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奇人!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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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風雪已停。
    清國公府的院牆在月下顯得格外寂冷,屋簷垂落的冰淩一排排地掛著,透著森白的寒光。
    院中無人,隻有風穿過枯竹,發出輕微的“簌簌”聲。
    屋內,銅爐的火焰靜靜燃燒。
    那火不旺,卻極穩,爐壁被烤得微微泛紅,浮出細細的裂紋。
    空氣裏混著淡淡的鬆脂味。
    幾案上,紙頁展著,墨痕如新。
    清國公靜靜地坐在那兒,背脊筆直,雙手置於膝上。
    他的臉色,被火光映得一半明,一半暗。
    那種明暗交錯的線條,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沉默,也更冷。
    他沉默地看著那封信,目光一點一點地往下移。
    他看了很久。
    忽然,他的眉心微微一動。
    那一動極輕,卻像是某種被無聲觸動的驚。
    他盯著那字,神情漸漸凝了幾分。
    那字——
    鋒起處帶勢,落筆時收斂,像是風卷殘雲,又似雪壓寒鬆。
    線條不浮,筆意不軟。
    那種沉著與內斂,透著一種極深的定力。
    他出身軍中,曆經半生風霜,自是不懂詩文之雅。
    可他識人。
    他知道,筆勢若至此,絕非少年嬉戲之作。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手指在案上敲了敲。
    那一聲敲擊,短促而輕。
    他不由得鄭重了幾分。
    心中暗暗生出幾分詫意。
    “這字……不像紈絝寫的。”
    他在心中低語。
    若不知來曆,隻看這筆力,他或許會以為,這是哪位舊時名士的遺稿,或是哪位才俊的手筆。
    那種筆意裏的克製與沉穩,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他微微抬眉,視線停在那一行字上許久。
    火光在紙麵上微微顫動,墨跡反著暗光,像是風雪夜裏的刀刃。
    “這是那蕭寧寫的?”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喃喃出聲。
    那語氣裏,帶著明顯的懷疑。
    在他的印象裏,大堯的那位年輕皇帝,不過是個風月場上的浪子。
    一個憑運氣坐上皇位的少年。
    一個紈絝。
    他冷笑了一下。
    “這不可能。”
    “這字,不是他寫的。”
    他心中如此斷定。
    可下一刻,他又凝眉沉思。
    那信,確實是從大堯來的。
    拓跋燕回親自帶來,黑蠟封口,印紋特殊,不可能假。
    那麽……
    他忽然在心中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安心的理由。
    “是了。”
    “這定是他讓別人寫的。”
    “也許是他身邊的謀士,也許是哪個善書的幕僚。”
    “那小子,不過拿別人的字冒充自己的手筆罷了。”
    想到這,他冷哼一聲。
    心中那點被驚擾的漣漪,也隨之平息。
    他靠坐回去,神情恢複了從容。
    火光映在他臉上,皺紋深深淺淺,像舊戰場上的刀痕。
    他伸手,將信平放在幾案之上。
    “裝得倒像模像樣。”
    他心中冷道。
    然而,他的目光,終究還是落在那封信上。
    沉默片刻,他歎了口氣。
    “罷了。”
    “既然信來了,看看這小子要玩什麽把戲。”
    他伸出手,拂去紙角上的灰燼。
    信紙輕顫。
    那一刻,他的神情再次變得嚴肅。
    他從頭看起。
    最初的幾行,他掃得極快。
    眉頭不動,嘴角微微抿著。
    神情中有著冷漠的不屑。
    他看慣了年輕人的狂語,看慣了紙上談兵的空想。
    在他看來,這封信若真是談合作,不過是另一個未成年的愚舉。
    他心中暗道:這不過是送死的計劃。
    他看著那行行字,心中毫無波瀾。
    他想,蕭寧此舉,不外乎想借她來擾亂北疆。
    不過是一場不自量力的試探。
    這天下的棋盤,哪是一個少年皇帝能動的?
