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一人vs三十萬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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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在這一刻,仿佛忽然死寂。
    天地之間,隻剩趙烈那一句低沉、沙啞、像從喉骨深處擠出來的歎息。
    像是為某人的命運提前敲響的喪鍾。
    陸頡猛地轉頭,看向趙烈,隻見他臉色慘白,平常那股橫衝直撞的悍氣此刻全無——化成了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驚懼。
    不是怕死。
    是怕陛下死。
    所有人都聽出了這層含義。
    刹那間,所有人的後背都像被寒風凍住,僵硬、緊繃、連呼吸都斷斷續續。
    董延的手死死攥住韁繩,指節發白,聲音裏帶著明顯的顫音:
    “趙將軍……陛下一個人……還在城裏……”
    這句話說完,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無人應答。
    因為每個人心中都在回蕩同一句:
    ——他一個人,怎麽擋三十萬?
    就算武力再強,能一劍挑十人,能百戰百勝——那又如何?
    麵對三十萬。
    麵對攻城巨車、震山破的撞城槌、弓弩齊發的黑雨。
    麵對被拓跋努爾的瘋狂點成巨獸的鐵流。
    一個人……能擋嗎?
    無人敢說能。
    風呼的一聲從雪坡頂卷過,吹得旗角瘋狂拍打。
    趙烈忽然深吸一口氣,像是逼迫自己從絕望裏抬起頭來。
    他一把握緊了腰間的刀。
    “不能!”
    他忽然低吼。
    那聲音像是從胸腔撕出來的。
    “不能讓陛下一個人死在平陽!”
    所有人齊齊抬頭。
    趙烈的眼睛紅得像要滴血。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像是宣告自己的命:
    “陛下讓我們撤,是命令。”
    “可陛下留在平陽,是……為了我們,為了大堯,為了天下百姓。”
    “他……不是為了活,是為了負!”
    “既然他能背負天下!”
    “那我們……怎能連承擔陪他死,都不敢?!”
    這句話落下,所有人的喉嚨都像被針刺一般發緊。
    陸頡閉了閉眼,長長吐出一口雪氣。
    董延臉頰因激動而抖得厲害,卻還是強行壓住情緒。
    趙烈轉身,一把抓住馬鞍,整個人一躍而上。
    披風在風中鼓響。
    他的聲音震得雪坡下的小鬆樹都抖了三抖:
    “我趙烈——先說在前頭!”
    “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是送死!”
    風聲忽然一頓,像是也在聽他的話。
    趙烈雙腿一夾馬腹,坐得筆直,大喝:
    “我要去平陽救陛下!”
    “我知道——”
    “憑我們這些人,擋不住三十萬!”
    “我知道——”
    “去了,連浪花都翻不起一朵!”
    “我知道——”
    “我們這百來號人,一旦被發現,就是被圍殺的命!”
    他越說聲音越大,越說越像是要把心中壓著的血嘔出來。
    “但是!”
    “但——是——!!!”
    他死死盯著平陽方向,那城牆如同一張巨獸的口,而其中的一點白影,是他們真正的君王。
    “我不能看著陛下一個人死在城上!”
    “我不能!”
    “我趙烈做不到!”
    胸腔裏的怒、悲、痛、悔,全都化成了這一句咆哮。
    刹那間,所有將士的眼睛都濕了。
    陸頡緩緩握緊馬鞭,聲音低啞:
    “趙將軍……”
    但還沒等他說出全部,趙烈已抬手阻止。
    他怒喝:
    “這是我一人的想法!”
    “現在我要你們聽清楚!”
    “誰想回北關——我不怪!”
    “誰想活著完成陛下原先的命令——我也不怪!”
    “誰不願意送死——天經地義!”
    “你們願意留下來,我趙烈,感激!”
    “你們願意回去,我趙烈,也敬佩!”
