙烈耳中。
趙烈剛剛鎮壓完一起糧食哄搶,正滿身塵土與血汙,聞言頓時眉頭緊鎖。
“他們說什麽?”
親兵低聲道:“那三人……說將軍您一定不能退。說大堯就靠您了,您可千萬要守下去。還說要看看您守下去,能不能被皇帝看見……”
趙烈胸口一窒。
他能想象出那三人說話時的神情——那絕不是鼓勵,而是赤裸裸的譏諷。
他咬緊牙關,拳頭攥得指節發白。
心底的怒火,幾乎要衝破胸膛。
“走。”
他低聲吐出一個字,轉身便往酒肆而去。
——
推門而入的那一刻,熱鬧的笑聲戛然而止。
三人齊齊抬頭,見到趙烈,先是愣了一瞬,隨即同時露出譏笑。
“喲,這不是趙副將麽?”韓守義半眯著眼,舉杯相迎。
“來得正好,咱們正說你呢。大堯可就靠你了,可千萬別退啊!”
杜崇武放聲大笑,伸手拍著桌子,聲音誇張:
“是啊!咱們都等著看呢。看看你守下去,是不是就能被皇帝看見。是不是能像你那主帥一樣,拚到半死不活,最後丟上半條命!”
梁敬宗則慢悠悠地舉起酒杯,眼神冷嘲。
“趙副將,你若真能守住平陽,那才是青史留名啊。可惜……我看,你也不過是和沈鐵崖一個下場。”
話語如刀,字字帶笑,卻笑得刺耳。
趙烈站在門口,麵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
他死死盯著三人,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們——”
他剛開口,卻被韓守義打斷。
“怎麽?要拔刀斬我們麽?”
韓守義冷笑一聲,放下酒杯,聲音陰陽怪氣。
“打敵人,你沒本事。斬自己人,你倒是勇氣十足。是不是啊?”
杜崇武立刻附和,笑聲刺耳。
“當日你不就斬了我兄弟?今日是不是也想拔刀,把咱們三個都殺了?來啊!刀呢?!”
梁敬宗搖頭冷笑,神態傲慢。
“趙副將,你若真有膽子,就當著全軍麵,把我們三人一齊斬了。到時你就是叛將,就是亂軍。到時候,看看城裏還能不能立得住。”
三人一唱一和,笑聲刺耳,挑釁意味十足。
趙烈雙眼血紅,整個人如同一頭瀕臨暴走的猛獸。
他手握刀柄,刀鋒幾乎要出鞘。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身後傳來親兵急聲低呼:
“將軍,不可!”
趙烈身軀一震,呼吸急促,手指死死扣在刀柄上,卻最終沒能拔出。
他知道,這三人卑劣無恥,但他們畢竟仍是掛著“守將”名號的官員。
若真斬了他們,隻會讓軍心更加潰散。
可他心頭的憤怒,卻幾乎將他撕碎。
——
韓守義看著他這副模樣,更加肆無忌憚。
“哈哈哈,你看,他也就這樣!連刀都拔不出來,還敢說什麽‘誓死守城’?”
杜崇武冷笑:“趙烈啊趙烈,你以為忠勇就能換來天子的恩典?笑話!等你拚到身死血盡,皇帝也未必記得你一個名字。”
梁敬宗慢悠悠道:“是啊,你就守吧。咱們等著看。看你守得越慘,笑得越大聲。”
他們的眼神中,滿是輕蔑與譏諷。
趙烈胸口劇烈起伏,額角青筋暴起,唇角都被咬出了血。
可最終,他隻是一步一步後退,轉身而去。
酒肆門口,風雪撲麵而來,冰冷刺骨。
趙烈的身影,在黑暗中顯得無比孤獨。
身後,三人的笑聲再度響起,混雜著酒氣,囂張而刺耳。
“哈哈哈——”
那笑聲,像一把把尖刀,一次次刺進趙烈心頭。
——
趙烈走在夜色裏,腳步沉重。
他喉嚨裏翻湧著一股血腥氣,眼眶隱隱泛紅。
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楚:這三人,根本不是同袍。
他們隻盼著自己失敗,隻等著平陽陷落。
而他,卻必須死死撐起這座搖搖欲墜的城池。
孤立無援,眾叛親離。
趙烈的心口,仿佛被撕裂成兩半。
一半是怒火,一半是絕望。
他仰頭望向漆黑的夜空,唇角溢出一絲苦笑。
“主帥啊……若您醒來,該如何麵對這樣的同袍?”
