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春煙駘蕩添新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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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打……”
阿嚳帶著月月、滿滿、塗山塬沿著昏暗的地下走廊走去,遠遠聽到嘈雜的呐喊聲自地下鬥獸場響起。
自瑲玹即位,一統大荒,便嚴令禁止開設鬥獸場,三界生靈享有同等的權利。但離戎族本就是靠賭博鬥獸起家,根基深厚,與各大氏族之間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好一次連根拔除,僅能徐徐圖之,因此瑲玹對離戎族假借賭場名義私設鬥獸場的行為,隻佯裝不知。
阿嚳四人戴著狗頭麵具,進入鬥獸場,停在人群之後。
離戎族上古時的先祖是雙頭狗妖,或許是出於這個原因,每個進入地下賭場的男人都必須要戴狗頭麵具,而女子則隨意。因大家都沒了臉,也就可以不要臉,一切均變得格外赤裸,香豔、刺激、又血腥。
鬥獸場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不時傳來妖獸的陣陣嘶吼。震耳欲聾的人語夾雜著鐵鏈碰撞的聲音。
人群情緒激昂,不停振臂高揮“打!”“打!”
月月打量四周,隻覺鬥獸場內烏煙瘴氣,氣氛異常壓抑。
阿嚳看著東張西望的月月,向她伸出手:“月月,你要是害怕,可以抓著哥哥的手臂。”
“嘻嘻,我不害怕,我隻是沒來過這裏,一時覺得新奇而已。”月月調皮的摘下麵具,甜甜笑道,一臉雲淡風輕。
“不怕就好。”阿嚳放下手,溫柔一笑。
塗山塬凝蹙著墨色的長眉:“滿滿,你們怎會帶月月來這裏?這鬥獸場哪是月月一個小姑娘家能來的地方?”
月月趕忙解釋:“塬哥哥,不關嚳哥哥和滿滿的事,是我央求他們帶上我的。”
他們四人中,屬塗山塬年齡最大,為人也最穩重。
塗山塬默然片刻,歎口氣:“也罷,妹妹既想來看看,那就跟著我們四處逛逛即可,此地魚龍混雜,你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定要仔細跟緊些,以免和我們走散。”塗山塬戴著麵具,仍掩不住周身如蘭的氣質。
月月連連點頭:“好!”
阿嚳拿過月月手裏的麵具,仔細為她戴上:“麵具還是戴著好,以免有心之人覬覦我妹妹。”
月月雖然隻有十歲,卻已初現傾城之姿。
“哈哈……誰要是敢打姐姐的主意,爹爹和舅舅非得扒了他的皮!”滿滿暢懷大笑。
“滿滿,你也就比月月晚出生半個時辰,更應把她當妹妹疼著才是。”塗山塬一本正經道。
滿滿撅嘴:“哪次打架不是我讓著她?”
月月嗤笑出聲:“明明就是打不過我,還狡辯!”
塗山塬笑看月月一眼,對滿滿說:“女子與男子的力量本就懸殊,作為君子,理應謙讓,作為親朋姊妹,亦更應時時存愛護之心。”
“兄長教訓的極是,弟弟……謹遵兄長教誨。”滿滿故意作揖揶揄道。
塗山塬無奈輕笑一聲。
阿嚳牽上月月走在前麵,滿滿、塗山塬緊隨其後,四人穿過人群,走到鬥獸場的觀鬥台。
鬥獸場陰暗潮濕,僅有一縷氳著灰塵的光束從頂部投射而下,照亮了鬥場中被鐵鏈鎖住的兩頭妖獸。
兩頭妖豺剛經過劇烈搏鬥,身上都掛了彩,濃烈的血腥味直衝人的腦門。但兩妖獸還沒決出勝負,就被中場叫停。
“各位各位,且聽在下說幾句,”賭場管事站在獸場外圍的高台舉手示意,鬥獸場瞬間安靜下來,“在場的諸位可真是好運氣,我們族長日前捕捉到一頭鮫人,昨夜才運至此處,聽聞鮫人泣淚成珠,生性凶殘,極難捕捉,今日正好讓他同這兩隻妖豺鬥一鬥,讓大家一飽眼福。諸位可隨意下注,賭一賭,看看到底是水妖勢不可擋,還是山獸更技高一籌?”
