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聯合大堯第一紈絝蕭寧?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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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國公府內,氣氛微涼。
    拓跋燕回盯著清國公渾濁的眸子,道: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記著五哥。”
    “你恨。”
    “你不甘。”
    “你痛。”
    “你失去了一切。”
    她沒有用激怒,也沒有安慰。
    她隻是將事實,平靜地擺在桌上。
    “可你把這一切埋了。”
    清國公的眼睫輕微顫了一下。
    拓跋燕回的聲音卻愈發低沉。
    “你以為時間能埋掉它。”
    “你以為不做,不想,不問,就能死在一個安靜的冬天裏。”
    “你以為這樣,就算償了舊債。”
    “可你錯了。”
    她看向他。
    那一刻,她不是公主。
    不是謀者。
    不是棋手。
    她是一個將往火裏走的人。
    “我來見你。”
    “不是求你。”
    “而是告訴你。”
    她的每一個音節,都像焚雪而出。
    “五哥的仇。”
    “我記著。”
    清國公的眼神,終於裂開了一道不可忽視的光。
    不是震驚。
    不是憤怒。
    不是激動。
    是某種被深埋太久、已經被自己以為熄滅了的東西,被一句話撬動。
    那東西叫——痛。
    也是——血。
    拓跋燕回不看他是否動容。
    她隻是陳述。
    “這件事。”
    “不論你做不做。”
    “不論你願不願。”
    “我都會走下去。”
    “我不需要你點頭。”
    “也不需要你同意。”
    “我隻是來告訴你——”
    她站起。
    裘衣在火光中投下一道長影。
    “我。”
    “已經開始了。”
    屋內寂靜。
    火聲再次清晰得像落雪。
    清國公看著她。
    很久。
    很久。
    他的喉結微動。
    卻沒有發聲。
    因為太多話,在胸口擠成一團。
    不是說不出。
    而是不知哪一句該先出。
    他的指尖,無聲而緩慢地收緊。
    收得極狠。
    像握著一把曾屬於自己的刀。
    那刀埋在雪下十年。
    十年來沒有握過。
    十年來沒有看到過光。
    十年來沒有刺向過任何人。
    可現在——
    那刀,在手中微微發熱。
    拓跋燕回轉身。
    不拖,不等,不乞求。
    她的背影冷。
    卻昂。
    走得極穩。
    像她前方不是風雪。
    而是她要開辟的路。
    清國公終於開口。
    聲音極輕。
    像從冰下浮出的第一絲水。
    “你若失敗。”
    拓跋燕回腳步不停。
    但她回答了。
    “我會死。”
    清國公低聲問。
    “那值嗎。”
    拓跋燕回沒有回頭。
    隻有一句。
    “那是五哥的血。”
    門,被風吹得微微搖動。
    大都的風雪呼號著穿過長巷。
    清國公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
    眼中雪化為鋼。
    他靜靜的盯著眼前的人影,看著她一步步走向風雪深處。
    那背影——
    不是孤。
    不是絕。
    而是:
    真正開始要奪天下的人。
    拓跋燕回的身影正要跨過清國公府那道破舊的門檻。
    風卷著雪,從她的鬥篷下掠過,像要將她吞沒在漫天冰寒之中。
    就在她邁出那一步的前一息。
    身後傳來壓得極低,卻清晰得能穿透雪聲的一句。
    “等等。”
    那聲音不沉,卻沉重。
    不高,卻足以讓人停下。
    拓跋燕回緩緩回頭。
    她的眼角帶著一抹淡淡的弧度,笑意不深,卻意味極足。
    “清國公可還有何指示?”
    清國公仍站在原處。
    他的背影不再如先前那般鬆散。
    他的脊梁重新挺了起來,像一張長弓被重新拉起了弦。
    他歎了口氣。
    那歎息裏不是疲倦,而是千山萬水之後的某種無奈與清醒。
    “這事……”
    他說。
    “你可想好了?”
