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拓跋努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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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拓跋努爾終於明白。
    這一局,已經不是能不能贏的問題了。
    而是——根本已經沒有再贏的可能。
    拓跋努爾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那口氣中,帶著濃重的血腥味,也帶著前所未有的頹然。
    這一聲歎息,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年。
    就在這時。
    拓跋蠻阿緩緩走到他的身側。
    他看了一眼前方那片毫無生氣的潰軍,又看了一眼遠處火光下森然如山的大堯軍陣。
    最終,還是低聲開口。
    “大汗。”
    “已經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拓跋努爾沒有說話。
    拓跋蠻阿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聲音雖輕,卻異常清晰。
    “軍心已死。”
    “再衝,隻會死得更快。”
    “與其全軍盡沒,不如保住性命。”
    他頓了頓。
    語氣中多了一絲近乎哀求的意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實在不行……就投降吧。”
    “投降”這兩個字。
    在夜色之中顯得異常刺耳。
    仿佛一柄冰冷的刀,狠狠紮進了拓跋努爾的心口。
    拓跋努爾的身體,猛地一震。
    下一瞬,他緩緩轉過頭,看向拓跋蠻阿。
    那雙眼睛裏,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
    震怒。
    屈辱。
    不甘。
    還有一絲深藏的絕望。
    他死死盯著拓跋蠻阿,嘴角微微抽動。
    沉默了許久許久。
    久到拓跋蠻阿甚至以為他真的會答應。
    可就在下一刻。
    拓跋努爾的臉色,驟然陰沉了下來。
    所有的動搖與遲疑,被一股極端的瘋狂生生壓了下去。
    “投降?”
    他的聲音低啞,卻帶著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寒意。
    “我拓跋努爾,怎麽可能投降?”
    “我這一生,踏碎無數敵軍營帳,屠城無算,你讓我向一個中原小皇帝低頭?”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發出“哢哢”的脆響。
    額頭的青筋高高暴起。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他說這話時,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那不是回答。
    而是一種歇斯底裏的自我宣告。
    拓跋蠻阿張了張嘴,還想再勸。
    可當他對上拓跋努爾那雙幾乎徹底癲狂的眼睛時,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他知道。
    這一刻的大汗,已經完全聽不進任何勸告了。
    拓跋努爾忽然狂笑了一聲。
    笑聲在夜色之中回蕩,顯得無比瘮人。
    “既然都是死。”
    “那本汗,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話音落下。
    他猛地舉起了手中的彎刀。
    刀鋒在火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芒,像是一輪彎月,帶著決絕的殺意。
    他沒有再回頭看任何一個軍士。
    也沒有再發布任何一道命令。
    因為他很清楚。
    此刻,這支軍隊已經不可能再跟著他往前衝了。
    下一瞬。
    拓跋努爾猛地踏前一步。
    整個人如同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野獸,拖著彎刀,直衝向陣前那道身影。
    他口中發出低沉而瘋狂的嘶吼。
    那不是軍令。
    而是一個將死之人的怒吼。
    蕭寧就站在原地。
    沒有後退。
    也沒有避讓。
    他隻是冷冷地看著拓跋努爾,仿佛看著一個已經提前寫進了死簿的人。
    當拓跋努爾越來越近。
    他才緩緩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
    “嗬嗬。”
    笑聲不大。
    卻清清楚楚地落進所有人的耳中。
    “拓跋努爾啊。”
    “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你也是罪有應得。”
    拓跋努爾瞳孔猛地一縮。
    彎刀高高舉起,帶著他最後全部的力氣,朝著蕭寧當頭劈下。
    這一刀,已經不講任何章法。
    隻有同歸於盡的瘋狂。
    蕭寧卻隻是冷冷地看著。
    在刀鋒即將落下的那一瞬間。
    他抬手了。
    長刀出鞘。
    寒光乍現。
    沒有碰撞。
    也沒有僵持。
    有的,隻是一道快到極致的刀光,自下而上,一閃而逝。
    下一刻。
    拓跋努爾的動作,猛地定格在半空。
    他的表情徹底凝固。
    眼中的凶狠與瘋狂,還未來得及完全散去。
    一條血線,從他的胸腹之間緩緩浮現。
    隨後,瞬間擴大。
    “噗——”
    鮮血,如同決堤一般噴湧而出。
    拓跋努爾的身體,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從中間被整整齊齊斬為兩段。
    上半身還保持著揮刀的姿勢。
    下半身卻已率先墜地,重重砸在泥土之中。
    兩截屍體,先後倒下。
    血水迅速在地麵蔓延開來。
    北原雄主。
    拓跋努爾。
    就此斃命。
    拓跋努爾的屍體倒下之後,戰場上出現了一瞬極其詭異的寂靜。
    沒有歡呼。
    沒有呐喊。
    甚至連呼吸聲都仿佛被壓到了最低。
    所有大疆軍士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兩截尚在淌血的殘屍之上。
    那是他們的大汗。
    曾經在北原上令諸部臣服、令敵國膽寒的雄主。
    而現在,卻被人當眾一刀斬成兩段,像一條死狗一樣躺在泥地裏。
    這一幕,對他們而言,帶來的衝擊遠勝於之前任何一次震懾。
    如果說先前蕭寧的威名擊垮的是他們的膽氣。
    那麽此刻這一刀,便是徹底斬斷了他們心中最後一絲精神支柱。
    軍陣之中,終於有人支撐不住。
    “撲通”一聲。
    一名軍士雙膝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緊接著,是第二個。
    第三個。
    第四個……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般。
    成片成片的大疆軍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接連跪倒在地。
    刀兵掉落在泥土之中,發出零零碎碎的聲響。
    那聲音並不刺耳,卻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口。
    他們不敢再抬頭。
    不敢再看蕭寧。
    更不敢再看那兩截血肉模糊的屍體。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
    拓跋努爾一死。
    這場仗,已經徹底結束了。
    拓跋蠻阿站在一旁,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的臉色,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所有血色。
    雙眼死死盯著地上的兩截殘屍,腦中一片空白。
    他剛剛還在勸降。
    下一刻,大汗便已經身首異處。
    這種轉折之快,殘酷之甚,讓他連悲慟的情緒都來不及生出。
    有的,隻是從骨子裏湧出來的寒意。
    他忽然意識到。
    從一開始。
    他們就不該踏入這片戰場。
    更不該麵對這個人。
    蕭寧緩緩收刀。
    刀鋒之上的血水順著刃口滴落,砸進泥地裏,很快便被黑土吞沒。
    他甚至連多看那屍體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他的目光,越過那兩截殘軀,落在了前方跪倒成片的大疆軍陣之上。
    眼神冷漠。
    如同在審視一群已經失去價值的俘虜。
    “拓跋努爾已死。”
    蕭寧的聲音不高。
    卻在死寂的戰場上,清清楚楚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再有持兵者。”
    “視同負隅頑抗。”
    “格殺勿論。”
    這不是威脅。
    而是宣判。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
    跪在最前方的幾名大疆將領,幾乎同時將兵器推到身前,額頭重重擊在地上。
    動作整齊而倉皇。
    仿佛生怕慢上半分,便會招來滅頂之災。
    “我等……願降!”