    說到這,他忽然聲音一頓。
    然後,重重落下最後一句:
    “但我要去。”
    “陛下在平陽。”
    “我……必須去。”
    風雪在這一刻完全靜止了。
    像所有天地都在等著這句話落地。
    趙烈緩緩舉起手,指向平陽城方向。
    “這是我趙烈自己的選擇。”
    “願意跟我去的——上馬。”
    “願意回北關的——立刻轉向。”
    “無論你們做出哪個選擇……”
    “你們都是英雄。”
    他真的這樣說了。
    沒有一句激將,沒有一句責怪。
    隻有沉沉地尊敬。
    空氣裏忽然傳來馬鞍輕輕的繃緊聲。
    趙烈怔了一瞬回首。
    第一個上馬的……是陸頡。
    陸頡沒有說話。
    隻靜靜地抬起了韁繩。
    那動作像是在說:
    ——我跟你去。
    然後是第二個將士。
    第三個。
    十個。
    二十個。
    五十個。
    沒有人轉身,沒有人遲疑,沒有人猶豫。
    所有人都上馬了。
    那一百多匹馬在風雪裏震動著,蹄下的雪在沉重而堅定地“咯吱”作響。
    無人退後。
    無人逃避。
    無人選擇生。
    他們選擇了——
    與陛下共死。
    趙烈喉嚨一緊,鼻腔發酸。
    他狠狠扯了扯韁繩,讓自己硬生生抬頭,不讓眼淚落下來。
    他環視這百餘人。
    平日裏,是他帶著他們殺,是他罵他們、訓他們、罰他們。
    可現在——
    這些人無一例外地抬頭挺胸,像是要把命直接掛在刀尖上。
    沒有一句豪言。
    沒有一句激勵。
    他們的眼裏隻有一種光:
    ——決死。
    趙烈吸了一口冷風,讓胸腔刺痛。
    然後猛地高舉馬刀。
    “好!”
    他的吼聲震得雪坡都抖了一抖。
    “既然如此!”
    “那我們這百人——!”
    “便以血,為陛下開一條路!”
    眾人齊聲大吼:
    “願為陛下死!!!”
    那聲音壓過風雪,直衝雲霄。
    趙烈猛地一揮馬刀:
    “全軍聽令——”
    “隨我——!!!”
    “殺向平陽!!!”
    他雙腿狠夾馬腹。
    “駕!!!”
    馬嘶聲如裂天。
    他衝下雪坡。
    背後,一百餘騎同時催馬,雪花被馬蹄踢得漫天飛舞。
    這支小隊,衝進雪原中,風從他們的頭盔呼嘯而過。
    像千萬柄刀劃過。
    他們知道——
    這一衝,便再無回頭。
    他們知道——
    到了平陽,隻是送死。
    但他們仍然衝下去。
    這一刻——
    天地間,一百餘道身影,在三十萬大軍壓境的地獄前。
    逆風。
    逆雪。
    逆命。
    逆天。
    ——隻因,他們的君王尚在城上。
    他們必須去。
    哪怕隻是陪他死。
    哪怕隻是讓他死得不那麽孤單。
    哪怕隻是告訴他:
    “陛下,您不是一個人。”
    雪原之上,一百匹戰馬踏碎白雪,奔向黑壓壓的軍陣。
    像是白色的刀鋒,刺入鋼鐵的海洋。
    風聲嗚咽。
    天地黯然。
    趙烈怒吼:
    “蕭寧——!撐住!!!”
    這是唯一一句他們能喊出的。
    喊的是——陛下。
    喊的是——君王。
    喊的是——他們願為之死的人。
    雪在他們馬蹄下炸裂,一路白浪翻滾。
    他們奔向的是——絕境。
    他們衝向的是——地獄。
    他們迎的是——三十萬的死亡鐵流。
    但無人回頭。
    無人顫抖。
    無人說不。
    風雪中——
    這一百人,像一百把在風中燃燒的刀。
    烈烈燃起。
    奔向命運的墳墓。
    ——為救那一個人。
    為救那一個站在風雪城樓上的少年皇帝。
    他們寧死。
    不退……
    另外一邊,平陽城外高坡之上。
    風噬骨般從北方呼嘯而來,將清國公的戰袍刮得“啪啪”作響。
    他孤身立在雪覆的高坡之上,無人知曉,也無需知曉——
    他是來救一個幾乎必死之人。
    在遼闊到望不見盡頭的風雪中,三十萬大疆軍正如一堵移動的黑鐵之牆,轟鳴著推進到平陽城下。
    攻城錘被推到陣前。
    重盾步兵開始列隊。
    騎軍排成三列,馬蹄在雪地上踩出沉雷般的回聲。
    隻待一聲令下——
    平陽便會化作血色的廢墟。
    清國公拽著韁繩,老馬在風雪中微微發顫。但老者的背卻依舊筆直,好像那所有殺氣都碰撞不到他的脊骨。
    他眼神深沉,審視著城樓之上那幾乎渺小到要被風吞掉的白影。
    蕭寧。
    孤零零地站在平陽空城的門樓中央。
    清國公心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此刻蕭寧最明智的選擇,是躲。
    躲到城中某個角落,賭大汗的大軍在屠城時不會發現他。
    這或許卑微、或許死氣沉沉,但卻是唯一能讓他多活一刻的辦法。
    以三十萬之眾——
    哪怕把平陽一磚一瓦翻過來,翻三遍、五遍,也能將一個少年翻出來。
    可即使如此,躲,依然是唯一的路。
    ——如果他躲得夠深,
    ——如果他命夠大,
    ——如果他僥幸逃過大汗怒火中的第一波瘋狂,
    也許,他能活著見到清國公。
    清國公望著城影,輕聲呢喃:
    “孩子……你該明白的,你該躲的啊。”
    然而下一瞬。
    他瞳孔猛地一縮!