風聲獵獵,卻沒有任何回答。
隻有那遠方逼近的敵軍烽火,正一步步照亮漆黑的夜色。
趙烈心底,生出一個冷徹骨髓的念頭:
——平陽,怕是真守不住了。
而他,卻隻能硬撐下去。
哪怕,下一刻就要被整個世界的冷嘲熱諷,壓得粉身碎骨。
夜色沉沉,平陽城內,風聲嗚咽。
趙烈方才從城頭下來,滿心鬱結,走得腳步沉重。
忽然,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名守在衙署的軍士慌慌張張跑來,神色蒼白,氣息急促。
“將軍,不好了!主帥——主帥咳血了!”
趙烈心頭一震,猛然止步。
他隻覺眼前一黑,腳下幾乎要踉蹌。
“什麽?!”
軍士臉色驚惶,語音顫抖:“主帥剛剛動了下,胸口的血就湧出來,咳得昏死過去,口中全是血沫!我們慌忙按住,可根本止不住啊!”
趙烈心髒狠狠一縮,眸子刹那間血紅。
他沒有多問,轉身便疾步衝去。
——
衙署後院的偏房內,火光搖曳。
幾名親兵與守軍圍在床榻前,神色慌亂。
沈鐵崖橫臥在床,麵色慘白,唇角沾滿鮮血,胸口一張一合,呼吸微弱到幾乎聽不見。
他眉心緊皺,仿佛在痛苦中掙紮,偶爾輕微抽搐,像是隨時會斷氣。
趙烈衝進房門,眼前的一幕讓他心口瞬間被刀剜般刺痛。
“主帥!”
他撲到床前,雙手死死抓著沈鐵崖的手臂,心中狂亂。
“主帥,堅持住啊!你不能倒!燕門已亡,如今大堯隻剩下你撐著,你若死了,這北境便徹底沒了希望!”
可回應他的,隻有胸口斷續的微弱起伏。
血腥味刺鼻,彌漫在整個屋子裏。
趙烈雙眼血紅,猛然抬頭,嘶聲道:“快!快去找郎中!不管是誰!翻遍全城,都要給我找來!”
親兵應聲而去,慌亂奔走。
——
平陽雖是城池,但隻是小城。
戰亂之下,本就缺醫少藥。
加之近日大批殘兵湧入,病號無數,郎中更是應接不暇。
親兵們一路找尋,幾乎將半個城池都翻遍,才勉強尋來一名須發皆白的老郎中。
老者背著藥箱,氣喘籲籲地被請至衙署。
甫一進門,便見到床榻上的沈鐵崖。
他眉頭深鎖,麵色沉重,連連歎息。
“來得遲了……傷口太重,又拖延多日,血氣已衰,氣息散亂。”
趙烈心頭猛然一緊,急切道:“先生!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一定要救主帥!隻要能救,什麽代價我都答應!”
老郎中搖搖頭,上前探脈,手指按在沈鐵崖手腕上。
脈搏微弱而淩亂,仿佛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老者眉頭皺得更深,沉聲開口:“胸口貫穿之傷,本就要命。能撐到此時,已是天人之力。但更要命的,不是傷,而是藥。”
趙烈一愣,聲音沙啞:“藥?!”
老郎中歎息,抬起滿是皺紋的手,顫聲道:“戰亂已久,南方藥路斷絕,許多藥材根本運不進來。老夫手裏僅有幾味尋常草藥,隻能勉強穩住片刻,卻無力根治。”
趙烈臉色驟變,雙目死死盯著他,聲音低沉:“先生,莫要戲言。你是說……沒有藥?”
老郎中苦澀點頭,眼神躲閃。
“是啊。救命所需之物,至少要玄參、白石芝、血芝草。可這三樣藥,平日也屬珍稀。如今戰火連天,藥商早已不敢來北境。城中藥鋪,我翻過無數次,連影子都不見。”
趙烈隻覺腦袋轟然炸響。
他猛然起身,身軀搖晃,眼神裏燃燒著瘋狂的光。
“不可能!一定有的!你去找!我派人陪你一起去,全城都翻遍!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老郎中搖頭,苦笑一聲:“將軍,不是老夫不盡力,而是……真的無藥可救。”
屋子裏,空氣凝固。
火光搖曳,映照在趙烈鐵青的臉上。
他雙拳緊握,青筋暴起,渾身顫抖。
“不……不可能!主帥拚死守城,怎能就這樣死在這破城裏?!”