    帶著顫抖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隨後,更多的聲音陸續響起。
    有的沙啞。
    有的哽咽。
    有的甚至已經帶上了哭腔。
    “願降!”
    “願降!”
    “我等願降!”
    這些聲音匯聚在一起。
    最終,變成了一片低低的、近乎哀號的伏地之聲。
    四十萬裏北原雄兵。
    至此,徹底低下了頭顱。
    拓跋蠻阿緩緩跪了下去。
    這一跪,他跪得極其艱難。
    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的額頭,重重叩在沾滿血水的泥土之上。
    冰冷的觸感順著皮膚傳來。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真正意識到——
    大疆,完了。
    蕭寧看著這片伏地的人潮,神情沒有半分波動。
    他緩緩抬手。
    身後的大堯軍陣,立刻分出數道整齊的隊列,步伐沉穩,迅速前壓。
    鐵甲摩擦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那不是衝鋒。
    而是收割戰後的秩序。
    趙烈策馬而出。
    韓雲仞緊隨其後。
    一眾將領的目光,在這一刻皆是複雜到了極點。
    他們打了一輩子的仗。
    從未見過一場仗。
    是以敵方主帥被當場斬殺,而全軍隨即跪地投降來結束的。
    這一戰。
    幾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正麵血戰。
    卻比任何一場慘烈廝殺都更加震撼人心。
    四萬。
    對二十餘萬。
    卻以近乎碾碎的方式,終結了全部抵抗。
    趙烈忍不住回頭,看向仍舊立於陣前的蕭寧。
    那道身影在火光之中並不耀眼。
    卻如同一座無形的高山,沉沉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這已經不是靠兵力、靠謀略就能完全解釋的勝利了。
    這是對人心、對意誌、對恐懼的徹底統治。
    拓跋蠻阿被押到陣前。
    他的雙手被反綁。
    頭顱低垂。
    再沒有之前哪怕一絲北原貴族的桀驁。
    蕭寧的目光,終於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眼,沒有憤怒。
    沒有仇恨。
    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你,倒是比拓跋努爾清醒。”
    蕭寧淡淡開口。
    拓跋蠻阿身子微微一顫。
    卻不敢抬頭。
    隻低聲道。
    “敗軍之將,不敢言清醒。”
    “隻求……活。”
    最後一個“活”字。
    他說得極輕。
    卻帶著一種毫不遮掩的卑微。
    蕭寧沒有立刻回答。
    他隻是緩緩轉過身,看向跪伏成片的大疆軍陣。
    目光在無數低垂的頭顱之間掃過。
    “拓跋努爾死於陣前。”
    “你們,死罪可免。”
    此言一出。
    數萬大疆軍士的身體,齊齊一震。
    幾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一點點頭,又在瞬間重新低下。
    那是一種夾雜著不敢置信與狂喜的顫抖。
    “但活著。”
    蕭寧的聲音再度響起。
    語氣卻陡然轉冷。
    “並不代表無罪。”
    這一句話,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人群之中的呼吸聲,瞬間變得紊亂而急促。
    “你們將被繳械。”
    “編入俘營。”
    “凡有反抗、逃逸、滋事者。”
    “斬。”
    “凡有立功之人。”
    “可贖前罪。”
    規則清晰。
    生死分明。
    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空間。
    這是勝者對敗者的裁決。
    也是帝王對戰俘的處置。
    拓跋蠻阿聽到這裏,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那口氣中,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
    也帶著難以言說的苦澀。
    他知道。
    至少這三十萬人的性命。
    保住了。
    而大疆這個名字。
    從今往後。
    恐怕隻會留在史書之上。
    蕭寧收回目光。
    緩緩舉起右手。
    “收兵。”
    這一聲令下。
    大堯軍陣如潮水般有序展開。
    鐵騎前出。
    步卒封鎖。
    俘營迅速搭建。
    這一片曾經的決戰之地。
    在短短一刻鍾之內。
    便從修羅場,變成了收攏敗軍的巨大牢籠。
    火光依舊燃燒。
    夜風依舊呼嘯。
    隻是這一夜。
    北原的天。
    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