“那我們剛押的注怎麽辦?還沒決出勝負呢!”有人質疑。
“是啊!是啊!”“沒錯,我們的錢怎麽辦?”“對啊,我剛押了好幾袋玉幣呢?”
管事笑道:“大家別急,你們剛才押的錢,等會兒都悉數退給大家,現在你們隻需重新下注即可。”
聽到管事的保證,人群複而歡呼雀躍起來。
“可惡,竟敢捉我海中鮫人。”滿滿忿然作色,拳頭緊握。
塗山塬抬手輕按滿滿肩膀:“滿滿,不可妄動!這裏是離戎族的地盤,我們暫且先看看情況再說。”
“你先帶出來我們看看呀!不先瞧瞧,怎麽下注?大夥兒說,是吧?”人群中有人起哄。人聲頓時此起彼伏。
“是啊!”“沒錯!”“帶來看看!”“快!”
“大家稍安勿躁,鮫人隨後就到。不過這鮫人著實凶悍,我們已用禁錮術封住他周身靈力,讓他僅憑一身蠻力和妖豺決鬥。以防他衝撞到在座的各位貴客。”
“別廢話了!快帶上來給大夥兒瞧瞧吧!都說這海底鮫人的容貌如何嬌美如何動人,管事的,你還不趕緊帶上來給大夥兒開開眼?”有人打諢道,其餘之人也跟著哄笑起來。吵嚷著讓管事將鮫人帶到獸場。
賭場管事在眾人的催促聲中,命人將一個冰晶做的箱子抬了進來。
冰晶做的水箱裏,半倚著一個赤裸的鮫人,他的脖子被鐵鎖牢牢鎖住,雙手也被縛靈繩捆著。白皙的上身全是縱橫交錯的鞭痕,血肉翻飛,慘不忍睹。胸臂上散發著淡淡螢光的魚鱗也盡數脫落,隻餘稀稀拉拉的幾片。一看就知道已遭受過非人的待遇和折磨。鮫人下半身是一條泛著藍白螢光的巨大魚尾,層層疊疊,晶瑩剔透,狀若冰蓮。不過魚尾雖美,但此刻卻僅能憋屈的蜷縮在水箱裏,動彈不了半分。
男鮫人約莫剛成年,麵龐略顯稚嫩卻長得極美,凝脂如玉,長睫似羽,宛若誤入人間的精靈。藍白相間的頭發如海浪般隨意鋪灑而下,一雙湛藍的眼眸清透不染塵埃,如同晶潤的琥珀,隱約間卻透著森寒之意。
月月呆呆望著男鮫人,她知道鮫人生來容貌姣好,在海底亦遇到不少貌美的男鮫人,但美得如此驚豔的男鮫人,她卻是頭一次見,甚至一時忘記了呼吸……
月月揚了揚唇——這鮫人在海裏的樣子,一定很美很美……
奴隸主很懂人性的陰暗,知道鮫人麵容姣好,定會為他們謀取更多的暴利,因而對他用刑時,刻意避開了他漂亮的魚尾和臉。鮫人那張絕色的容顏與上身布滿的傷痕對比,又無端生出幾分柔弱的美感。
鬥獸場眾人驚訝於男鮫人的好顏色,一時呆愣,場內鴉雀無聲。
半晌後,看客開始絡繹不絕的下注。
“我押鮫人!”“我也押!”“我也押鮫人。”
觀鬥台上的“麵具人”竟全都不約而同,紛紛把賭注押到鮫人身上,而管事在一旁早已笑的合不攏嘴。
單從鮫人外表看,其實並沒有妖豺凶狠,連魚尾都還未化成人形。他們之所以把賭注都押到勝算不大的鮫人身上,就是因為他的美。正是因鮫人看起來太過美好,才讓他們忍不住想將他拉入淤泥,看著他被一點點摧毀,最後淪為和他們一樣,甚至不如他們的普通之人。
有的東西,盛放時有多絢爛,衰敗時就有多震撼。而美的東西越是被踐踏蹂躪,就越能滿足他們變態扭曲的惡欲。而此刻,他們利用麵具作為遮羞布,光明正大的釋放自己所有的齷齪和肮髒。
“二對一,你們這不是欺負人嗎?”
