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新的一天悄然來臨，太陽並沒有照常升起。
    這是個，
    陰雨欲來的清晨。
    ……
    虎牢關，
    呂布還沒有來得及把支援華翔的五千步卒派出去，便在遭受了來自關東諸侯聯軍的猛烈進攻。
    當黑壓壓如蟻群般的人群，湧出聯軍的營帳，從清晨的薄霧裏衝出，漫過大地，殺到虎牢關之下時，
    守關的涼州軍士兵一度以為，是因為自己昨晚沒睡好，所以看花了眼。
    等到終於確認了不是幻覺後，虎牢關上便開始響起了急促的鼓點，
    有人燃起了滾滾狼煙，有人匆匆下關去報呂布，有人則打開了裝著桐油的木桶，在關上點起一個個熊熊燃燒的火盆……
    等到呂布披掛好盔甲來到關上的時候，關東聯軍圍攻虎牢關近兩個月以來，最大規模的攻城戰已經打響。
    ……
    魯陽，
    孫堅並沒有如願等到諸侯聯軍的及時支援，反而，等到了來自洛陽的軍隊。
    同樣是清晨時分，
    幾乎忙碌了一夜的孫堅剛剛回到房間，合衣躺下沒多久，便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等到他幾個健步縱上了魯陽那並不高大的城牆，程普、祖茂等人早已在此等候了。
    孫堅扶住城牆上的垛子，向北方望去，氣喘籲籲問道，
    “德謀，什麽情況？”
    城外，距離城牆大約五六百米的地方，
    薄薄的晨霧中，隱隱約約有幾匹馬駐足，馬上之人同樣也在遠遠地眺望著這裏。
    “文台莫急，來的隻是對方的幾名斥候……”
    程普拍了拍孫堅的後背，嘴上說道，
    “大約一炷香以前，我們的人便發現了他的蹤跡，對方甚至一度衝到了離城牆不遠的地方，被祖茂射了一箭後，就被嚇了回去。然後便有幾個人離開了，剩下的，就遠遠地等在那裏。”
    祖茂在一旁遺憾地嘟囔著，
    “嘿！我剛才那一箭，差一點就把那斥候給射到了。真是可惜……”
    “無妨，無妨……”
    孫堅隨意朝身後擺了擺手，也不知這句無妨，說的是正在拍他後背的程普，還是正在懊惱的祖茂，
    他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幾個涼州軍的斥候，也不回頭，隻是問道，
    “南邊呢，虎牢關那邊的人，來了嗎？”
    黃蓋上前一步，附在孫堅耳邊，低聲說道，
    “到現在還沒有人來，也沒有消息。為了防止先前的派出去的人發生了意外，剛才，我又專門派了信使去虎牢關那邊……”
    “嗯，”
    孫堅點了點頭，臉上並沒有太多其他的表情，隻是說道，
    “既然是涼州軍那邊先來了，那我們就做好應戰的準備吧。你們都打起精神，加派點人手巡邏。還有，盡快安排飯食，讓兵卒們都吃飽飯。一旦戰事開啟，恐怕會是一場惡戰。看眼下這情況……”
    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
    “我估計，董卓的軍隊，很快就會來了。”
    ……
    虎牢關，
    薄薄的霧氣開始散去，從關上向下望去，視野之內，皆是湧動的人潮。
    此刻，
    關東聯軍第一輪的進攻已經到了尾聲，他們正在緩緩向後退去。
    關下，
    不算太深的護城河已經被聯軍步卒們屍體給填上了不少，血紅的河水繞過了層疊著的屍體，依舊不急不緩地向前流淌著。
    護城河到關下，
    一大截空地上，
    燃燒著的木頭，斷作兩截的雲梯，殘破的盾牌，赤紅的巨石，殘缺不全的屍體，身上插滿了箭矢，如刺蝟般的死屍，以及尚在死人堆裏，發出微弱呻吟聲的重傷步卒……
    他們和它們，共同點綴著，這稍有些冷意的清晨。
    呂布站在那裏，就隻是靜靜地看著虎牢關下的一切，麵上古井無波。
    張遼走了過來，表情熱切，目光炯炯，
    “呂將軍，敵人的這一波攻城不算激烈，應當隻是試探。不過據守關的士兵說，他們已經有月餘未曾這麽進攻過了。所以，末將覺得他們此番進攻，必有深意，或許是想要與魯陽那邊相呼應……”
    “嗬嗬，無妨。”
    呂布輕笑道，
    “虎牢關乃是雄關，豈能如魯陽那般不堪一擊？”
    “將軍英明。”
    張遼抱拳說道，
    “末將有意此刻出關，在敵人後麵銜尾追殺一番，不知……”
    “不必了。”
    呂布揮了揮手，
    “文遠你亦是掌兵多年的將領，難道看不出來他們的軍陣散而不亂，軍心尚存？此刻，不是追擊的好時候。”
    呂布話音剛落，
    “奉先，奉先！”
    臧霸興衝衝地跑了過來，
    “我看，關下那些逆賊已經在撤退了，此刻正是跟在他們屁股後麵，追殺一番的大好時機啊！我有意請命，去下麵痛宰這幫雜碎一番，成不成？”
    呂布扭頭瞅了瞅臧霸，尚在皺眉沉吟中，
    侯成拉著魏續走了過來，口中說道，
    “奉先大哥，我們二人看關下那幫關東反賊退了，覺得現在應該綴在他們身後，占點便宜。不知可否出關？”
    “哦……”
    呂布聞言，點了點頭，
