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如今的境況，即使像江言這種麵對了許多次困境的人，也難免生出力頹之心。

    所以江言的選擇很簡單，就是擺爛。

    江言並沒有質疑周嫦想要殺了自己的心思，根據她想要對自己恨之入骨的表現，她把自己挫骨揚灰都算是輕的了。

    江言現在回想自己的處境，內心深處不由地湧現出一絲後悔，當初周嫦奪舍被自己反製之時就不應該給她種下奴印，那個時候自己應該直接殺了周嫦，哪怕之後頂著佛陀乃至整個佛門的壓力也要除掉她。

    如果當時除掉周嫦，如今倒也不會生出那麽多的事端，以及現在她看自己跟殺夫仇人一樣。

    這憑空生出一尊大敵，實在是令江言頭疼。

    聽到江言這句話的周嫦眸眼一眯，一股危險的氣勢漸漸從她窈窕的身體上彌散而去，這無形之中給江言的心神帶來攝人的壓力。

    悉聽尊便......

    當周嫦從江言的聲音中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一陣無名火在她的心中翻湧。

    瞬息間，江言眉頭一皺，臉色一白，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周嫦冰冷的視線，他從她毫無感情的眼睛中感受到了一絲森然的殺意。

    江言心中一凜，這時他感覺到周嫦對他的殺意空前絕後，與此同時，懸浮在心海中的那一抹璀然的青光——湛山劍嗡嗡作響，仿若下一刻，它就會從心海之中悍然殺出，直斬身前周嫦的眉宇心海，一劍見血。

    此時的江言在心中計較，如果自己從心海中斬出這一劍，勝率幾何，他麵露掙紮之色，但眼睛深處卻蘊含著一抹精亮。

    此時出劍，或可有一線生機！

    心海中的湛山劍其上裹挾著的光芒愈發璀璨，大有摧枯拉朽之勢。

    但這時江言感受到周遭的虛空仿若受到了某種力量的製約，變得滯澀，而他體內的血液無形之中也出現了停滯之意。

    這一刻，江言停了下來，因為他覺得即使斬出這一劍，也會受到周嫦布下的這道場域的影響變得澀重，直至湮滅。

    想通這一切的江言這時並沒有任何的言語，他目光平靜地看著周嫦。

    周嫦感覺江言的目光十分的刺眼，這時她伸出一雙素嫩的小手捏住了江言的衣領，將他徑直提了起來。

    江言朝著自己的身下望了一眼，一種失重感浮上他的心頭，緊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背後一片冰冷。

    此時的江言才有些後知後覺，周嫦提著他的衣領將他抵到了荒廟中的一根出現了裂縫的木柱之上。

    因為身位的高低差，江言居高臨下地看著麵前滿臉怒容的周嫦，他蒼老布滿褶皺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周嫦看到這一幕，右手的掌心之中漸漸凝聚成了一把鋒利的長刀，刀身上鐫刻著道道佛文，刀光縱逸之間，尖銳的佛刀前段抵在江言的眉心之處，她狠聲道：“看來你當真是不怕死啊？”

    感受到身前佛刀之上滾滾襲來的中正佛力，一股磅礴的氣勢籠罩在江言的身上，他如今以凡人之軀感受到一種往日隻有陷入到絕境之時才會出現的一種凜然的心悸，他忽然間大笑道：“生亦何歡，死有何懼？”

    聞聲的周嫦柳眉一蹙，握在素手中的佛刀無形之中和江言的眉心又近了分毫，仿若下一刻周嫦手中的佛刀將會刺中江言的眉心，進而貫穿他的腦袋，帶出一大片的腦漿和鮮血。

    周嫦此時冷不丁出聲道：“你對生死真的會那麽豁達？”

    當周嫦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發覺自己倒是有些失言了，單憑之前在乾寧城天際處和佛陀的開壇論道之中的種種曠世之言都讓彼時的周嫦心中都有些佩服。

    如若拋開奴印一事，周嫦對於見識體悟非凡的江言無疑是有些敬佩的，畢竟強如末法時代的第一人佛陀都在開壇論道中敗在他的手上，哪怕是五千年前蒼界的擎天玉柱儒聖都因他的曠世之言再現人世。

    毫無疑問，江言是大才，是大乾，乃至中洲的橫絕當世之人。

    但這些耀眼的背後卻裹挾著江言在自己體內種下的奴印。

    周嫦此時的心裏不經意地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江言和自己之間並沒有緣於奪舍之事，自己興許會欣賞江言，畢竟能讓佛陀铩羽而歸的人就如今整個蒼界來說，屈指可數。

    但周嫦知道這一切隻是空想罷了，因為事情已然發生了，過多的空想隻是枉然。

    聞聲的江言並沒有回答周嫦的這句話，他反而緩緩道：“周嫦。”

    聽到這句話的周嫦有些詫異，她握著佛刀的小手輕顫了兩下，她的眸光放到了江言的臉上：“嗯哼？”

    “如何？”

    周嫦內心有些好奇。

    江言輕聲道：“你靠近點。”

    聞言的周嫦並沒有動，她一臉奇怪地看著江言。

    “依你如今的修為，你還怕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嗎？”江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周嫦略微遲疑了片刻，而後她緩緩放下了手中的佛刀，朝著江言走了一步，此時她和他之間隻有一拳的距離。

    “你說吧。”周嫦此時靜下心來感覺到自己的心裏有些莫名的緊張，所以她本能地將這一切的原因歸結於奴印的後遺症，她這時悄無聲息間緩緩呼了一口氣以此來舒緩自己有些詭異的緊張。

    江言正欲出聲之際，他嗅到了身前傳來的嫋嫋清香，他眉頭微皺，緊接著他緩緩道：“周嫦，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麽嗎？”

    周嫦雖然身材高挑，但是她相較於江言的身高來說還是有些力有不逮，即使如今的他蒼老之相，身形佝僂，但身材高大，側麵來看，隱隱比周嫦高上一些。

    周嫦聽到耳邊蒼老熟悉的聲音，她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腦袋，不經意間問道：“是什麽？”

    江言看著周嫦，麵容平靜，像是敘述著一件極為正常的事情：“我生平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沒有在乾寧城內殺了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