人群裏,一道極其清甜的嗓音在汙濁之聲裏突兀的響起。
眾人回首探去,僅瞧見一個身著紅衣的少女,墨發高束,風姿婉約,似笑非笑的傲立在眾人眼前。
管事冷嘲道:“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誰讓你進來的?給我滾出去!”
少女唇角一挑,如烈焰般的眼眸裏盡是挑釁,她雲淡風輕的穿過人群,走到最前端,嗤笑一聲:“我偏不走,你們能奈我何?”
“來人,將她給我趕出去。”
兩個戴狗頭麵具的打手應聲穿過人群朝少女走去。
兩個打手行至少女身後,二人的手剛碰到少女的後肩,少女的背後即刻迸發出紅色的強大靈力,將兩個打手震飛數步,連帶著將圍觀之人壓倒一片。
“膽敢在我離戎族地盤撒野,找死!”管事磨著牙,手一揮,又從四處湧出無數個戴著狗頭麵具的打手。
少女秀發飄逸,泰然自若,嘲諷道:“就憑你們,也想抓本小姐?”
打手從四麵八方一躍而上。
少女不屑的揚唇,說時遲那時快,她倏忽閃身,浮至鬥獸場正上空,打手猛的撲了空,臉上有些惱怒。而少女周身氤氳著火紅的靈光,背後猛然張開的翅膀,猶如兩團跳動的赤紅火焰。
打手陡然止步在原地,心中有些許膽寒,這小姑娘竟是火鳳!聽聞火鳳脾氣素來陰晴不定,喜則光芒萬丈,怒則赤地千裏,要是她一不高興,一把精火燒了他們鬥獸場,他們還有什麽命?
“還愣著幹嘛,給我抓住她!”管事眼冒精光,厲聲道。
管事看著眼前這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竟是一隻火鳳,心中頓時激動萬分。鳳凰的鳳丹乃上乘之品,若是抓住她,取鳳丹修煉,那他的修為必能突飛猛進,說不定自己還能成為下任離戎氏的族長。反正是這不知好歹的火鳳先來自己地盤鬧事,就算失手打死,離戎族也不輸理。
打手躊躇互看一眼,齊齊往火鳳襲去。橫豎也是死,如果不聽從命令,隻怕他們也活不到明日。還不如放手一搏。左右不過是個孩子,靈力能強大到哪去?
打手們持著長棍衝向火鳳,火鳳眸光一凜,唇角一勾,蓄積精火之力,卻忽的被人護到了臂彎裏,猛的收斂了火氣。
耀眼的光柱之下,滿滿桃眸微眯,一身玄衣翻飛,俊美的麵龐森冷如冰,他一手護著火鳳,一手蓄起靈力,掌心之中的靈力仿若是匯聚了漫天的辰星,美得讓人窒息。滿滿手一揮,靈力如流星極速向四周的打手襲去,幾個打手還沒來得及出聲,便霎時消匿了蹤跡。
火鳳的眼眸,臨摹著眼前少年俊美的側顏,幽黑的瞳仁裏,暈染著星光萬千。
“兩個兔崽子,找茬兒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兒!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骨頭到底有幾兩重!夠不夠給離戎犬靈塞牙縫!”管事眼神陰鷙,雙手一揮,化氣為靈,雙頭狗靈呲出獠牙,張著血盆大口,朝滿滿和火鳳襲去。
“退後!”滿滿麵不改色,微微側眸朝火鳳說道。
火鳳竟然真的乖巧後退一步。等她反應過來,懊惱自己幹嘛要聽他的話時,顏麵已然無法挽回,唯有糾結的站在一旁,定定瞧著眼前這個為自己出頭的少年。
人群裏,塗山塬正想上前幫忙,滿滿卻暗暗朝他使了個眼色,微微搖了搖頭。
塗山塬一臉困惑,待看到滿滿身後眼眸晶亮的少女後,他頓時反應過來,無可奈何的揚唇一笑。這英雄……且讓他去做吧!