    蕭寧動了。
    動得極慢,卻極分明。
    那少年先是緩緩抬起手,那手指纖長、骨節清晰,握住了背後的劍。
    他將那柄劍拔出。
    風雪狂舞,劍身上映出一道森鋥寒芒。
    他低頭,用衣袖,認真地擦拭著劍刃。
    劍刃被擦得幹淨且閃亮,仿佛不是要麵對三十萬大軍,而是要去赴一場儀式、一場盛典。
    這動作安靜、專注、平穩。
    卻紮眼得讓清國公喉頭緊了一瞬。
    “……你這是在做什麽?”
    下一息。
    蕭寧將劍輕輕往身側一立,整個人站得筆直。
    像一杆青鬆。
    像一柄剛剛從爐火裏拔出的新劍。
    他抬起頭,望向城外三十萬大軍逼來的方向。
    清國公心口驟然一跳!
    “等等——”
    一種極度危險的預感衝上他的後背,讓他這條六十多歲的老狼瞬間繃緊。
    蕭寧的身前,是大軍的咆哮,是拔城的腳步聲,是即將壓垮一切的狂怒。
    而蕭寧——
    不退。
    不縮。
    反而抬腳……向城門走去!
    清國公的心幾乎是被硬生生捏住:
    “你……你要幹什麽?!”
    然而少年沒有聽見,也不會聽見。
    風雪中,他踏出了第二步。
    然後第三步。
    一個人影,孤獨卻毫不遲疑,竟然朝城門方向走去!
    “你瘋了!——”
    清國公失聲了。
    他這一輩子見過太多瘋狂的人,見過太多不要命的將軍,見過太多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可從未見過——
    一個人,
    一個少年,
    在麵對三十萬大軍全線壓境之時,
    竟然選擇——
    迎上去。
    不是逃。
    不是躲。
    不是求生。
    是走向敵軍。
    是迎著刀刃。
    是帶著劍,走到三十萬的殺戮麵前。
    清國公呼吸一窒,胸腔被某種巨大的震駭生生撞開。
    他的聲音被風撕裂,卻依舊從喉口擠出:
    “你……你不會是想——”
    他想到的那個可能,讓他渾身血液都涼了半寸。
    沒有人能那樣做。
    沒有人敢那樣做。
    沒有人應該那樣做。
    蕭寧,你……
    你可知道你麵對的是什麽?
    那不是敵軍。
    那不是一場戰鬥。
    那是屠殺。
    是拓跋努爾親自下令的屠城。
    是三十萬瘋了、狂了、殺紅眼的大軍。
    你一個人,一柄劍……
    憑什麽?
    想做什麽?
    憑什麽?
    清國公攥著韁繩的手指發顫,指骨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第一次有了一種想立刻衝下去的衝動。
    可肩膀之上的年歲壓住了他。
    他隻能用撕裂的聲音低吼:
    “你瘋了!你是真的瘋了?!你一個人——”
    “你想阻三十萬?!”
    “你以為你是神仙嗎?!”