    他輕哼了一聲。
    眼中流露出冷淡的譏諷。
    可就在那之後,隨著視線的下移,他的手忽然停了。
    那一瞬,他的呼吸,微微一亂。
    他皺了皺眉,繼續往下看。
    爐火“劈啪”作響,跳動的光影映在他的麵上。
    他沒有再發出冷哼。
    隻是,手背的筋脈,漸漸繃緊。
    那是戰場上察覺危險時的本能。
    他本不願察覺,可身體先他一步。
    他繼續看。
    神色漸變。
    最初的倦意與不屑,正在一點一點被抽空。
    他的眉頭緊鎖,眼底的冷光隱隱透出鋒。
    他不由得微微俯身,靠近火光。
    紙麵上映出的微光照亮了他的眼。
    那眼神,不再是看一封信。
    而是——在看一個人。
    他看得極仔細,連筆鋒的起止都不放過。
    隨著文字的推進,他的目光愈發專注。
    那種專注帶著隱忍,像是在讀某個他不想相信的事實。
    他看得愈深,心中的冷意愈濃。
    眉頭的線條從緊到硬,硬得像被刀刻上去。
    火光下,他的唇線繃得極直。
    他沒有出聲。
    隻有那呼吸,越來越沉。
    仿佛那字裏寫的,不是謀,不是話,而是刀鋒。
    每一行,都在他心頭劃出一道細痕。
    他試圖穩住。
    可那股沉靜,終究在某一刻破碎。
    他手指微顫,指尖輕敲案麵,聲音幹脆。
    那“嗒”的一聲,在靜謐的屋內顯得格外清晰。
    拓跋燕回還在一旁,安靜如影。
    清國公卻沒再注意她。
    他整個人的神情,已經完全陷入信中。
    他不再輕蔑。
    也不再嗤笑。
    連那最初的譏諷,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皺眉。
    眉心深陷。
    呼吸愈發緩慢。
    爐火的光一點點黯下,隻映得他臉上的棱角更深。
    他看得極慢。
    像是在一點一點地剖開信裏的每一層意。
    他的神情從冷,變為凝。
    又從凝,變為重。
    再從重,變為靜。
    那種靜,是壓抑的,是老將臨陣前的那種靜。
    一線寒意,從他心底升起。
    那是多年未有的感覺。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背,已經不再靠在椅上。
    他前傾著,像是隨時要起身。
    風從門縫裏灌進來,吹動燭焰。
    燭光搖曳中,他的眼神愈發深。
    指尖不覺已掐在信紙邊緣。
    那信紙微微起皺。
    他看得越深,手的力氣越緊。
    呼吸一頓又頓。
    幾次,他的喉嚨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忍住。
    整間屋裏,隻剩火焰的聲響。
    那種沉默,幾乎能壓碎空氣。
    他終於讀到了末尾。
    那一刻,他的神情陡然僵住。
    連眼底的光都在顫。
    呼吸似被奪去,停在半空。
    火光映著他灰白的鬢角,映著那一瞬間的震動。
    他沒有說話。
    隻是手,緩緩放下。
    那手的指節,已然發白。
    紙頁輕輕滑落,發出極輕的聲響。
    他盯著那信,良久不動。
    燈火照在他眼中。
    那雙曆經風霜的眼裏,此刻有一種複雜的光。
    驚。
    疑。
    難以置信。
    還有那一絲被深深觸動的靜。
    他仿佛看到了什麽——
    某種他以為早已絕跡的東西。
    那光在他瞳中閃了一瞬,又隱去。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
    那氣息在冷空氣中散開。
    他低聲呢喃。
    “這……竟能是那小子的計謀?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啊!”