    拓跋燕回眼神不動。
    卻有一種不可撼的堅決正透過她的呼吸、她的骨與她的神。
    “想好了。”
    她道。
    沒有猶豫,沒有停頓,沒有多餘的言辭。
    就像她心中早已沒有回頭路可選。
    清國公靜靜看了她一會。
    那一會很長。
    長到像是一個人將十年雪塵從心底一點點吹開。
    最終,他動了。
    他站起。
    衣擺從椅上垂落,落在地麵上,發出微弱的聲響,卻像一柄刀終於被拔出鞘。
    “那就——堂內敘話吧。”
    ……
    兩人跨入正堂。
    堂中陳設簡單,甚至可以說冷清。
    曾經象征無上軍權的虎符早就不見,替之而起的是一隻舊銅爐,爐中火焰沉穩而暗。
    左右侍從與門衛被清國公揮手退下,腳步聲逐漸散入回廊深處。
    待四周真正隻剩二人後。
    清國公才開口。
    “今日之事。”
    “唯你知,我知。”
    “天知,地知。”
    他坐下,手指緩緩敲在案麵上。
    那敲聲不急,卻沉穩有力,仿佛帶著軍中多年鐵血訓練的節律。
    “現在,我問你。”
    他的聲音慢,像在審一件關係存亡的事。
    “你打算怎麽做。”
    拓跋燕回並未急著回答。
    她抬手,為自己與清國公重新斟滿茶。
    水波在杯中蕩開,帶著安靜而深長的漣漪。
    清國公繼續道:
    “據我所知,你在大疆沒有任何勢力。”
    “你沒有兵權。”
    “你沒有擁護者。”
    “宗室之中,無人支持你。”
    他的目光沉沉。
    不是嘲諷。
    是麵對冰冷現實後的直白。
    “在這樣的情況下——”
    “你憑什麽覺得,你能鬥得過當今大汗?”
    堂中沉寂。
    爐火跳動聲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拓跋燕回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
    動作不急不慢,如在品一個與身死存亡無關的閑事。
    而她放下茶盞的那一瞬。
    聲音落下。
    “我找了一個幫手。”
    清國公眉頭微微動了一下。
    他並未立即追問,而是開始思索。
    像一位老將,正在戰場中央迅速篩查所有可能的陣勢。
    片刻後,他開口。
    “幫手……”
    他緩緩道:
    “左副司胸無大誌,此人於權勢無欲,不能寄望。”
    “右副司是大汗親信,絕不可能倒戈。”
    “拓跋蠻阿權勢熏天,但他與大汗同謀,你更不可能得到他。”
    他思索片刻,又道:
    “至於軍部那邊……”
    “鐵策營效忠拓跋努爾。”
    “羽林衛聽命蠻阿。”
    “城防軍看似散,卻全被巷道總司控製。”
    他搖頭。
    “誰都靠不住。”
    他一一將所有可能的人名、勢力、軍係念出。
    每一個名字剛出現,便立刻被他自己否決。
    如一張張棋案被他親手清掃幹淨。
    最終,清國公給出了結論:
    “在這大疆,我看不到,你能找到任何可以真正為你所用的人。”
    他的聲音不重。
    卻帶著絕對的現實壓迫。
    “所以,這條路——”
    “走不通。”
    空氣仿佛在這一句中輕輕塌陷下來。
    拓跋燕回安靜地聽。
    沒有反駁。
    也沒有任何被逼至絕境的慌亂。
    她隻是輕輕笑了。
    那笑意不揚。
    隻是唇角的一點極淡的弧。
    “清國公。”
    她輕聲道。
    “誰說——”
    “我找的幫手。”
    她抬眼。
    眼神緩緩亮起來。
    那亮意不是光。
    是鋒。
    是雪夜中刀刃反射的寒芒。
    “必須是大疆人?”
    堂內的空氣在那一瞬徹底凝住。
    清國公的指尖停止了所有動作。
    他的目光第一次帶上了真正意義上的變化。
    堂內的火光靜穩。
    清國公的指尖懸在半空,停住。
    那句話太突兀,太不合常理,太超出所有預料——
    “不是大疆人。”
    他的目光微微一閃,沉聲問道:
    “不是大疆人,那還能是什麽人?又有什麽人,能夠幫你?”
