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章 曆史的門檻!
字數:16246 加入書籤
清國公的語氣漸漸變得篤定。
“此人不但坐得穩這個位置。”
“而且,極有可能,帶著大堯走得更遠。”
“走到一個,我們之前從未想過的高度。”
拓跋燕回聽到這裏,目光微微一動。
她並未反駁,反而順著話說道。
“其實,我一開始便知道。”
“關於他的傳言,多半並不誇張。”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
“隻是沒想到,會誇張到這種程度。”
“原以為是擅權謀之人。”
“卻發現,他連人心的走向,都算得一清二楚。”
拓跋燕回的語氣,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感慨。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
“他竟然連詩文、格律,都有如此見解。”
“這已經不是尋常意義上的聰明了。”
清國公點頭表示讚同。
“是啊。”
“那一首竹詩,看似隨口而出。”
“可若沒有足夠的閱曆和心性,是絕寫不出來的。”
他說到這裏,目光不由變得深沉。
“那不是文人的清高。”
“而是經曆過風浪之後,才有的篤定。”
“這種人,一旦掌權,最為可怕。”
拓跋燕回並未否認這一點。
她隻是靜靜聽著,隨後說道。
“也是最值得信任的那一種。”
“至少,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跡可循。”
“不會因為一時情緒而改變方向。”
“更不會被眼前得失所左右。”
“這樣的人,若是對手,確實難以應付。”
她頓了頓,語氣隨之一轉。
“但若是盟友。”
“反而令人安心。”
這句話說得不重,卻意義分明。
清國公聽到這裏,終於露出一絲釋然。
“所以,殿下的判斷,並沒有錯。”
“稱大堯為宗主國。”
“並非示弱,而是順勢而為。”
清國公的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拓跋燕回點了點頭。
“是的。”
“若繼續抗衡,隻會讓大疆消耗在錯誤的方向上。”
“而與其如此,不如選擇一條更清晰的路。”
她抬頭,看向遠處的宮牆。
“今日這一切,看似是他在向我們展示。”
“可實際上,更像是在告訴我們。”
“他早已想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清國公沉默了片刻。
隨後緩緩說道。
“麵對這樣的人,再抱僥幸之心。”
“隻會顯得愚蠢。”
拓跋燕回輕輕一笑。
“不錯。”
“至少現在,我已經沒有任何猶豫。”
“這一局,我們輸得並不冤。”
二人對視了一眼。
這一刻,許多話都不必再說出口。
在經曆了今日這一番接觸之後。
他們心中,已經有了同樣的結論。
這位大堯天子。
無論是作為對手,還是作為盟主。
都遠遠超出了他們最初的預估。
也正因如此。
他們的選擇。
已經不再是權衡利弊後的妥協。
而是發自內心的認可。
在這一刻,真正達成了共識。
另一邊,大殿外的偏廳之中,趙烈等人也各自落座。
氣氛與先前不同,此刻明顯輕鬆了許多。
可即便如此,眾人的神情之中,仍舊帶著未散的震動。
顯然,方才殿內發生的一切,對他們的衝擊並不小。
最先開口的,還是趙烈。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語氣裏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感歎。
“說實話。”
“我是真沒想到,陛下竟能想到那樣的布局。”
這句話一出,其餘幾人立刻點頭。
顯然,這並非趙烈一人的感受。
那一連串關於敵軍處置的推演,至今仍在他們腦中反複回放。
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
莊奎抬手揉了揉眉心。
“何止是想到。”
“那分明是把人心,一層一層剖開給你看。”
“偏偏還讓你找不到反駁的地方。”
他說到這裏,語氣不由得重了幾分。
“要不是親耳聽見,我都不敢信。”
“這種計策,竟然還能這麽用。”
“而且,每一步都站得住。”
另一名將領忍不住接話。
“最嚇人的不是計策本身。”
“是陛下對結果的把握。”
“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情隻會往那個方向走。”
這話一出,眾人再次沉默。
確實如此。
無論是下策、中策,還是後麵的延伸推演。
蕭寧給人的感覺,始終不像是在猜。
