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青雲之南有雪山，常年白霧朦朧，不見人蹤。
    山巔之上二女對坐修行。
    李長媱聽聞一聲噴嚏，疑惑看向眼前黑色長裙，正蹙眉以手背捂嘴的天池聖母，問道：“師尊，您這千年來，怎麽老是打噴嚏？”
    上千年過去了，青雲府表麵上很平靜，其實內部已經有很多事情改變。
    如青雲李氏的很多老友，都在得到李氏的饋贈後，在平靜的生活中通過當年南方戰爭和青雲李氏的相助，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提升。青雲李氏更沒有閑著，就如冰凰之體的李長媱，在李長生的安排下，跟隨了在青雲府隱藏的池泠修行。
    “沒事。”天池聖母擺擺手，不在意道：“應該是我的始祖在動用大量仙力了，這種事情是正常的。”
    “始祖？”
    李長媱一瞪眼，訝然道：“師尊還有始祖？”
    “當然有。”天池聖母望向了西方禁仙劍陣所在，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讓祂感到不悅，“天地初開的時候，總有先誕生的仙。比如禁仙劍陣裏那個東西，祂就是生命的本源，祂先出生，天地間仙人進入世界化作的氣，落在祂創造的第一株樹上，就有了森林子，綠娘就是森林子的始祖。”
    “祂們的氣息在冥冥之中相連，出了什麽事，是能感應到的。”
    李長媱恍然，她驚道：“師尊的始祖在動用仙力，那得是在和多厲害的人動手？”
    “嗬，你以為始祖有多了不起？”天池聖母嗤笑道：“很多始祖，早就在天地初開的時候就死了，後麵出現的始祖，不過是在最初的那一批始祖的身上，奪去了掌控世界的法則和神位。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位格’好講，先誕生的仙往往是強大的，但後來除了位格高的仙對下位的仙有一點壓製力外，實力的強弱全憑自身運作。”
    說完，祂又瞥向禁仙劍陣所在之處，“像那個東西，就不一般。”
    “師尊，你怎麽就對綠娘上仙敵意這麽大？”李長媱頭疼道：“你們都沒見過麵。”
    “哼！”
    天池聖母沒有言語，祂不禁想起了曾經在池塘裏偷生近十萬年的事情，那時天地崩塌，張百劫也沒有欺騙祂，外麵的世界果然危險。從那時候起，祂就明白強者為尊。如今祂甚至都沒有和綠娘分出勝負，就被鳩占鵲巢，遲早要分出個勝負。
    祂看向李長媱，“你跟在我身邊修行了這麽多年，你現在有沒有足夠的信心，戰勝李建術？”
    “這...”
    提及此事，李長媱麵色古怪到了極點，“師尊，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讓我和我的晚輩決勝負，這像話嗎？”
    她心中苦惱，起初天池聖母接納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仙庭的追捕下，要在青雲府得到李氏的幫助和庇護，不過對於她的教導總是心不在焉。
    但是後來天池聖母聽說建術因為天譴神術，在綠娘身邊學習，終於開始傾囊相授。
    李長媱總能感覺到天池聖母有一股奇怪的好勝心，因為在青雲沒辦法跟綠娘決出勝負，所以這勝負，就留到了她和建術的身上。
    池泠依舊一副凝重的樣子，勝負欲化作滿眼的鬥誌，“什麽長輩和晚輩？這是命運，是你們修成我和那個東西的本事之後，逃不掉的宿命對決！”
    “......”
    瞧見天池聖母那雙不服輸又固執的眼睛盯在自個兒身上，李長媱腳指頭蜷縮，幾乎在靴子裏開辟了一座新的道場。她連忙轉移話題，“師尊，你剛剛說你的始祖？那是啥？”
    天池聖母勝負欲很強，這腦子其實卻在機智和笨拙之間左右橫跳，李長媱果然奏效。
    隻聽天池聖母道：“我真正的始祖，在天地初開之前就已經隕落，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祂叫做方蒼，掌控著四季。祂座下四季大羅，都在我所處的地方隕落，其中的雪神，同樣是我的上位仙，也是祂隕落之後，我才得以獲得雪神的最強法則。”
    “在雪神隕落的很多年後，四季神也成了東方仙部的伽受，嗬，那個廢物自視甚高，常以我的始祖自居，甚至是祂座下的冬季天仙窮陰，也敢自稱位格比我更高。”
    “這......”李長媱一下瞪大了眼睛。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天池聖母疑惑此時李長媱的異樣。
    “咳咳。”李長媱不敢言語，要是師尊知道祂‘死對頭’綠娘培養的建術，正在去殺位格比祂更高的窮陰，這自尊怎受得了？
    見師尊眼神中的好奇越發強盛，她連忙道：“噢，我隻是問問，說不得以後我得替師尊教訓祂們。”
    聞言，池泠笑了，“要對付伽受，你還差得遠，但是祂座下的四季仙是夠了。你吞噬的，正是第二任冬季神的先天太虛本源，但是你對付李建術，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又來了...李長媱長吐出一口氣。
    池泠的目光卻不在李長媱身上，隻有滿目的凝重，“因為李建術的先天太虛本源，是始祖級別，是天地初開那場大戰中，天道震怒落雷而生的仙。祂雖然誕生時隻有天仙境，剛開始就隕落，但祂的潛力無窮！”
    祂的目光古怪，“你們青銅門裏的東西，真的不簡單，你們的老祖宗究竟都殺了些什麽鬼？恐怕連你們都不知道那些東西的非比尋常。”
    李長媱當然不敢把秘密告悉，故作驚訝道：“這麽厲害？”
    “我在仙庭聽說過，在那一場大戰中，祂攜帶著天道的怒火，即便是仙人也無法逃避祂的責罰。還好祂沒有突破大羅金仙，否則即便是我，也得暫避其鋒芒。”
    李長媱頭暈目眩，在【修仙家族模擬器】裏，她隻見到老祖宗到處跑，可那個年代，包括老祖宗消失之後的年代，似乎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多姿多彩。
    她不禁問道：“師尊見過那一場大戰？”
    池泠不禁想起了當年躲在湖底瑟瑟發抖，又時不時跑到水麵吐泡泡的窘境。祂硬著頭皮抬起頭來，“哼，若非我當時孱弱，出身平平，便是親臨戰場又有何懼？你也別怕，仙人惰於修行，但隻要你和我一樣勤奮，始祖級也未必是你的對手。”
    “不愧是師尊！”
    李長媱一臉崇拜鼓掌，心裏一陣咕噥。
    師尊，下次吹牛的時候能不能別臉紅？
    ......