阿嚳知道滿滿妖力強大,吃不了虧,因此一臉淡定的背著雙手,靜立一旁,靜觀其變。
“劈裏啪啦”、“叮鈴哐啷”的幾聲後,“狗狗”們被滿滿的星辰之力震得四仰八叉,散了靈氣。
一時間,昏暗的鬥獸場宛若綴滿了繁星,絢麗的場景讓人忍不住看呆了去。
圍觀之人被摔來的“狗狗”們壓倒,才如夢初醒,一時之間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慌不擇路的四散奔逃,場麵一度陷入混亂。有的摔倒在地,身體被人踩踏,疼的嗷嗷直叫。正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鮫人雖難見,但哪有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
管事眼看即將到嘴的鴨子被兩個孩子攪飛,頓時火冒三丈,怒火中燒,他催動離戎一族的禦靈符,又調來更多的犬靈加入戰鬥。
“不自量力。”滿滿一臉不屑,語氣裏盡是譏嘲。
而月月趁亂,已偷偷潛入鬥獸場,打開關押奴隸的牢籠:“你們快逃吧。”
原本死氣沉沉、麵若死灰的奴隸,眼裏陡然湧起一抹難掩的激動之色,簡單道謝後,便紛紛拖著殘破不堪的軀體往籠外奔逃而去。
鐵籠之外,是他們曾經不屑一顧,但後來卻可望而不可及的自由。
而鬥獸場的鮫人身上,被施了禁錮之術,任他如何掙紮都用不了靈力,解不開束縛。
月月快步走到鮫人身邊,雙手合腕,蓄積起如冰雪飛舞的唯美靈力,源源不斷注入鮫人身體。鮫人怔怔望著眼前戴著麵具的少女,透如琉璃的眼眸漾起清波,而後他借助月月的靈力,蓄力一掙,破開了封印,亦震落了月月的狗狗麵具。
鮫人怔怔凝睇著眼前華若桃李、清肌如玉的少女,頓覺天地黯然失色,僅餘一朵菡萏之花在墨色之中徐徐綻放姿影。
管事看到有人偷偷放了鮫人,一時氣急,召出更多打手。
打手從側門魚貫而入。
“走!”月月天生神力,此刻也顧不上男女有別,一把將鮫人從水中“拔”出,攔腰抱起,便迎著鮫人驚愕的目光,不顧一切的往另一扇門跑去。
阿嚳盯著月月抱著鮫人消失在鬥獸場門口的身影,眉頭突突直跳,嘴角微微抽了抽,心中喟然道——唉……我的傻妹妹啊……
阿嚳手一勾,一個暗衛便領命而去,將追在月月身後的打手清理得幹幹淨淨。
滿滿還在和“狗狗”們周旋,站在觀鬥台的火鳳隻顧看滿滿打架,卻沒注意到一隻”狗狗”想偷襲,正慢慢靠近她的身邊。
陰險的“狗狗”倏忽之間直衝而去。滿滿眸光一沉,身形一閃便擋到了火鳳身側,護住了火鳳,而他的後背也遭惡狗狠狠咬了一口,頓時痛得滿滿悶哼一聲。
“嘭”滿滿背後的惡狗被一股強大的靈力頃刻間擊散。
塗山塬青絲翻飛,張開雙臂,守護在滿滿麵前,九條雪白的狐尾在滿室星辰之下輕盈搖曳。
塗山塬又幹淨利落的解決了一波雙頭狗之後,猛的收斂了狐尾,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躍至滿滿身邊。
“滿滿,你怎麽樣?”塗山塬抬手用靈力為滿滿治療。
滿滿唇角一勾,半笑不笑:“死不了。”
“來人!抓住他們,我重重有賞!”
“放肆!”一道氣勢雄渾的聲音響起,震得管事及打手們腳步一頓。
阿嚳摘掉麵具,眼神冷冽的盯著賭場管事。
“是辛侯殿下!”剩餘不多的人裏,有眼尖的認出阿嚳,大聲叫道。
頓時,鬥獸場所有人嚇得卑躬屈膝,匍匐在地,聲音參差不齊的道:“草民拜見辛侯殿下。”
管事的囂張氣焰也不複存在,撲通一跪,抖如篩糠:“小的不知辛侯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
“你們離戎氏好大的膽子,竟罔顧我軒轅法度,私設鬥獸場地,還敢明目張膽傷害皇家子女!”