趙烈點了點頭。
“對。”
“他不是在賭。”
“他是在算。”
“而且算得極準。”
莊奎接了一句。
“那不是臨場發揮。”
“那是早就想過無數遍之後,才會有的從容。”
幾人對視了一眼。
這一刻,他們心中同時生出一個念頭。
這位年輕的皇帝。
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危險得多。
有人低聲說道。
“若隻是會用兵,也就罷了。”
“可偏偏,他連人性都摸得這麽透。”
“這種人,坐在那個位置上,實在太穩了。”
趙烈沒有反駁。
他隻是端起茶盞,又放下。
“你們注意到沒有。”
“陛下在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始終很平。”
“沒有炫耀,也沒有刻意施壓。”
“就像是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莊奎點頭。
“這反而更讓人心裏沒底。”
另一名將領忍不住苦笑。
“說句實話。”
“要是換了別人,說這種話,我隻當他誇誇其談。”
“可陛下說出來,你偏偏就信了。”
這種信服,並非來自身份。
而是來自邏輯本身。
每一步,都能推回源頭。
每一個結果,都能找到因果。
趙烈沉吟片刻。
“更別說後麵的事了。”
“你們看見沒。”
“連拓跋燕回那種人,都被說服了。”
莊奎點頭。
“是啊。”
“那位大疆公主,可不是好糊弄的。”
“可她最後的反應,明顯已經不是外交應付。”
說到這裏,幾人的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了詩文上。
一開始,還有人覺得那隻是場消遣。
可現在再回想。
卻沒人再敢這麽認為。
莊奎率先吐出一口氣。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在消化什麽。
“原以為隻是文人手段。”
“現在看來,是我想淺了。”
趙烈沒有立刻接話。
他站在那裏,目光始終落在蕭寧方才站過的位置。
那首詩,他聽得很清楚。
也正因為聽得清楚,才越發沉默。
“這不是提前備好的。”
趙烈終於開口,語氣十分篤定。
“題是臨時出的,人是當場站起來的。”
“這種東西,裝不出來。”
這句話一出,幾名將領同時點頭。
他們不懂詩文格律,卻極懂“真假”。
臨陣應變與提前準備之間的差別。
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莊奎忍不住低聲說道。
“關鍵還不是能作詩。”
“是那詩裏,沒有半點空話。”
“全是硬東西。”
一名偏將接過話頭。
“對,像是在說人。”
“而且不是說別人,是在說他自己。”
語氣裏,已經帶上了幾分敬意。
趙烈緩緩點頭。
“破岩立根,千磨萬擊。”
“這不是寫給別人看的。”
“這是給自己立的。”
這番判斷,讓幾人同時沉默了一瞬。
他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蕭寧此前所說的每一策。
在這首詩裏,都能找到影子。
“我現在明白了。”
莊奎苦笑了一聲。
“他不是臨時想出來的那些計策。”
“是早就想明白了,走到今天這一步。”
另一名將領忍不住感歎。
“說句實在話。”
“要是換作別人,這麽年輕。”
“能做到一半,就算是天縱奇才了。”
趙烈聽到這裏,輕輕搖頭。
“最讓人心服的,不是聰明。”
“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也知道要走到哪一步。”
這句話,說得很重。
卻沒有人反駁。
因為他們一路看下來。
蕭寧從未有過半點猶疑。
“用兵、治國、馭人。”
莊奎低聲數著。
“現在連文采都在這一層。”
“這已經不是偏科了。”
有人忍不住笑了一聲。
“難怪前麵那些策,聽著就讓人背後發涼。”
“不是臨時起意。”
“是一個腦子裏,本來就裝著一整套東西。”
趙烈目光微沉。
“這種人,最怕的不是現在。”
“而是以後。”
“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已經走到哪了。”
幾名將領彼此對視了一眼。
這一次,沒有人再說輕慢的話。
他們心裏都很清楚。
今日所見,已經足夠改變判斷。
“說句掏心窩子的。”
莊奎壓低聲音。
“若我是敵國將領。”
“隻怕連想跟他對陣的勇氣,都要少幾分。”
這話並不誇張。
也沒有人覺得丟臉。
因為那首詩之後。
他們看到的,是一個極其清醒的統治者。
趙烈最終緩緩吐出一口氣。
“之前我還擔心。”
“陛下會不會太鋒利。”
“現在反倒放心了。”
“為什麽?”