    語調微顫,帶著一種久違的失神。
    火光搖晃,映得他鬢角一片銀白。
    清國公的目光,仍停在那封信上。
    沉默無聲。
    可那沉默,已經不再是冷漠。
    而是徹底的震驚。
    他整個人,像被風雪凝住了一般,靜止不動。
    那夜,火光不滅。
    而清國公的目光——再也沒有離開那封信。
    清國公的手,緩緩離開那封信。
    他坐在那裏,沉默許久。
    爐火的光在他的臉上映出斑駁的影,鬢角的白發被映得更亮幾分。
    那信紙靜靜地攤在幾案上,紙麵有些微皺,像被某種力量反複撫過。
    他呼出一口氣。
    那氣聲低沉、緩慢,似從肺腑深處擠出,帶著一種壓抑後的沉重。
    又過了許久,他終於抬起手,重新將信攤平。
    那動作極輕,卻極穩。
    他垂下眼,重新看去。
    這一次,他看得極慢。
    每一行都停頓片刻,每一個轉折都反複揣摩。
    他不再是第一次的震驚,而是以一個老將的眼光,在逐句推敲。
    屋內靜極。
    隻剩火焰在銅爐裏發出“劈啪”的聲響,帶著鬆脂燃燒的氣味。
    時間一寸寸過去。
    火焰漸低。
    清國公的眼神,卻越來越亮。
    那種亮,不是狂喜,也不是貪心。
    是被真正擊中心弦之後,湧出的深沉感歎。
    他放下信。
    雙手交疊在幾案上,手指輕輕叩了叩。
    那“嗒嗒”的聲極輕,卻一下一下,極有節奏。
    他像是在整理心緒。
    過了很久,他才低低開口。
    “看來,這大堯的背後,有高人啊……”
    他的話音不高,卻足以讓坐在對麵的拓跋燕回清晰地聽見。
    那語調裏,帶著一種久違的佩服與凝重。
    “這蕭寧……”他頓了頓,眼神微微閃動,“是有人在指點他。”
    拓跋燕回抬起頭。
    她目光帶著一絲急切,又極為慎重。
    “國公此言何意?”
    她語氣平穩,卻藏不住那種想要確認的緊張。
    “這信中的謀劃,國公覺得——如何?”
    清國公沒有立刻答。
    他沉默片刻,才輕輕點了點頭。
    “看來,是我小瞧了大堯這幫人。”
    他說這話時,語氣裏沒有憤懣,反倒透著一絲敬意。
    “這計劃,還真有幾分可行性。”
    他抬手,指了指那封信,眼中光芒漸漸凝成一點。
    “若能照此布局……成與不成,皆足以攪動天下。”
    說到這裏,他忽地輕歎一聲。
    “隻是——”
    他停住,眉頭微蹙。
    “這也讓我擔憂啊。”
    拓跋燕回微微一怔。
    “擔憂?”
    “擔憂什麽?”
    清國公沒有立刻回答。
    他抬手,拈起那封信,緩緩折疊。
    指尖摩挲著紙麵,像是在感受那字裏藏的力。
    “能寫出這等計謀的人,”他終於開口,語調低沉,“絕非俗人。”
    “這信裏所陳,不但思路清晰,謀局嚴密,且最可怕的是——有膽識。”
    他抬眼,看著拓跋燕回。
    “能算到這一層的,不是廟堂上的書生。”
    “是那種真正見過血、見過敗、懂得人心與局勢之變的奇人。”
    “能有這種人輔佐……”
    他頓了頓,神情漸沉。
    “說明大堯的背後,現在又有了一位奇人坐鎮。”
    爐火閃爍,映得他眉眼間的陰影愈深。
    “雖然此事,對我們眼下有益。”
    “可長遠來看——”
    他聲音更低了幾分。
    “我們與大堯,畢竟是兩國。”
    “若真讓這位奇人穩固了大堯的根基,隻怕有朝一日,我們反要被他擺弄於股掌之間。”
    這話一出,屋中頓時安靜下來。
    拓跋燕回微微抿唇。
    那雙眼中有一瞬的遲疑,卻很快鎮定下來。
    清國公仍在緩緩說著。
    “這世道的棋,從不缺聰明人。”
    “缺的是敢把聰明用到底的人。”
    “而這封信裏寫的,就是敢字。”
    他歎了口氣,語調裏多了幾分深思。
    “我原以為,大堯的那位皇帝,不過是個靠運氣登基的浪子。”
    “卻沒想到——在他背後,竟有人能寫出這等局勢。”
    “燕回,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
    拓跋燕回低聲問:“意味著什麽?”
