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真是個瘋子！
    在所有宛轉餘地都被掀翻的雲空上，透過所有人的神情，頑融能明白所有人的想法。
    頑融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祂的年歲與見識，難道當不了操弄棋局的棋手嗎？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祂永生的歲月裏，心術與麵具都無法成為祂的負擔，祂很自然而然地能揭穿身邊所有生靈的陰謀詭計，隻有這樣才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至於崇高的火神虛名，祂同樣不放在眼中，甚至是仙庭的存亡，也不過是幻沫泡影。
    仙庭幾位大羅金仙神色各異。其中對仙庭最忠心的神將祝無途，當真無法再容忍頑融的放肆，頑融要對付禹皇朝，又要對付青雲李氏，這毫無疑問是將這雙方推到同一條船上，尤其青雲李氏已經知道了先知食人的真相，青雲李氏對萬族更是少了幾分恨。
    果不其然，道初怒氣衝衝，“上仙當真要如此任性？”
    頑融的蔑視從不動搖，以至於讓道初幾欲發狂。
    可無數年來維持古聖城運轉的理智，讓他無從發怒，他終歸還是看向了剛剛被他稱為‘孽種’的李氏人身上，“長生小友，走吧，看來我們雙方都沒得選擇。”
    大羅金仙們的神情刹那凝固。
    隻是今日，似乎並不是什麽能讓人維持冷靜的好時候。
    這青雲李氏的兩小兒，竟和火神頑融一樣，似乎根本沒有將道初放在眼中。他們好像在頑融說完之後，一改剛上天來的迷茫與聽聞先知之事的彷徨，在與頑融對視的期間，目光逐漸變得堅定。
    “長生小友，目前的狀況，我們從來都是同一種人...”
    “你是想說，仙庭的目的是要將我們一網打盡，我們兩方都不是仙庭的對手，如若繼續作戰，最終的漁翁都會是仙庭。”
    李長生格外平靜，“確實我們也並沒有更好的選擇，在火神要全麵進攻的情況下，我青雲李氏若是再對付聖彌天，與諸位為敵，都是魚死網破，自取滅亡。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我們李氏躲藏起來，等待時機奪回遺體都萬分困難，因為禹朝的戰場牽一發而動全身，強者會源源不斷，並且對我李氏早有提防。”
    李長生從開始的拘謹，到現在處之若然的分析，令天上的大羅與大乘皆是蹙眉。
    這小子好像看穿了全局。
    “所以火神如此堅決，勢頹的禹朝，和我李氏合作成為了最佳選擇。”李長生的手指在扶手上不斷敲打，“為此，你們會與我李氏達成新的利益交換，甚至是奉還我家先祖遺體。有我們的插手，再不濟古聖城也能重新建立，不過多了我青雲李氏一家在幕後主使世界的勢力罷了。”
    大乘修士們麵色難看，李長生說得全對。
    “當然。”道初毫不為他左右搖擺的方式羞恥，“我們都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其實這是我三月前就已經想要找到你們，並且付出的代價。”
    他見李長生仍然神色如常，繼續道：“你們對聖彌天蠢蠢欲動，不就是為了李天一突破大乘做準備嗎？我可以幫助你們家族再出一人突破大乘，隻要古聖城存在，你們甚至能夠成就一個主宰天下的皇朝。你身上擁有人皇血...”
    “就像子書家一樣，曾經存在過的所有皇朝一樣。”李長生打斷了道初的話，讓後者雙目一凜。
    “不會。”道初搖搖頭，“你比所有人都更知道古聖城的運作方式，長路漫漫，我們總能找到適合彼此一同前進的道路，一種去舊迎新的共存之法。”
    “你說的好像很美好。”
    李長生神情緩和了許多，“我們忘記所有的不快，你們假裝沒有對我李氏動過殺心，我們假裝先祖不是你口中的‘食人魔’。普天之下，生靈之中隻有我們知道世界背後最終的秘密，攜手同行，我們就是對抗仙庭的先驅，站在人間的巔峰，世界在我們腳下，世人都要為我們所用。”
    道初點了點頭。
    這一刻，聽著李長生描繪的未來，就連對李氏積怨極深的羅刹族界常，都不禁鬆開了緊皺的眉頭。其他大乘臉上露出了喜色，也隻剩下一直無言的謝玄希麵無表情。
    大羅金仙們凝望著頑融的背影，一切都是頑融的狂妄造成，祂們無能為力地聽著青雲李氏和古聖城大乘們的高聲密謀。
    可他們的神情卻又忽然變得精彩。
    李長生仍然平靜，“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一點，我們從來不在乎先祖是什麽樣的人。”
    “什麽？”道初愣了愣。
    頑融嘴角微微上揚，卻又忽而蹙眉，喜憂參半。
    李長生平靜得像一汪死水，“如果真如你們所言，我家先祖作惡多端，那麽我會毫不遲疑地告訴你，我們會隨先祖一同沉入深淵。”
    “你...”