有人下意識追問。
趙烈回答得很直接。
“因為能把鋒芒寫進詩裏的人。”
“心裏反而有分寸。”
“他知道什麽時候該硬,什麽時候該收。”
這番話,讓幾人同時點頭。
他們終於明白。
蕭寧不是靠運氣走到今天。
也不是靠旁人抬上去的。
“這首詩一出。”
莊奎輕聲說道。
“至少在我們這兒。”
“沒人再敢隻把陛下,當成年輕皇帝看了。”
趙烈沒有再說話。
隻是再次看向蕭寧的方向。
眼神之中,已經沒有任何懷疑。
隻剩下純粹的認同。
這一刻。
在這些久經沙場的將領心中。
蕭寧的位置。
已經真正立穩了。
在一番談論過後,終於,眾人的話題,徹底從一件件小事,蔓延到了大局。
眾人的話題開始直接從大局入手,開始回顧今日上午的全過程。
語氣,明顯比之前沉穩了許多。
“今日這一場會麵。”
趙烈緩緩說道。
“從一開始,就不是普通的議事。”
“而是一次徹底的立勢。”
莊奎聞言,立刻點頭。
“沒錯。”
“無論是清國公,還是拓跋燕回。”
“進殿時,心裏都是帶著分量來的。”
趙烈繼續說道。
“尤其是俘虜之策。”
“那一問一答。”
“直接把主動權,徹底握在了陛下手中。”
這句話,說得極為肯定。
沒有半點誇張。
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那一策的分量。
“放不放,是死局。”
“怎麽放,是活局。”
莊奎低聲補了一句。
“這一點,清國公自己都沒想到。”
趙烈點頭。
“而陛下不僅想到。”
“還直接給了三層解法。”
“而且層層遞進。”
“下策就已經讓人背脊發涼。”
一名將領忍不住說道。
“中策更是直接把敵國拖進局裏。”
“到了上策,連未來幾十年都算進去了。”
說到這裏,幾人同時沉默了一瞬。
他們很清楚。
清國公與拓跋燕回,正是在那一刻真正失了底氣。
“這一上午。”
趙烈語氣篤定。
“不是談條件。”
“是定地位。”
“而且,是定在我們這邊。”
莊奎接過話頭。
“從那之後,他們再說話,已經不是試探。”
“而是在順著陛下的節奏走。”
趙烈緩緩點頭。
“尤其是拓跋燕回。”
“她後麵再開口。”
“明顯已經不再是代表大疆施壓。”
“更像是在確認。”
“確認陛下,到底是不是值得下注的人。”
另一名將領說道。
這句話,說到了關鍵。
眾人心裏都很清楚。
對於大疆而言,這並不隻是一次議和。
而是一次方向選擇。
趙烈繼續往下分析。
“俘虜問題一解。”
“我們手中,立刻多了一張無可替代的籌碼。”
“而且是對方無法繞開的那種。”
“放,他們怕。”
“不放,他們也怕。”
莊奎冷笑了一聲。
“可怎麽放,隻能按陛下的路走。”
“這就是優勢。”
趙烈語氣平穩。
“而且是戰略級的優勢。”
“不是一城一地能換來的。”
幾人對視了一眼。
彼此眼中,都多了幾分興奮。
這種感覺,並不常有。
那是一種即將見證大事的預感。
“你們想過沒有。”
趙烈忽然說道。
“曆代以來,大堯與大疆。”
“哪一次不是靠打,才換來片刻安寧?”
莊奎苦笑。
“是啊。”
“不是邊境血流成河。”
“就是幾年後再打一次。”
趙烈目光微沉。
“可這一次不同。”
“這一次,是對方自己走到桌前來的。”
“而且,是被逼著坐下的。”
這句話,讓幾人心頭一震。
他們忽然意識到。
這或許真的是一個轉折點。
“如果真能按陛下所說。”
“以和平建交,通商往來為主。”
“那就是徹底打破舊例。”
一名將領聲音發緊。
“這不是勝一仗。”
莊奎沉聲道。
“這是改規矩。”
“而且是改了幾百年的老規矩。”
趙烈點頭。
“沒錯。”
“這不是軍事勝利。”
“這是格局勝利。”
想到這裏。
幾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這種事情,放在以往。
他們連想都不敢想。
“要是真成了。”
莊奎低聲說道。
“那我們這一代人。”
“是真的要寫進史書了。”
這話一出。
幾人同時笑了起來。
那不是輕鬆的笑。
而是一種壓抑之後的振奮。
“和平建交。”
“通商往來。”
“互不征伐。”
趙烈一字一句地重複著。
“這八個字。”
“要是從我們手裏走出來。”
“後人再回頭看今天。”
“恐怕都要覺得不可思議。”
莊奎用力點頭。
“以前誰敢這麽想。”
“誰就是瘋子。”
“可現在,是陛下把路走出來了。”
趙烈沉默了一會兒。
隨後緩緩說道。
“說到底。”
“不是大疆突然變了。”
“是他們發現。”
“繼續跟我們硬碰硬。”
“已經完全沒有勝算。”
他說得極為冷靜。
“而這一切的前提。”
“就是今天上午。”
“陛下親手打出來的那一套局。”
幾人再次對視。
這一次,眼中隻剩下純粹的興奮。
他們都意識到。
自己正在參與一件真正改變時代的事情。
“要是下午能順利推進。”
莊奎壓低聲音。
“那這一次北境之行。”
“恐怕會成為一個分水嶺。”
趙烈點頭。
“一個從戰爭思維。”
“走向長期博弈與共存的分水嶺。”
他說完這句話。
輕輕呼出一口氣。
眼中,已然帶著難以掩飾的期待。
這一刻。
在這些久經戰陣的將領心中。
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
他們,正在站在曆史的門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