管事大驚失色,王室子女?難道剛剛和他們對打的少年,也是宮中的哪位殿下?思及此,管事的臉就一陣煞白。倒不是他懼怕這個辛侯殿下,雖然這位辛侯殿下五歲便受封於高辛,但他始終是個孩子,不足為懼。他真正懼怕的,是他上麵的那個人——軒轅王瑲玹。都說瑲玹是個極其護短的主,若他知曉離戎族讓人攻擊他的子女,隻怕離戎族離滅族的日子也不遠了。哪怕不滅族,離戎族的產業也將再難以為繼。而族人為了保全根基,八成也會將自己推出去擔下所有罪名。
管事戰戰兢兢的道:“殿下息怒,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各位貴人,還請殿下饒恕,再給小的一個機會。”
阿嚳望了一眼受傷的滿滿,看向管事的眼眸裏結上一層寒冰。
管事擅長趨利避害,逢迎討好,他主動認錯,博取同情:“辛侯殿下待人寬厚,仁心草木,望殿下再給小的一次贖罪的機會。”
阿嚳一身寒霜氣勢太過讓人驚懼,他冷哼一聲:“父王嚴令再三,禁止私設鬥獸場讓妖奴進行死鬥,你們離戎族倒是好得很,膽敢公然違抗君王之令,視國之法度於無物。”
“殿……殿下……我們也是逼不得已而為之啊,離戎族除了百年來的賭場基業,其餘並無所長,若不偷偷開設鬥獸場,隻怕我們連生存都成問題。”
阿嚳麵容冷峻:“一派胡言!且不說父王近年大力扶持你們離戎一族開辟茶綢生意,光你們離戎族這些年開設賭場賺的錢,隻怕十個離戎族近百年也花不完。明的不用說,暗的大家也心知肚明。說得太過明白,反而失了體麵傷了和氣。但若不說清楚,卻總有人想鑽空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軒轅律法。”
“小,小的不敢。”
“依目前看來,就沒有你們不敢的!”阿嚳黑眸微沉,冷冷道,“來人!”
隱藏在暗處的影衛顯身抱拳:“殿下!”
“將此事呈報父王,由他親自定奪。”
“是!”影衛領命退下。
管事不停磕頭:“請殿下息怒,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小的一定痛改前非,向各位貴人負荊請罪。”
阿嚳背手站在一旁,神情無波。他今日來,任務之一就是要將離戎氏的地下鬥獸場一鍋殲滅,即便沒有火鳳的出現,他也會尋由頭故意製造事端。
“你……沒事兒吧?”火鳳惴惴不安的詢問。
滿滿聽到火鳳的聲音,立馬皺眉捂著心口,語氣極其“虛弱”的蹲下身子:“唉……剛才……沒覺著,現在突然覺得……心口……好疼。”
“你……傷的不是後背嗎?”火鳳指著滿滿的背,圓眼微睜。
滿滿表情看起來異常“痛苦”:“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何況……我這傷口離心髒還那麽近!”
“那……那怎麽辦?”火鳳信以為真,心微微一緊,一臉愧疚,有些手足無措。說到底,他也是為自己而受傷,不聞不問,不合道義。
“我……我也不知道……興許……你扶著……會好受些。”火鳳聞言,急忙扶起滿滿,滿滿弱不禁風似的搭著火鳳手臂站起來,又側眸望向塗山塬,暗暗眨眼:“兄長……我……是不是快死了?”
塗山塬的眉峰跳了又跳,無語道:“你……已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怎麽會?不就是被狗咬了一口嗎?”火鳳麵色一驚,又有絲疑惑不解。
滿滿表情誇張:“這狗嘴……有毒……”
鬥獸場外,上巳節四處還在歡歌笑語。僅有逃出來的人群引起一陣騷動和竊竊私語,須臾,就又恢複了正常的秩序。
月月一路狂奔,心怦怦狂跳,她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解救困頓少女的勇士,心髒也止不住的為鮫人重獲自由而引吭高歌。
不知不覺,月月已抱著鮫人跑到一片荒蕪的郊野。周圍野草蔓蔓,夜風習習,遠處火樹銀花,璀璨無比。
鮫人白皙的耳尖已經紅透。他羞赧的咳了咳:“那個……後麵已經沒人了。”
“啊?你說什麽?風大,我聽不清!”月月邊跑邊問。
鮫人輕笑:“我說……我們已經安全,不用再跑了。”
月月這回聽清,頓住腳步,呼吸急促的看了看身後,空無一人,她深深舒口氣,放下了心:“累死了,終於甩掉煩人的雙頭狗了!”