    道初和眾大乘色變，除了李長生的話之外，還有他們的天地在東夷感知到的一切！
    這其中，界常的臉色鐵青，怒不可遏，已是朝著道初抱拳，虛影悄然離去。
    李長生的聲音卻仍在繼續，“如果他真的造孽，造就了你們如今的模樣，那我們就必須承擔惡業，撥亂反正。”
    “你們也瘋了！！！”
    道初怒吼著，他不知道李長生為何如此平靜。
    仙庭大羅金仙們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祂們清楚地感知到，禹朝以聖彌天為中心的地方，空間在撕裂，散發著古老強大氣息的根莖，在虛空中搖曳著，如同浪潮一般遮天蔽日！
    一道道身影，站在巨大的根莖之上，他們或是蹲著，或是盤坐，亦或是負手而立，麵無表情地隨根莖侵入聖彌天。
    元聖人麵色蒼白朝著李長生怒吼，“讓他們住手，仙庭在外，我們都會完蛋，都會！！！”
    所有大乘皆是在此狀況下陷入慌亂。
    那些根莖上的，全是李氏人！
    他們萬萬沒想到，即便在形勢如此明朗的情況下，李氏仍然選擇殺入聖彌天。
    李長生卻不應答，他隻是朝頑融點點頭，示意彼此間針鋒相對的合作條件達成。
    頑融也在這般情況下，雙眉蹙得彎起，卻也不得不朝著大羅金仙們揮手示意，讓仙庭進攻。大羅金仙們更不遲疑，這一刻祂們別無選擇，因為現在也是祂們全力進攻的最好時機。
    李長媱已是將輪椅調轉，兄妹二人的目光自出現在雲空以來，從未如此放肆地在眾多大乘身上掃視過。
    李長生語氣冰冷，“祖上的仇怨，就此一並結清，你們最好有殺光我們的本事，以邪魔視我青雲李氏，因為我也覺得，你們沒有和我李氏並肩同行的資格。”
    “你找死！！！”
    同樣的羞辱，道初顯然無法接受第二次，尤其是這如螻蟻一般的李氏小兒，何來的資格在他麵前如此狂妄？！！
    他的虛影，已是出現在李長生兄妹麵前，大帝虛影頗具偉力，身前兄妹竟頃刻化為齏粉，隻餘兩根毛發。
    此刻。
    大乘們已經消失，儼然是布置防禦，或是趕往聖彌天包圍李氏去了。
    神將祝無途一心為仙庭，率先消失於雲天。
    從淵渡與謝玄希一同消失，一人一仙虛影對視，皆看到彼此眼中疑惑。
    謝玄希不解，“當真好大的膽子。”
    從淵渡帽簷之下露出蒼白又布滿褶皺的下巴，張了張口，又頓了頓，才道：“一切的膽大妄為，都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有沒有可能你我對於李氏實力的猜測，都出了錯？”
    謝玄希黛眉緊蹙掐算著，卻找不出頭緒。
    雲空之上。
    一直暗中與青雲李氏聯絡的伽受眼中閃過一絲急色，眼見道初的虛影仍然怒發衝冠的模樣，祂低聲朝頑融問道：“火神，青雲李氏找你合作，如今卻出手得如此果決，你們之間是否有談判之外的協議？”
    祂話音落下，就已經看到了頑融冷漠的眼神，顯然頑融不是喜歡在背地裏做事的人。
    頑融思索片刻，即便是祂也驚覺，或許從李長生來找祂的時候，祂就預料錯了。
    祂想到了一個可能，脫口而出，“也許青雲李氏，從來都不畏懼於對付東夷。”
    “這...”
    伽受凝眉感知著聖彌天中的一切，那裏的空間仍然在持續不斷地被撕裂，聖彌天的三座雕像已是明光大漲，法陣洶洶，青雲李氏人無半分畏懼。
    背著直死天棺的李大龍，正伸出一隻手去，天地中的冥河，如同血色的綢緞，從他胳膊蜿蜒至前，將聖彌天的大陣撕開一個口子，更不顧身後李氏子孫，一步邁出，看來是尋羅刹族族長界常去了！
    聖彌天中埋伏的大能們已是騰空而起，青雲李氏子孫在大陣之外，竟對這些埋伏毫不意外。
    “不畏懼聖彌天，李長生來找你做什麽？”伽受冷汗直流，祂所有恢複原本麵目，褪去‘血肉’之身的願景，都落在先知後人的身上，更不樂見現今李氏找死的行為。
    隻見頑融麵色陡然陰沉，“聽說李長生向來謹慎，也是...也是，他怎麽會特意出現在我麵前？他所謂合作是假，試探我會不會跟禹朝合作才是真。好小子，耍我？”
    “你是說，如果不是我們的存在，青雲李氏完全敢單挑整個東夷？！！”
    伽受瞪大雙眼，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