    語氣不怒,卻沉如壓雪的鐵。
    “我不是什麽不開明之人,”
    清國公繼續道,手指慢慢敲在案桌上,
    每一下都帶著曾在軍陣中敲定生死的節奏。
    “驅狼吞虎之計,我不是沒用過。”
    “借外力反製內患,我也不是沒做過。”
    “可問題是——”
    他抬眼,目光鋒利,渾濁中藏著久不見日的光。
    “這個時候,誰能幫你?”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有力:
    “大疆周邊,不過數國。”
    “東南弱國,連自己都保不住。”
    “北部遊部,隻知掠,不知謀。”
    “西域諸族,各自為政,借之不穩。”
    “所以——”
    他的聲音慢慢落下:
    “你說的‘幫手’究竟是哪一方勢力?”
    拓跋燕回看著他,神情平靜。
    她緩緩道出——
    “大堯。”
    火光一震。
    清國公先是愣住。
    下一息——
    他笑了。
    不是輕笑。
    不是嘲笑。
    而是壓不住的、直透胸腔的長笑。
    笑聲在空蕩的正堂裏回響,像在嘲笑風雪,也像在嘲笑命。
    笑了很久,他才停下,眼中無喜無悲,隻剩疲倦與譏諷。
    “天真。”
    他盯著拓跋燕回。
    語氣帶著一種多年看遍興亡之後的冷漠:
    “丫頭,你是真的天真啊。”
    他抬手,指向窗外風雪。
    “大堯現在自身都難保。”
    “大汗麾下三十萬鐵騎,如風卷原野,一路南下。”
    “北境數州失陷,山河破碎,他們能保得住都算奇跡。”
    “你告訴我——”
    “他們拿什麽幫你?”
    他不等她回應,自己繼續說:
    “大堯若真的與你談合作,能是什麽?”
    “不過是借你之手,牽製大汗南下之軍。”
    “讓你在大都掀起內亂,好替他們緩一口氣。”
    “這算什麽幫?”
    “這是——”
    他冷冷吐出兩個字:
    “借刃。”
    火光在他眼底跳動。
    “丫頭,你要的是複仇,不是給別人做刀子。”
    堂中氣息沉到極點。
    拓跋燕回卻依舊坐得很穩。
    她並未被反駁壓倒。
    也沒有急著辯。
    隻是輕輕笑了。
    不是挑釁,也不是虛張聲勢。
    而是一種——你知道的太少的笑。
    “清國公。”
    她輕聲開口。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嗎?”
    清國公眉頭頓緊,視線落在她臉上。
    拓跋燕回舉杯,茶香輕蕩,聲音柔卻不弱:
    “我當然知道大堯自身都難保。”
    “我也知道大堯若來談,第一目的不是幫我,而是保自己。”
    “但你忘了。”
    她緩緩抬眼。
    “局,永遠不止兩麵。”
    清國公目光微動。
    拓跋燕回接著說:
    “我當然知道大堯為何而來。”
    她淡聲。
    “你以為,我沒與你一樣想過嗎?”
    “我也懷疑過。”
    “也不信過。”
    “也以為他們不過是借刀避鋒。”
    她的語氣很輕,卻不帶絲毫虛浮。
    “可一番接觸之後,我發現——”
    “事情根本不是我們以為的那樣。”
    火光晃動,映在她眼中,似雪夜之火,燃而不烈,穩而不滅。
    “這件事……”
    她緩緩繼續。
    “真的,有可能成。”
    清國公靜靜聽著,眉目之間的線條漸漸收緊。
    沉默半晌,他緩緩搖了搖頭。
    “罷了。”
    他喃聲,像是說給自己,也像是說給她。
    “你既走到這裏,我攔不住。”
    他神情重新凝重,語氣沉穩:
    “那便說吧。”
    “和你接觸的——是誰?”