    “臧霸、侯成、魏續，三人聽令，我命你們各領一千輕騎出關，銜尾追殺關下逆賊。切記，隻可在外圍遠射，一沾即走，切不可貪功冒進！省得你們待會深陷包圍了，我還得親自下去救你們……”
    “喏！我等明白。”
    臧霸三人大聲應道，便歡天喜地地攜手下關去了。
    等到他們三人走遠了，呂布才想起來，
    這裏，還杵著個張遼呢，便伸手拍了拍張遼的肩膀，說道，
    “嗬嗬，文遠你切莫在意。臧宣高他們三人和你不一樣，他們追隨了我多年，我說讓他們不可冒進，他們必然就不敢衝得太狠了。他們下去，我放心。再說了，些許小功勞，以文遠你的眼界，必然是不屑於和他們三個搶的……”
    張遼眨了眨眼睛，
    心想，按照你這意思，感情如果下去追擊的是我，就一定不會聽你的話了唄？
    嘴上，張遼說道，
    “呂將軍對末將的一片關懷，張遼自然是明白的。還請將軍放心……”
    ……
    “砰！”
    袁紹鐵青著臉，重重地拍了拍身前的欄杆，
    “呂布這廝欺人太甚，居然還敢趁著我們進攻的空檔，派人出來追殺！”
    “就是！”
    公孫瓚點頭，
    “要是他呂布親自來追殺也就罷了，居然隻是幾個不知名的武將，也敢貿然出關襲擊我們？”
    “諸位……”
    曹操向著周圍拱手，說道，
    “若是這次我們不能齊心協力拿下虎牢關，曹某建議大家，還是再考慮考慮去魯陽的方案吧？”
    “曹孟德！你是何居心？”
    袁術跳了出來，
    “昨晚，我們才共同商議了，要繼續進攻虎牢關。我族兄，袁紹袁盟主，昨晚才剛剛說過了，孫堅去攻打魯陽，屬於擅自行動，我們都不得幫助和支援他！這才過去了一個晚上，你就忘記了嗎？”
    曹操皺眉，看向袁術，
    “袁公路，你我二人相識多年，曹某是什麽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我說的這些話，不也是為了討董大業？”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
    袁紹不耐煩地說道，
    “諸位也看到了，雖然很久沒見到那華雄了，但是有呂布在此，這虎牢關，也不是那麽容易拿下的！所以，接下來，大家都不要在藏私了，務必要全力出擊，才能攻破這個關口。至於眼下嘛……”
    袁紹清了清嗓子，厲聲喝問道，
    “諸位，還不趕緊派手下的騎兵去阻攔一下嗎？難不成，就讓賊人這麽輕易的跟在咱們的步卒後麵，肆意屠殺？”
    “喏！”
    袁紹背後，眾諸侯轟然應諾，頓時就有好幾個人扭頭，去安排麾下騎兵出營救人了……
    “嗯……”
    袁紹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樣子，才對嘛！孫堅那小子搞不成，我袁大盟主，還是搞得成的嘛……
    雖然心下略有疑惑，為何袁術這小子今日，居然沒有拆我的台，反而跳出來啊維護我。但是……
    袁紹微微笑了，心想，
    “一家人畢竟還是一家人嘛，雖然這小子跟我私底下不對付，但是對外的時候，還是會維護我的嘛。看來，接下來，就少給他袁公路穿幾次小鞋了吧……”
    ……
    沙場之上，
    臧霸等人原本綴在聯軍的步卒外圍，悠哉悠哉地射著箭，不斷收割著人命。
    眼見著，關東聯軍那邊轅門大開，數股騎兵衝殺了出來。
    臧霸便遠遠地衝著魏續和侯成二人揮了揮手，三人便極有默契地調轉馬頭，帶著麾下的騎兵朝著虎牢關退去了。
    聯軍營帳這邊，
    眼見著涼州軍的騎兵退去了，登時爆發出一陣歡快的高呼聲，仿佛是……
    打了場極為滿足的勝仗似的。
    ……
    洛陽，
    相國府。
    董媛和小玉，一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緩緩經過大門前的那片空地，進了院子。
    在她們的身後，
    是滿滿兩大馬車的各種箱子。
    ……
    虎牢關，
    關東聯軍營地之外，大約五裏遠的地方。
    此地已是戰場的外圍，隻有零零星星的斥候在隨機遊走著，權作警戒之用。
    打北邊，
    有個家仆裝扮的漢子，虛弱地趴在一匹馬上，朝著這邊過來了。
    聯軍的斥候們彼此打了個眼色，一個個挽弓搭箭，還有兩騎抽出了刀，遠遠迎了過去。
    少頃，
    在那家仆的哭訴聲和道謝聲中，一個斥候伸手把他拉到了自己馬上，
    快馬加鞭，向著聯軍大營去了。
    ……
    幾乎同一時間，
    魯陽城，
    北城牆外，
    轟隆隆的馬蹄聲打遠方傳來。
    孫堅皺了皺眉，心道，
    “看來我猜得沒錯，涼州軍，果然是……很快就來了！”
    ……
    這一日的早晨，
    陰雲依舊。
    但是，
    大地之上，
    晨霧正在漸漸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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