鮫人的臉頰通紅,不自在的說:“放我下來吧!”要是同類看到自己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小丫頭抱著,指不定要笑掉大牙。
月月望了眼鮫人漂亮的魚尾,四下環顧一圈:“可這兒沒有水啊!”
“無妨!”
鮫人語落,赫然從月月手裏浮起,月輝霎時如流似螢,從月牙邊緣流瀉而下,纏繞縈紆在鮫人身上。鮫人漂亮的魚尾在星芒中逐漸蛻成雙腿,皎潔的月華也凝聚為雪白的鮫紗,披在了鮫人身上,勾勒出他挺拔修長的身形。
月月星眸瀲灩,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眼前的鮫人,那抹白仿若深深烙進了心間。
“謝謝你救了我。”
耳邊傳來鮫人幹淨輕柔的聲音,才將月月的注意拉回。
月月結結巴巴道:“不……不客氣!”她聽聞鮫人上岸,魚尾會變成雙腿,卻不知他們變身的樣子,也這麽美,一時竟然看呆了眼,失了神。
“你……叫什麽?”
“月月。”
“月月……”鮫人喃喃自語,思緒遊離,似要將這兩字刻進心裏。
月月歪著頭甜甜笑道:“那鮫人哥哥你叫什麽?”
“我……咳咳……”鮫人似是扯到傷口,蹙眉輕咳起來。
“鮫人哥哥你沒事吧?”
“皮外傷而已,回去養一段時間就行。”鮫人扯唇一笑。
“在那種地方,怎麽可能會沒事?”月月想起他滿身的鞭痕,緊擰秀眉,心裏不是滋味。她抬手,以指為刃,劃破手心。
“你幹什麽?快住手!”鮫人連聲輕呼。
但月月充耳不聞。她左手掌心不斷流淌出嫣紅的鮮血,右手運轉靈力,片刻後,鮮血凝成一顆血丸。
月月笑眸彎彎,將血丸遞到鮫人麵前:“鮫人哥哥,你快把它吃了!”
“你的血?”
“你試試就知道了!”
鮫人眸光微動,他接過血丸,放入口中,咽了下去。頃刻間,一股暖流遊遍全身,身上的傷口皆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生肌。鮫人驚詫的撩起袖子,手臂上猙獰可怖的傷口已經恢複如初,返本還原,看不出一絲受傷的痕跡。
“這……”
月月一臉得意:“神奇吧?”
而鮫人卻忽的眸光一暗,拉住月月手臂,凝視著她清亮的眼睛:“日後不可再用自己的血救人。”
“哦……好……”月月愣愣回答。爹爹也和自己說過,絕不能暴露自己特殊的體質,否則容易招來禍端,人心狡詐,必須得時刻警醒,保護好自己。
可是,月月一看到這鮫人,她就把爹爹的話皆拋到了九霄雲外——美色誤事,實乃自古真理!
蓐收接到瑲玹命令,馬不停蹄的趕來中原,查封了離戎氏的地下鬥獸場。也放了被關押在其他密室的妖獸。
軍隊的動作擾了上巳節的清靜。
待小夭和相柳趕到時,僅看到一隻如火的鳳凰飛往夜空,她的背上,還趴著一個捂著心口哀嚎的少年。
“滿滿!”小夭以為滿滿被鳳凰擄走,心急如焚,雙手結印,手心騰的竄出一條滿是桃花的藤蔓,直直衝向空中的火鳳。
相柳看到滿滿狡黠的樣子,用靈力擊開差點打中火鳳的桃藤。
小夭不解的望向相柳。
相柳薄唇一挑:“放心,他沒事。”
如流星的靈言信倏地墜到小夭與相柳麵前,像卷紙一樣展開——爹,娘,別追,別找,我要去追尋我的春天。
小夭無奈歎息,她實在想不通,滿滿這模樣,到底是隨了灑脫不羈的防風邶?還是吊兒郎當的自己?
