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生緊張地望著神座上的頑融，這時候的他總算是能鬆了口氣，回過頭看了眼妹妹，也不禁嘴角抽搐一下。
    有時候他真不得不敬佩妹妹長媱，是真不害怕，甚至有閑暇朝他笑了笑，隨後直勾勾且平靜地看著頑融。甚至...當他身後座椅因長媱手中力氣動搖的時候，他還感覺到了毫不收斂的殺意。
    他如此緊張，其實更大的一部分來源於妹妹的膽大包天。
    不過李長生也更加意外，頑融的實力顯然超乎了他的預料。至於有沒有超過長輩們的推算，這顯然不在他能知曉的範圍。
    這千年不可行事，天理堂交由新絕打理，他大部分的時間都耗費在了掌握人皇血的事情上，欲要與長輩暗中比試，都說他人皇血的本事賴皮，隻和止衡鬥了一次，那次止衡半天沒等到他進仙界，一出來就被他的【人皇權瞳】控製住，平白挨了一頓揍，族中再沒人理他，這下他連自己的極限在哪都不知道，更沒有實力的衡量標準了。
    思緒間，火神再次讓他一驚。
    “你們和伽受什麽關係？”
    聞言，李長生頹然泄了口氣，在頑融麵前，很多事情都不是什麽秘密，也隻好答道：“伽受上仙愛美，上仙應該知道的。”
    “很好，看來我們之間已經建立了溝通的橋梁。”
    頑融很受用，祂笑臉盈盈，“作為交換，我會帶你們去見一些朋友。”
    “什麽朋...”
    言語間，李長生擰眉，隻覺片刻天旋地轉，火神山烈焰如潮。
    刹那間，兄妹二人已到另一片天地。
    ......
    腳下紅雲如海，人已至天穹。
    雲下九道紅霞，想來已至天穹上。
    兄妹卻已經顧不得人至何方，李長媱本就是從不壓製怒意的人，殺意瞬間沸騰。李長生素來翩翩公子之狀示人，卻目有凜冬。
    他們看到了熟悉的伽受帝君，帝君瞥見二人時，微微蹙眉。
    天有祝無途、無涯古神、從淵渡，四位大羅早已在此。
    與祂們對峙的人，則耐人尋味，自然是禹朝大乘的虛影！
    雙方先前似乎在商談什麽，等到頑融帶著李氏人到來，雲層上的空氣幾乎瞬間凝固，兄妹儼然成了不速之客，原本融洽的氣氛，也刹那變得氣拔弩張。
    “上仙何意？”開口那人身影虛幻，時刻變化男女老幼，聲音也頗為糅雜。
    頑融不為所動，甚至不予回應。
    祂何其張狂？
    隻負手朝前走過天上仙人與大乘麵前，似是一一審視，最後走到剛剛開口說話的道初麵前，轉過身，毫不顧忌道初幾乎蔓延在整個天空的怒火，朝著神情凝固的兄妹二人笑道：“這個叫做道初，整個禹朝他最大，他來找我，開口就要與我合作。”
    李長生的神情有些意外。
    也隨著頑融的話，道初麵色漲紅，卻怒不敢言。
    “火神！”反倒是祝無途怒斥了一句。
    “你閉嘴，在我麵前還輪不到你說話。”
    頑融的聲音很輕，卻毋庸置疑，祝無途這位仙庭神將竟也真的不敢言語，一再皺眉。
    李長生頗為意外，火神頑融的地位太高了。他發現他對火神有誤解，很大的原因是當年在【修仙家族模擬器】裏，見到的是個‘火人’，後來頑融還被老祖宗按在地上摩擦。再加上祂是帝君，天池聖母、綠娘和伽受也是帝君，這一來，李長生還真以為這些大羅都在同等地位。
    還有道初，他知道此人是大帝之一，大帝對於頑融的忌憚，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你。”
    頑融瞥了眼伽受，“把他的條件說一遍。”
    聞言，伽受先是凝視李長生，知道李長生去見了頑融，想知道李長生把他賣了沒有。
    李長生眼睛左右搖擺。
    沒有，絕對沒有。
    見狀，伽受也沒有什麽好在乎的，反正也隻是沉淪罷了，便道：“道初願與我仙庭達成同盟，奉仙庭為世間正主，助仙庭統合萬族，恢複天地初開秩序。代價嗎...”