    蕭寧在雪中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背影單薄,卻像撐起了一座山。
    清國公的眼角被風吹得發酸,他喉頭緊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這是……在找死啊……”
    風雪掠過他白色的鬢角。
    可他卻第一次覺得——
    這世上,有些年輕人,
    真的連死,都比旁人活得更鋒利。
    他喃喃道:
    “蕭寧……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為什麽……寧願死,也不躲?”
    “你……到底算到了什麽?”
    “還是說……”
    “你根本沒想活?”
    雪地裏,蕭寧的腳步更清晰。
    劍在他掌中光芒更冷。
    城門就在眼前。
    三十萬大軍的第一排騎兵已經調好了馬陣。
    空氣像在沸騰。
    仿佛下一秒——
    鐵流便要吞沒那孤影。
    清國公忽然心口發痛——他竟有種錯覺:
    那少年不是去送死。
    而是去做一件他必須做的事。
    一件他認定了的事。
    一件連他死,也必須去完成的事。
    清國公忽然間隻覺得呼吸發緊。
    “蕭寧……”
    他低聲呼喚著那遙不可及的名字。
    風吹亂他鬢邊白發。
    雪落在他掌間,立即融化。
    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感受到——
    他所要救的那個人,
    並不是被命逼到牆角的少年。
    而是一柄鋒芒太盛的劍。
    太亮。
    太狠。
    太孤獨。
    也太無所畏懼。
    清國公喉頭發澀,眼中竟罕見地泛出一絲濕意。
    “你這瘋子……”
    “你根本不是要逃……”
    “你是決心……要以你一人之軀——”
    “去麵對三十萬?”
    風雪大作。
    三十萬鐵騎如黑海翻湧。
    蕭寧的背影,卻在其中——越走越直。
    清國公睜大了眼。
    一句嘶啞的聲音,溢出他喉口:
    “你這是……想以一人,擋一軍?”
    “你想——以命,換局?”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風雪在吼。
    大軍在吼。
    天地都在為那少年的步伐震動。
    而清國公——
    老眼之中,第一次出現了震駭之外的東西:
    一種被壓抑了半生的狂熱,被一個年輕人的背影點燃。
    “蕭寧……你這孩子……”
    “若你不死——你必是天下之主。”
    “可你偏偏要在今日……”
    他聲音沉入風雪中:
    “以一人,對三十萬。”
    “瘋子。”
    “瘋得……讓我這老東西都心顫。”
    清國公喃喃著,視線死死釘在那道背影上。
    風雪裏,蕭寧握著劍,腳步卻不急不緩。他不像一個赴死的人,也不像求生,更不像赴戰——
    反而像一個在走向自己命運的人。
    穩。
    靜。
    沉。
    每一步都落得極輕,像怕驚擾了風雪,而不是怕麵前那三十萬殺狂的大軍。
    清國公胸腔幾乎堵住,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髒有些承受不住。
    “孩子……你到底想做什麽……”
    蕭寧走到城樓之下。
    那扇巨木城門,在三日前曾被他一人一劍逼退三十萬;在今時今日,大汗已下令屠城,城外殺聲衝天,按理他該避之,如避深淵。
    可他卻伸出手。
    手指落在那扇沉重的門板上。
    一寸。
    一寸。
    輕輕推開。
    沒有聲勢,沒有轟鳴,也沒有震裂之音。
    仿佛這是平常不過的開門動作。
    可清國公看到那一瞬——脊背卻像被刀劃開。
    “你……竟然……”
    門扉在風中微微顫著,被蕭寧一寸寸推開。
    終於,讓出一個人能走出的空間。
    那少年跨出門檻。
    站在城門前。
    天地間風雪呼嘯。
    三十萬鐵騎如黑海般在遠處翻湧,殺氣凝成可見的霧氣。
    而城門前,隻有他一人。
    白衣如雪,劍如霜。
    清國公隻覺得眼前一陣發白。
    要知道,他可是皇帝!
    而他身後沒有士兵、沒有百姓、沒有城樓火把、沒有任何聲勢。
    隻有——
    空城。
    真正的空城。
    他一個人,就是整座平陽。
    清國公嘴唇顫了一下,喉頭發出極輕的聲響:
    “瘋子……你是真的瘋子……你要以一人之身,麵對三十萬?”