    清國公抬眼。
    那雙渾濁的老眼,此刻竟泛出冷光。
    “意味著,大堯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他聲音極輕,卻帶著壓不住的冷意。
    “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場開局。”
    “能寫出這信的人,若真還活著,那就意味著——大堯不是病入膏肓,而是要複蘇了。”
    “而複蘇的大堯,對我們北疆而言,不是什麽好消息。”
    拓跋燕回靜靜聽著。
    她沒有插話,隻是目光一寸寸變得更深。
    清國公看著她,忽然笑了笑。
    那笑極淡,卻有一種老將才懂的苦澀。
    “不過——”
    他輕輕叩了叩桌案。
    “算了。”
    “這些都是以後的事。”
    “在此之前,既然這計劃對咱們眼下有利,那就照著做。”
    他的聲音低,卻透出一種久違的幹脆。
    “能動的,先動。”
    “能試的,先試。”
    “若真有那位奇人在後,咱們也借這勢,用他的計,圖我們的局。”
    他抬眼,神色漸漸堅硬。
    “趁天未變,趁雪未融,趁他們未察覺——動起來吧。”
    他這句話說完,室內的氣息似乎凝住。
    拓跋燕回的唇輕輕動了動,隨即鄭重點頭。
    “是。”
    她語氣平靜,眼神卻亮。
    清國公又歎了一聲。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聲音從胸腔深處傳出。
    “不過這局……”
    “若真是那奇人設下的。”
    “咱們入局,便再無退路。”
    “到那時,勝也未必是勝,敗也未必是敗。”
    他聲音漸低,仿佛陷入自語。
    “命啊……都在別人筆下寫著。”
    拓跋燕回靜靜聽完,才緩緩道:
    “國公覺得,這信的內容,是某位奇人寫的?”
    “難道不能是大堯的皇帝蕭寧自己寫的麽?”
    她的語氣平穩,卻帶著幾分試探。
    清國公聞言,緩緩睜開眼。
    那雙眼的目光依舊沉靜,卻更冷。
    “絕對不可能。”
    他一字一頓地道。
    “無論是字跡,還是此計的精妙程度。”
    “怎麽可能是蕭寧那種紈絝寫得出來的?”
    “絕對不可能!”
    他的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
    “那小子若真有這手段,大堯也不會落到今日的地步。”
    他冷笑一聲。
    “我活了半輩子,看過太多皇子。”
    “紈絝登基的例子,不止一人。”
    “可紈絝就是紈絝,登了龍位也變不了骨子裏的輕浮。”
    “能謀能算的,都是別人。”
    他目光重新落在那封信上。
    “寫下這計的人,不僅懂兵,不僅懂人心,還懂勢。”
    “這等文字,不是皇帝寫的。”
    “是能輔皇帝改命的那種人寫的。”
    他頓了頓,輕輕摩挲信麵,低聲道:
    “若真讓我猜——這奇人,怕是那種能一眼看穿三國之勢、卻不露鋒芒的角色。”
    “隱在廟堂下,藏在深院中。”
    “這等人,一旦入局,天下便不太平了。”
    說罷,他抬起頭,緩緩呼出一口氣。
    “但無論如何——”
    “這一局,咱們不能再觀望。”
    “他既開了局,我們便應他的棋。”
    “否則,連被擺弄的資格都沒有。”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
    袍角微動,帶出一陣火光的晃影。
    火光躍動。
    清國公的衣袍在那光影中微微一蕩。
    那一刻,他的神情忽然變了。
    不再是那種沉穩的老將模樣。
    不再是疲憊、冷淡、被歲月磨平的中年人。
    他整個人——仿佛忽然從那一爐漸弱的火焰中重新燃起。
    那目光,銳了。
    那背脊,直了。
    連那雙布滿血絲的老眼,也在光下重新透出一絲昔日的鋒。
    拓跋燕回幾乎是本能地屏住呼吸。
    她第一次見到清國公這般神色。
    那是他年輕時的神情,是他帶兵出征前夜、披甲立營時的神情。
    他靜靜站著,像是要聽那火的呼吸。
    “嗬。”
    清國公低低笑了一聲。
    那笑聲沉沉的,卻帶著一種久違的暢意。
    “老了這麽多年,我還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那股血氣。”
    他抬起手,在空中一揮。
    火光一閃,仿佛被那動作帶出了聲音。
    “但好啊——”
    “看來這天下,還真沒死透。”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拓跋燕回身上。
    那眼神沉穩而銳利,仿佛一柄舊劍,再次出鞘。
    “你既然來找我。”
    他緩緩開口,語氣不再是之前的試探,而是徹底的篤定。
    “說明,你已經開始行動了。”
    他盯著她,語調低沉,卻字字如鐵。
    “想必,那拓跋蠻阿——已經拿下了吧?”