    他抬眼,盯著拓跋燕回。
    “若真要在大堯之中尋能插手大汗之爭的人。”
    “此類人物,本就不多。”
    他的指尖在幾上輕輕敲動,聲聲如鼓點。
    “香山書院王之山,大堯帝師,聲望震世,文武百官皆尊。”
    “此人雖不掌兵,卻能以學統士,以言動朝堂,若他願出手,足可令大堯士子北上。”
    清國公頓了頓,又道:
    “大堯第一軍,穆家軍統帥穆起章。”
    “如今大堯境內最能打的軍權都在他手裏。”
    “但穆家軍守大堯各地,不輕動,若動,便是舉國之戰,沒有中間道可走。”
    “再有——”
    “內衛統領,荀直,師承落劍山莊。”
    “掌控大堯皇城暗網,若他點頭,可使情報連鎖調動,切斷南進之軍的供線與回程。”
    他抬眼,目光凝重如山。
    “除此之外,能夠真正觸及國本,幹預兩國存亡的大堯之人——”
    “已經沒有第四個了。”
    燭火在兩人之間搖曳,映出深深淺淺的影。
    清國公聲音緩慢而沉穩:
    “我問你。”
    “你接觸的人——是他們三人中的哪一個?”
    堂內安靜如死雪落地。
    拓跋燕回抬眼,神情不變。
    “不是他們。”
    清國公的手指停下。
    火光在他眼底跳了跳,仿佛被風吹了一下。
    他的聲音微不可察地沉下:
    “誰?”
    拓跋燕回沒有急著回答。
    她隻是將茶盞輕輕放下。
    清脆的一聲,像刀刃敲在石上。
    隨後,她抬眼,直視清國公。
    每一個字,清晰、冷靜、無一絲浮動。
    “是——
    大堯皇帝。
    蕭寧。”
    空氣在這一瞬間,像被打碎了。
    不是炸裂。
    不是轟鳴。
    而是徹底的寂靜。
    然後——
    清國公站了起來。
    不是緩慢。
    是驟然。
    那一下,椅腳在地上發出極重的一聲。
    像是鐵甲將軍在戰場中拔刀。
    他的臉色,在一瞬之間,徹底變了。
    血色褪淨。
    眼中震怒、震驚、不信、荒誕、不可理喻,一層層漫上來。
    像是聽到了世上最荒唐的謊。
    “——你說什麽?”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是從喉中硬生生擠出來。
    拓跋燕回抬眼,平靜重複:
    “是蕭寧。”
    火光在清國公眼中顫抖。
    他咬著牙,低聲,慢慢地,一寸一寸問:
    “你說——大堯那個半年前還被稱為‘最無能儲君’、‘登基三月便要亡國’的蕭寧?”
    “那個被大堯百官暗罵為‘書房皇帝’、‘架空之君’的蕭寧?”
    “那個連朝中老臣都不放在眼裏的——小皇帝?”
    他的語氣裏,已經不是譏諷。
    而是一種冷冷的、不願相信卻不得不問出的不可置信。
    拓跋燕回沒有避。
    “是他。”
    清國公盯著她,眼中有著近似荒蕪的怒。
    “你瘋了。”
    他說。
    聲音很低,卻極狠。
    “瘋得徹底。”
    他的手微微發抖,不知是氣,是笑,還是十年冰決突然鬆裂。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你在把你五哥的血,押在一個半年前還需要群臣扶著才能站穩的少年皇帝身上!”
    “你在用大都的最後一點底氣,去賭一個他甚至保不住自己國土的皇帝!”
    他的聲音漸漸嘶啞: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他看著她。
    眼中不是對她。
    是對命。
    “你這是——”
    “把刀遞到別人手裏。”
    “讓自己跪著——把脖子貼上去。”
    堂內風聲仿佛灌了進來。
    火焰搖動,一瞬暗,一瞬亮。
    拓跋燕回沒有說話。
    隻是任他盯。
    清國公終於笑了。
    笑裏沒有輕蔑,沒有憤怒,隻有一種從骨髓裏翻出的悲涼。
    “丫頭。”
    “你不是在複仇。”
    “你是在自殺。”
    他的聲音輕,卻像重石落在靜水深底。
    清國公盯著拓跋燕回。
    那一瞬,他眼中原本掙紮出的那點微光——徹底熄了。
    像久雪初融的暗河,本以為要流動,卻在下一刻重新被寒冰凍住。
    他的背脊微微彎下去,像肩上那把十年來壓著的刀,又重新落回心口。
    不是衰老。
    不是疲憊。
    是——死心。
    蕭寧。
    他竟然從拓跋燕回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
    清國公的指尖慢慢鬆開,又慢慢握緊。
    心口湧出一陣說不出的冷。
    荒唐。
    簡直荒唐。
    拓跋燕回一定是瘋了。
    他心中這樣說著,甚至連憤怒都淡了,隻剩下深到骨髓的不可理喻。
    與這個大堯皇帝聯手?