聲音嘶啞,帶著血腥。
——
偏房內,寂靜無聲,隻有沈鐵崖斷續的喘息。
趙烈紅著眼,死死盯著床上的人影,心口仿佛被無數鈍刀割裂。
一旁的軍士們跪了一片,神色悲慟。
“將軍……”
有人哽咽開口,卻不敢再說。
因為他們知道,再說下去,趙烈會徹底崩潰。
——
夜風吹過,窗紙簌簌作響。
趙烈心頭的怒火與悲意交織,幾乎要壓垮他整個人。
“藥……”
他喃喃低語,像是在自言自語。
“若無藥,主帥便要死。”
“若主帥死了,這城便再無人可撐。”
“若這城無人可撐,大堯便亡……”
聲音低沉而顫抖,仿佛將他整個靈魂都抽空。
他猛然抬頭,雙眼血紅,死死盯住老郎中。
“先生,你要想辦法!哪怕是假的,哪怕是草根泥土,也給我想出來!隻要能讓主帥撐下去一日——哪怕一日!”
老郎中滿臉悲色,長歎一聲。
“將軍……藥材不足,空談無用。若強行施治,隻怕適得其反。”
趙烈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嘶吼,猛然一拳砸在床邊的木案上。
“轟!”
木案崩裂,碎屑四散。
屋中眾人皆是一驚,不敢作聲。
趙烈渾身顫抖,雙眼通紅,胸膛劇烈起伏,整個人像是困獸。
半晌,他才艱難吐出一句話,聲音嘶啞而悲涼:
“哪怕是毒藥……也給我想辦法換一口氣!”
老郎中抖了抖手,額頭冒汗,卻隻能低聲喃喃:“將軍,老夫……無能啊……”
——
屋內的火光搖曳不定。
老郎中那句“無能為力”,像一道重錘,狠狠砸在趙烈心頭。
他整個人怔立在床榻旁,仿佛失了魂魄。
腦中一片空白,耳邊隻剩下血液湧動的轟鳴聲。
“不能……不能就這樣看著主帥等死!”
趙烈雙唇顫抖,喉嚨裏擠出沙啞的聲音。
“來人!備轎——不!備馬!立刻收拾行裝,將主帥送往後方!哪怕退到洛陵,也要把他救活!”
親兵們一愣,立刻跪下:“將軍,此時……真要撤麽?”
趙烈渾身顫抖,眼神通紅,像是瀕臨瘋狂。
“撤!撤!若城中無藥,那便去別的城!隻要能尋到藥材,主帥就還有活路!不能困在這破城裏等死!”
他咆哮著,眼眶血紅,仿佛這是他最後的掙紮。
然而,老郎中卻急忙上前,一把攔住,聲音沉重。
“將軍,不可啊!”
趙烈猛地轉頭,瞪著他,像一頭受傷的猛虎。
“為何不可?!”
老郎中深吸口氣,手指顫抖,指向床榻上氣息奄奄的沈鐵崖。
“主帥傷勢沉重,胸口破損,五髒受創。此時最忌顛簸。若真要在馬車上一路顛行,怕是還未出城,他便要當場斃命!”
趙烈全身一震,如被人兜頭潑下冷水。
他嘴唇哆嗦著,呼吸急促,雙手死死攥成拳。
“可是……若不去,若留在此城,藥材根本尋不見,他一樣會死!”
老郎中閉了閉眼,歎息一聲。
“將軍,眼下唯有一途。留他在城中靜養,盡量拖延傷勢。而藥材,需派人冒險去尋,或許尚有一線生機。”
趙烈心口被生生撕開,血肉模糊。
他轉頭看著床上的沈鐵崖,主帥麵色蒼白如紙,呼吸若有若無,仿佛風中殘燭。
“不動……便隻能守著他在這裏等死。動……又必死於路途……”
他喃喃自語,整顆心都在顫抖。
——
親兵們跪在一旁,人人麵露悲色。
屋子裏壓抑得幾乎要讓人窒息。
趙烈一口血腥氣湧到喉頭,他強行咽下,終於低沉開口:
“好!那就尋藥!派人去!哪怕是九死一生,也要把藥給我尋來!”
他猛地轉身,怒吼一聲:“傳我命令!挑選輕騎十隊,分頭馳往四方城池,依郎中所書藥方,尋玄參、白石芝、血芝草三味!若三日之內得不回,提頭來見!”
“諾!”