    “你怎麽敢的……”
    ……
    三十萬大軍已壓至平陽城下。
    殺聲震天,天地俱裂。
    拓跋努爾一身重甲,立在最前方。狼旗在他身後炸開般鼓動,他的眼紅得像要流血。
    “給我推進!”
    “攻城車上前!!”
    “第一梯隊舉盾——!”
    他幾乎咆哮著發號施令。
    就在此時——
    “轟——”
    不是雷聲。
    而是……一種極輕,卻似乎震撼三軍的聲音。
    前方,有人驚叫:
    “城門……開了!!”
    拓跋努爾猛地一怔,頭顱僵硬地轉向平陽城門。
    隻見那城門,在殺聲滾滾之中,被從裏麵推開。
    緩慢的。
    平靜的。
    像一隻眼睛被從沉眠中打開。
    緊接著——
    一個白色的身影,安靜地站在了門前。
    拓跋焱喉嚨猛地緊了一下:
    “……又是他。”
    拓跋努爾的眼睛,在那一瞬間像被火焰點燃。
    “蕭寧——!!!”
    三天前,也是這樣。
    三十萬圍城,他一個人走出。
    當時拓跋努爾以為對方有伏兵、有機關、有後手。
    今日再見,他隻覺得不可思議:
    這小子……竟然還敢?
    他不是應該躲嗎?
    應該逃嗎?
    應該在城中瑟瑟發抖,求天求地嗎?
    他打開城門,是為了什麽?
    找死?挑釁?或者……還有什麽底牌?
    但無論哪一種,都不合理。
    因為那門後——
    空無一人。
    拓跋焱不由得低聲道:
    “大汗……他……他竟然又走出來了。”
    “他難道不怕?”
    拓跋努爾沒有回答。
    隻是盯著那道白影,眼神逐漸收緊,像看著一頭即將用盡生命的白狼。
    身後眾將詭異地靜下來。
    三十萬大軍,也被這一幕生生壓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著——
    一個人。
    一柄劍。
    立在城門前。
    麵對三十萬。
    那不是勇氣。
    那是……狂氣。
    是讓人心底都發毛的那種狂。
    有老將忍不住咽口唾沫:
    “三天前,他就是這樣出來的……難怪大汗當時不敢輕舉妄動……”
    “可這次……這次……”
    “這次他是瘋了吧……”
    “麵對這樣的敵軍,竟然敢走出來……這若不是勇武……便是天生的狠人。”
    “一個少年皇帝……竟到了這般地步……”
    讚歎、震驚、恐懼——混雜在無數人的喉嚨裏。
    拓跋努爾目中血絲越來越密。
    他忽然低笑。
    那笑聲帶著狂氣。
    “好。”
    “好啊!”
    “蕭寧!!!”
    他的聲音壓過風聲,壓過殺聲,直直落在那孤影之上。
    “我是真沒想到——三天前你敢這麽出來,我已經佩服你一次。”
    “但我更沒想到……”
    “今日——你竟然,還敢如此走出來!!”
    拓跋焱屏息。
    拓跋努爾臉上不是憤怒。
    不是惱羞。
    而是……敬意。
    是一個強者對另一個強者的敬意。
    他緩緩抬手,將大刀橫於胸前。
    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咬字沉沉:
    “蕭寧,我佩服你。”
    “你是好漢。”
    “是硬骨頭。”
    “是瘋子。”
    “也是倔強到讓我這個敵人都不得不尊敬的青年。”
    他眼神驟然一狠!
    “但是!”
    “今日——”
    “你隻有一條死路可走!!”
    “帶著我拓跋努爾……”
    “對你最後的尊敬——”
    “上路吧!!!”
    殺聲,轟然炸開。
    像海嘯。
    像雷霆。
    像末日降臨。
    而城門前的那道白影——
    仍舊站著。
    衣袂在風雪裏獵獵飛舞。
    劍在他掌中微微顫鳴。
    孤身一人。
    麵對三十萬。
    但沒有退一步。
    仿佛他才是那三十萬的主人。
    仿佛整個戰場,都因他而存在。
    清國公在遠處的高坡上,看著這一幕,胸口發緊,心跳快得像要破碎。
    他低聲呢喃:
    “蕭寧……”
    “你究竟是怎麽想的,是什麽給你的勇氣,讓你一人這般獨麵三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