    拓跋燕回神情一凜。
    那句“拿下”,他用得極重。
    清國公的眼神,卻沒有一絲疑惑,反而帶著某種肯定。
    他似乎是在確認,也似乎是在印證自己早已看透的結果。
    他緩緩踱了幾步。
    靴底踏在青石地上,發出沉悶的聲。
    “你之所以來找我。”
    “並不是為了說服我幫你。”
    “而是為了讓我出麵——”
    他頓了頓,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臉上。
    “擁護你。”
    “代替拓跋蠻阿。”
    “暫理朝政。”
    那幾個字說出口的瞬間,屋內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拓跋燕回沒有避開他的目光。
    她隻是輕輕吸了口氣,聲音極穩。
    “國公果然厲害。”
    “正是。”
    清國公緩緩點頭。
    那一刻,他的眉眼間的笑意更深,卻不是溫和的笑。
    而是一種老將重見戰場的笑,一種知曉危險卻仍要前行的笑。
    “好。”
    他輕聲道。
    “老夫早就說過,若大疆真要亡,也該亡在刀口上,不該爛在廟堂裏。”
    “你既有這膽子,有這心思,就該有人替你撐起那一麵旗。”
    他伸手,在幾案上緩緩一拍。
    “今日內。”
    “隻要拓跋蠻阿叛國的消息,徹底讓朝臣們知道。”
    “你的機會,就來了。”
    拓跋燕回微微一怔。
    她原以為,這老將會猶豫。
    會顧慮再起。
    會讓她去自己想辦法。
    可他沒有。
    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
    他一開口,就直接點破關鍵所在。
    清國公看著她的神情,淡淡道:
    “我活到這把年紀,朝中那幫人我都看透了。”
    “他們的膽小與貪生,早已寫在臉上。”
    “你不必勸他們,他們自己會往你那邊靠。”
    他冷笑一聲。
    “隻要一聽到‘叛國’兩個字,他們就會立刻明白——局勢又要變了。”
    “而他們,最怕的,就是被局勢遺棄。”
    他說到這裏,抬起手,指向那封信。
    “這位奇人,倒真是好手段。”
    “若真按這信中的部署推進,一旦拓跋蠻阿的罪名坐實,大汗那邊還沒反應過來,朝中就要先亂。”
    “朝中一亂,所有舊臣都會本能地去找個可以依附的人。”
    “到那時候——”
    他看著拓跋燕回,聲音低沉。
    “你,就是他們能看見的唯一‘方向’。”
    “我老了。”
    他歎息一聲,卻帶著笑意。
    “可老骨頭總還要發揮點用處。”
    “放心吧。”
    “我雖然早不理朝政,但我那一張嘴,還是有人聽的。”
    “明日早朝之前,我會讓那些還未完全投靠拓跋努爾的老臣,知道該往哪站。”
    “你要的聲勢,我給你。”
    拓跋燕回靜靜地聽著,目光越來越深。
    “國公這是……”
    “這是準備再回朝堂了?”
    清國公笑了。
    那笑裏帶著一絲嘲諷,也帶著一點久違的熱血。
    “哈哈。”
    “老夫本不想再踏那攤渾水。”
    “可這世道啊,總不讓人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