    禁仙劍陣中。
    綠娘一如既往地恬靜，養花養草又養魚。
    真的在養魚，躲在青雲府最南方雪山上的那條魚。
    “始祖，您又在看那邊？”森林子在遠方，替正在為花叢灑水的綠娘拿著另一個水壺。經曆了當年魅狐娘娘被掛在籠子裏煉化的事，這位強大無匹的天仙老老實實，說話都低著頭，“我總感覺那邊有一股威脅感，我懷疑那邊藏著一位大羅金仙。”
    “沒有威脅。”綠娘微微一笑，“因為那裏的仙，和你一樣都出自我而來。”
    “莫非和我一樣？”森林子一驚，他們這一係的仙不少，祂屬於第二代，如果那大羅金仙也是祂們一係，能達到大羅金仙，實在是幸事。
    “祂可沒你這麽幸運，應該已經到了很多代以後。”
    森林子更是震撼，大羅金仙改變天地氣象，後來的仙人在前者創造的事物之中誕生，便是第二代仙，以此延續，越是後來誕生的仙，實力就會越低。
    當然，在天地規則改變之後，第幾代的仙已經成為定數。
    也有一些仙人，將天地初開時的仙殺死，搶奪高位者的力量。但很多時候，這種仙人的實力，都會比前者弱小不少，像綠娘所說南邊那一位，都已經落後很多代，並且能成為大羅金仙的，都是一些非比尋常的存在。
    森林子感慨道：“如果是這樣，那一位恐怕經曆了很艱難的路。曾經庇護我們的天池聖母，就是這樣一路拚殺成就的大羅。”
    “你很懷念祂？”綠娘笑容溫和。
    “不，不敢！”森林子連忙跪地，“您才是我的始祖。”
    “起來吧，沒有嚇唬你的意思。”綠娘有點無奈，這森林子如此戰戰兢兢的模樣，和祂對青雲李氏的縱容也有很大的責任。
    “謝謝始祖理解。”森林子鬆了口氣。
    才剛剛站起身來，祂麵色一變。
    天池聖母所在的仙域，烏雲密布，天空忽而雷霆震動。
    “這是...”森林子朝雷霆降落的地方看去，那是曾經李建術跟隨在綠娘身邊修行的地方！
    天空的雷鳴，如同上蒼的咆哮，散發著連森林子都覺得壓抑、古老的威壓。
    祂驚呼道：“是始祖級仙人的仙力，雷罰的仙力。始祖，這些年您教他修行，他不是一直很正常嗎？現在...他怎麽有這種氣息。始祖，您...您莫非還是雷罰的始祖？”
    綠娘依舊平靜地澆花，但祂的眸中也不禁閃過一絲驚色，祂溫聲回道：“我當然不是雷係的始祖，李建術修行的一直都是我本體之外的禁製，借此成為雷罰之體，後來煉化了雷係始祖的本源。但他修行的，一直都是第二代雷係的力量，看來他現在終於徹底掌控了本源的真諦。”
    “始祖本源的真諦...”森林子色變，祂也曾聽說過雷係的可怕曆史。
    雷係始祖誕生，是因為天道震怒，可惜隕落的早。可即便是後來第二代的雷係仙人，也是可怕的存在，祂統領著仙庭雷部，雖然很少現世，但即便是仙帝張百劫，在那位的麵前，也隻有小心翼翼的份。
    森林子訝然道：“始祖，您的禁製怎會有那位的力量？”
    綠娘輕聲細語，像是在說什麽尋常事。
    “因為就是祂，導致了我的沉淪。”
    祂看向李建術雷罰降落的地方，麵無表情，“還好上天是公平的，李建術掌握的是始祖級的太虛本源，他應該已經走到了雷罰道途的盡頭！”
    “這...”森林子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往事，但想起那一位的可怕，祂說道：“太虛本源隻是讓生靈擁有和太虛本源的主人生前持平的潛力，但是未來發展成什麽樣子，還得靠煉化者本人，李建術再如何，也未必...”
    “不，始祖之所以是始祖，祂們的本源自然和下位的仙不一樣，你可能不知道，有些仙，祂在先前，並不是仙。始祖本源之中，擁有著的是組成世界一部分的最初力量。”
    “這...”
    森林子瞪大雙眼，有些仙在先前不是仙...這是祂也沒有聽說過的隱秘！
    綠娘拍了拍祂的胳膊，意味深長道：“現在，你已經不是南方最強的一位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