親兵們齊聲應下,神色肅然,旋即退去。
老郎中顫顫巍巍地取出竹簡,寫下藥方,遞入趙烈手中。
“將軍,此三味藥材,平日已屬珍稀。如今兵荒馬亂,更是難求。但若能尋得一二,配合老夫手中所餘之物,或能暫緩主帥之命。”
趙烈雙手顫抖著接過,目光死死盯著那三味藥的名字,像是盯住了全天下唯一的希望。
“好……好!哪怕掘地三尺,哪怕血濺千裏,也要把它們尋回來!”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得像是從喉骨深處擠出。
——
夜深了。
趙烈獨自一人立在院中,寒風呼嘯,吹得火把簌簌作響。
他胸口沉重如鐵,呼吸急促,雙手按在刀柄上,卻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主帥的命,要靠幾株藥草……”
他喃喃低語,眼神空洞。
“而敵軍……兩日之內就會壓境……”
“藥能尋來嗎?若尋不來,主帥便死。若尋來,敵軍卻已至,城池一破,主帥一樣要死……”
話音未落,他猛地抬頭,喉嚨裏發出一聲嘶吼。
“老天!你要逼死我麽!”
吼聲回蕩在空曠的院中,隨即被風雪吞沒。
——
翌日清晨。
趙烈已徹夜未眠,眼眶布滿血絲。
他立在衙署門口,看著十支輕騎出城的背影,目光死死追隨,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一同托付出去。
“去吧……無論如何,都要帶著藥回來!”
他低聲呢喃,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祈禱。
然而,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一去,或許凶多吉少。
敵軍遊騎早已在各處遊蕩,北境道路險惡,藥材稀缺。
就算他們拚死找到,能否平安帶回,也要看老天的憐憫。
——
城中局勢,卻絲毫未因他的安排而好轉。
百姓依舊惶惶不安,流言蜚語四起。
“主帥傷重,恐怕熬不過去了!”
“趙烈隻會強撐,敵軍來了,城必破!”
“援軍?援軍早就該到了,怎會遲到至今?那紈絝皇帝,根本不會管咱們的死活!”
流言像毒蛇,在大街小巷蜿蜒蔓延。
軍心更加渙散,士卒們心不在焉,守城巡邏者,已無半點銳氣。
趙烈聽在耳裏,隻覺得心口又冷又痛。
他站在城樓上,望著遠方的天際,眼前似乎已浮現出敵軍鐵騎的滔天洪流。
“藥……能尋到嗎?援軍……會來嗎?還是說,一切都隻是在苟延殘喘?”
他喃喃低語,神色迷茫。
那一刻,他第一次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
他趙烈,一介武夫,能以刀槍血肉守住城池。
可如今,卻要將希望寄托在幾株藥草、幾個信使的生死上。
而天子、朝廷、援軍……全都遙遙無音。
他閉上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主帥啊……若您就此死去,我趙烈,還有何顏麵再活?”
風雪撲麵,吹得他渾身冰冷。
他卻死死站在城頭,像一塊孤石。
身軀筆直,卻孤絕而寂寞。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敵軍的烽煙,已隱隱在北方天際燃燒。
平陽城,如同暴風雨前的一葉孤舟。
而趙烈,站在舟頭,眼神茫然而迷惘,心頭卻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盤旋:
“藥,必須要來!沈主帥,不能死!”
夜色沉沉,風聲獵獵。
漆黑的天幕下,一支浩蕩的鐵騎疾馳於官道之上。馬蹄如雷,鐵甲森然,火把連成一線,猶如一條燃燒的長龍,直破夜空。
行在最前的黑甲戰騎上,披甲之人眸色冷厲,麵容堅毅。
他正是大堯之帝,蕭寧。
自北境告急以來,他再無片刻安眠。朝堂之上,反對聲如山,可他終究披甲掛帥,親率大軍北上。
因為他明白——若北境傾塌,大堯江山必亡。
——
風聲呼嘯,殺伐之氣在夜色中彌漫。
蕭寧勒馬稍緩,抬眼望向前路,沉聲問道:
“前方下一城,可是何地?”
左側的鐵拳,身形魁梧如山,抱拳答道:“陛下,前方百餘裏,便是陽平。”
右側的蒙尚元隨即沉聲補充:“陽平地勢平坦,並無險關。若敵軍南下,此處極易為其踏破。”
蕭寧聞言,眉頭緊鎖。
“陽平……”
他輕聲呢喃,目光深冷,透出一抹肅殺。
鐵拳沉聲道:“陛下,末將願率輕騎先行探路。”
蒙尚元則拱手諫言:“陛下,此番敵軍聲勢浩大,未可輕舉妄動。但無論前方如何,我軍必須以最快之勢抵達。遲則生變。”
蕭寧點頭,目光如電,聲音鏗鏘。
“無論前路如何,朕都要親至。”
“此戰,若不能護北境半分,朕便親自血戰!”
話音落下,他猛然揚鞭,黑馬嘶鳴,鐵騎轟然再起。
火光搖曳間,大軍如同一條巨龍,在黑暗中咆哮,奔向前方的陽平城。
——
此刻,蕭寧尚不知城中是安是危。
但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不論前路屍山血海——朕,必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