滿滿俯望了一眼逐漸變小的人間,唇角微揚,火鳳一回頭,他又即刻捂著心口呻吟。
“哎喲……好痛,你慢點兒飛,我頭暈。”
“滿滿,你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到從極之淵去,那裏的水可解百毒。你很快就會好的!”
“好,慢點兒,不急……”滿滿的眼角溢出笑意。
火鳳蓄力,越過千重山,衝破萬層雲,朝從極之淵飛去。
海麵靜影沉璧,星月交輝。月月和鮫人坐在白羽金冠雕背上,鹹鹹的海風輕輕拂掠。
“原來你是北冥的鮫族,難怪我從未在海裏見過你,不過你順著大海一路往北的話,也能到你的家鄉。”月月指著大海的北方說道。
鮫人唇角動了動,片刻後說道:“你救了我,我要報答你。”
“不用,鮫人就應該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大海裏。我這人也散漫慣了,不喜歡束縛別人,也不喜歡被束縛。況且,我救你是舉手之勞,報答什麽的,就不必了,不如就交個朋友。”月月燦爛一笑。
鮫人冰藍色的眼眸裏閃爍著熠熠華光,緩緩說道:“好。”
接著,鮫人掌心凝聚出一顆紅色珠子,上麵布滿魚鱗狀的紋理:“這個送給你。”
“這是什麽?”月月伸手接過,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舉起,透過月光細細打量。
“這是我精血凝煉而成的鮫珠。”
“精血鮫珠?”月月看了看鮫珠,又瞅了瞅鮫人,急忙將珠子塞回鮫人手中,“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月月早就聽聞北冥鮫人一族把精血鮫珠看得同自己性命一般重要。而這剛見麵的鮫人就把鮫珠給了自己,這讓她如何敢收?
“你……不喜歡?”
月月連連擺手:“不不,我很喜歡,可是我聽說鮫珠對鮫人來說意義非凡,堪比性命,所以我不能收。”
鮫人沉默不語,手一拂,鮫珠便化成精致的吊墜。鮫人修長的雙臂繞過月月纖細的脖頸,將吊墜戴到了月月頸間。而後輕聲說:“就是意義非凡,我才想送給你。如若不行,日後你答應我一件事便行。”
月月愣愣望著鮫人清透的眼眸,無意識點頭:“什麽事?”
鮫人冰藍的眼眸微微動了動,沒解釋,也沒給月月拒絕的機會,便縱身一躍,攪碎了鱗鱗的星海,破開了水麵。一條閃閃發光的巨大藍白魚尾倏爾從海麵仰起,瞬間又沒入海浪之中。
“哎……你還沒告訴我什麽事呢!還有你叫什麽?”月月衝著海麵大喊。海麵卻空空如也,僅有一層一層的海浪不斷往前推移、更迭。
月月駐足片刻道:“喳喳,我們走。”
白雕飛遠後,鮫人浮出海麵。他抬手撫上心口之處驀然生出的嫣紅印記,形似花朵、紋如魚鱗。
“月月,你的血竟然給我種上了鮫人印記……”鮫人喃喃道,藍色琥珀般的眸裏像是銀河泛起陣陣漣漪。
北冥的鮫人,隻有遇到命中注定的伴侶,才種得上鮫人印記,而後彼此交換精血,作為定情信物,代表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
冬將盡,花欲啟。數十個春秋,風月未休,回春堂依舊。
“大娘,這藥您拿好。”一個清素如菊,豔若桃李的妙齡少女將病人送出門外。頸間輕輕晃動著一顆紋如魚鱗赤如血滴的鮫珠。
一隻白羽金冠雕從遠處越入屋頂飛下,幻化成俏麗可愛的少女,她氣喘籲籲的道:“阿姐,阿姐,那北冥的鮫王又來求親了!”
“喳喳,我看見了。”少女紅唇微揚,緩緩綻開一抹笑意。
“月月,你給我的承諾,該兌現了。”樹上桃花徐徐綻開,樹梢的光暈下,有一君子,卓然而立,玉骨冰清,湛藍的眸裏像是海麵升起的皎皎明月,泛起柔柔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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