    助他?
    借他?
    押全部生死在他身上?
    ——這不是謀,這是瘋。
    他閉了閉眼,許多關於蕭寧的傳聞,在心底浮現,一條條、一件件,如汙泥堆疊般呈現。
    他記得很清楚。
    那個被稱為大堯“第一紈絝”的皇帝。
    繼位前,醉酒逐月,鬥雞走馬,夜宴十裏紅燈,不識政理,不論軍務,花天酒地,荒唐至極。
    京中酒肆、賭坊、花院,隻要提“小昌南王”四字,便無人不知,無人不笑。
    說他什麽?
    “生而無骨。”
    “笑裏無心。”
    “眼中無人。”
    一個被當做笑柄養大的小王爺。
    然後是登基。
    登基那日,大堯朝堂本以為換了個傀儡。
    人人都知道,真正掌權的,是那幾個老臣,是三黨,是世家,是穆家,是荀氏。
    蕭寧不過坐在最華麗的位置上,像個掛在廟裏的神像。
    好看,無用。
    清國公甚至還記得人傳的話:
    “蕭寧?他一個人,連大堯一隻帶巾小吏都說不過。”
    “他讀書十年,連字都寫不端正。”
    “讓他批折?不如讓他寫請帖。”
    “他知道軍糧一石多少錢嗎?他知道一騎行軍一日消幾兩鹽嗎?”
    “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
    這就是拓跋燕回說的——幫手?
    清國公心中發出一聲冷笑,卻沒有聲音。
    笑到後麵,甚至連笑意都淡了。
    是了。
    蕭寧會幫?
    他怎麽幫?
    憑什麽幫?
    拿什麽幫?
    ——拿他那張被群臣架著才坐得穩的龍椅嗎?
    清國公抬眼,目光漠然而空。
    他甚至能看到未來的荒誕結局:
    拓跋燕回舉著大堯的旗,走進大都,讓所有人知道她投敵叛國。
    然後呢?
    大堯自己被拓跋努爾碾碎。
    蕭寧成灰。
    拓跋燕回隨之陪葬。
    沒有仇。
    沒有局。
    沒有逆轉。
    隻有死。
    荒唐。
    太荒唐了。
    甚至不值得怒。
    清國公心中緩緩浮出一個念頭:
    她真的瘋了。
    或者……
    或者多年沉忍,使得她已經走到了絕境,不惜抓住任何一個能稱為“可能”的希望。
    就像一個在深井中落了十年的之人,看見頭頂一絲縫隙的光——便以為那是出口。
    可那不是出口。
    那是井口外的天光。
    仰望得再久,也不代表能上去。
    清國公的喉中溢出一聲極輕的歎息。
    不是憐憫。
    不是可惜。
    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冷。
    他承認,拓跋燕回膽識極大。
    承認她心誌極硬。
    承認她願意為血為親為仇走到底。
    但他不能理解——
    為什麽是蕭寧。
    為什麽偏偏是蕭寧。
    為什麽是一個連自家朝堂都快壓不住的、被傳為天下笑話的年輕皇帝。
    清國公甚至想問:你是被大堯的言辭騙了?還是被虛名迷了?
    可是他沒有問。
    他知道她不會被騙,也不會被迷。
    她不是那種不識棋局的人。
    可正因為如此,這件事才更讓人難以接受。
    因為——
    一個聰明至極的人,會選擇一條明知九死,不見一生的路。
    那隻說明一件事:
    她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了。
    清國公心中沉沉地痛了一下。
    非常輕。
    卻沉。
    像舊傷,在寒冬裏裂開了一條並不明顯的縫,卻讓人一夜睡不著。
    五皇子敗亡那年,他親眼看著。
    他親眼看見兄弟之情如何變成刀刃。
    他親眼看見信任如何化為毒酒。
    他知道——
    在這天地之內,人,比軍,比權,比謀,都更可怕。
    所以他不信人。
    他尤其不信一個出身於帝室,卻從小被權力架空、被世家架空、被朝臣架空、被命運架空的皇帝。
    這樣的人,能成事?
    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