    伽受忽然笑了，“他說青雲李氏必須滅亡，先知有關的一切都必須抹除，否則人間永無安寧之日。”
    祂又看向了李長生，“對了，他對你們青雲李氏的破妄神樹也很感興趣。”
    天上的氣氛又凝固了許多。
    禹朝大乘們也因伽受將密談道出，而麵色複雜稍許，不過卻並無太多羞愧，畢竟此處言談就算傳到外界，也沒人相信。
    道初幹脆不背著人，他一張張人臉麵無表情，“諸位上仙應當思慮，首先青朝、巫族、妖族與我禹朝四方之勢已成定局，如此一來定是長達萬年記的紛爭。諸位上仙都經曆過戰爭的年代，諸位何來的時間陳設神龕？這是上仙修行的來源。”
    “其次，諸位上仙內部同樣有競爭，據我所知，如若在大戰中隕落，一場沉淪與複蘇下來，動輒百萬年記數，修為恐怕會落後於其他仙人。如果與我等合作，便可降低沉淪的風險。”
    “最後，上仙助古聖城重建，我等本就是主宰世間走向的勢力，萬族皆奉我等為尊。畢竟上仙也知曉，有壓迫的地方就會有戰爭，那場長夜便是前車之鑒，生靈數量眾多，修行頗快，總會誕生出更強大的生靈。如果有我等策應，仙庭便能料敵先機，防範於未然。”
    李長生驚愕原地，他從未料想過古聖城背後的事，竟可以如此運轉。
    這些被世人譽為燈塔的強大存在，竟然能夠無恥到這個地步！
    道初言畢，卻不見頑融回答，這位火神仍然在玩味地凝視著李長生。
    道初隻能繼續道：“我們無數年來都有合作，不是嗎？”
    “什麽合作？”李長生都沒發現他語氣中的冰冷。
    在天理堂，他做過很多違背人性，乃至傷天害理的事情，但他自問，他做人還沒有惡心到這個地步！
    眼見事情瞞不下去，祝無途也語氣鏗鏘，“仙庭第二次覆滅之後，萬族的強者就建立起了古聖城。那時候，仙庭有少數仙人從那場災難中活了下來，其實他們當時是有能力讓我們盡數沉淪，但他們並沒有這麽做。”
    “為什麽？”李長生麵色陰沉，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他難以置信。
    “人間有一句話很有意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伽受事不關己地挑起眉頭，“古聖城雖然很強大，但往往隻有弱者才會聚集，強者總是傲慢選擇獨行。古聖城是世界操縱者的地位，他們漸漸發現，自己無法壓製那些驚豔一世的強者。”
    “有時候他們一起動手去除掉那些威脅，並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所以需要我們幫助，提升勝算。不過很多時候，他們礙於顏麵，也害怕被世人知道真相，需要讓世人知道是我們動的手。”
    “我們當然同意，因為世間總會有一些讓我們也忌憚的存在。”
    九陽在下，紅雲之上理應如同火爐，李長生和李長媱兄妹卻覺得渾身無處不冰涼！
    人間究竟出現過多少驚才絕豔的強者，已經很難計數，可他們明明強大到了舉世無敵的程度，人間卻從來沒有一個長久被統治的時候。這些存在死得不明不白，好像忽然之間就隕落消失，那些強大的皇朝也恍若忽然滅亡。
    原來這就是答案！
    這是多麽可悲的事情，理應受到世人仰望的絕世強者，卻偏偏隕落在了小人的陰謀和卑鄙的暗殺之下。輝煌足以走向萬世的皇朝，滅亡在令他們走出燈塔的古聖城幕後之手。
    他們一麵標榜著文明，一麵讓人間一次次淪為地獄，人間的土地中埋藏著數不盡的冤魂。
    凶手卻隱藏在榮耀與敬仰中歡呼！
    “人皇就是這麽隕落在你們手上的？”李長生低沉問道。
    “是。”無涯古神頗為自得，佛陀一般的麵容轉向界常、聽風雨、元聖人等人，最後才譏諷望著道初，“還有很多人。”
    “藍祖呢？”李長生又問。
    “我們想殺他很多年，不過他太善於藏匿，就是為了防備我們。老東西很精明，不知道古聖城背後的事，但是他好像知道厲害的人都會死，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和人皇一起找原因，說他們是同一種人。”
    伽受嗤聲道：“人皇都找不到，他自然也找不到。可惜他不是被我們害死，是人族皇後聞人仙儀將他逼出。等他主動現身後，甚至不知道敵人是誰，更沒有想到敵人是古聖城，所以隻能一通胡打，找的都是當世比較張揚的強者，企圖為後世的強者謀一條好點的出路。”
    “要是早知道所謂的‘大義’這麽好用，恐怕古聖城諸位，早就用了吧？”頑融揶揄一問。
    所以這些世間真正的強者們，都是隕落在古聖城手中。
    如果他們還在，仙庭如何能像今日這般狂妄，皇朝怎會敗落至此，人間怎會汙穢到絲毫沒有公理正義的地步？！！
    明白了，李長生什麽都明白了。
    他抬起頭來，為強者們隕落於小人之手感到悲哀，此時忽然沒有了憤怒，因為憤怒是需要血液來釋放，他更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那我家先祖，先知呢？”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雲層上的氣息再度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