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念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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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條很漫長的路。一開始她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往何方,隻是一直在這條單行道上前行,閉了眼,再睜眼就是一條仲夏夜小道,一點兒不冷,夏日的暖風吹散了她身上的寒氣。
    到底要去哪裏呢?她自問。
    小道兩邊是叢中的螢火蟲,點點星星,很是好看。
    她低了頭,手中竟出現了那盞鹿油燈,用樹皮做了個提把,要是沈添歡能跟她一起到現實世界裏,高低他也是個藝術家,這玩意做得挺好看,擺在臥室裏一定很有意思,哪個來做客的客人看見了,都得拿起來稱讚一番。
    她快要走到了盡頭,想著,也許是回去了,隻是怎麽不見虛擬意識操控室的影子,也看不見安雙,鍾星封他們。
    她迷迷糊糊,周遭好像有人在哭泣。
    聲音很熟悉。
    “安雙,是你嗎?”她回身一望,並沒有安雙的影子。
    奇怪,明明聲音很像她,那樣淒慘的哭,應該不是她吧,她認識她這麽多年來,也沒有見過她嚎啕大哭,唯一的一次還是十多年前了,現在她們都已成人,她已很多年沒有哭過了。
    她繼續走著,很遠的地方有一個人的背影。
    走近了,是個孩子。
    “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麽?”她問那個孩子。
    於是他轉過身來,一言不發。
    他是蒼白的,可他的眼睛含著和煦的笑。
    “章紫陽。”她向他跑了過去。
    奇怪的是,無論他離她多麽近,她都走不到他跟前去。
    “你來我這裏。”她對他說。
    他隻是搖頭,還是一言不發。
    然後,他向她擺了擺手。
    “哎,你等等我啊!”她說。
    章寒居有一種無力感,她想要奔跑,可她一旦開始快速奔跑,自己就開始升到天空中不受控製往其他方向,隨風而去。
    她隻能走著去追趕他。
    可隻是一眨眼功夫,他就消失不見了。
    章寒居沮喪起來,“我是在做夢嗎?”
    這裏沒有時間,她在定格時間的某個空間中停留,就是回不到她想回的地方。
    她嚐試打開聯絡係統去聯係日出項目的人,可試了半天,還是白費力氣,“怎麽回事啊,你們不接應我一下?”
    走了很久,她不覺得累,隻是覺得沒有意思。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姑娘,你來了啊?”
    章寒居嗯了一聲,再抬頭,自己已經身在街道上,看見了那個擺攤算卦的老者。
    “是你?”她問。
    “怎麽不是我呢?”他說。
    “我之前和您說,讓你換個位置,去塔羅牌對麵,您沒有試一下?”
    “哎呀,小姑娘,我都說了賺錢不是我的要事。”
    章寒居覺得好笑,“那你出來擺攤是行善事的?”
    “可以這麽說吧,主要是為了渡世人。”
    “沒看出來老先生您很有普渡眾生的造化。”
    “這你就不懂了,肉眼所見哪裏比得上心中所感,你用肉眼看我,自然覺得我是凡夫俗子了。”
    章寒居歎了口氣,“我本想回家一趟,可那個家已經被占了,我隻能在這裏和你鬥鬥嘴開心一下嘍。”
    “哪一個家呢?我上次幫你看,你這個人親情淡漠,照理說父母緣,手足情都很弱,幾乎沒有,尤其在你成年之後,就更是沒有親緣了。”
    章寒居張大嘴巴,“哎,您給我做過什麽背景調查家庭調查是不是?”
    “行走江湖,不玩那一套假的,我都是算出來的。”
    “我可不信你這破舊的旗子能算出什麽來。”
    “上一次我告訴你此地不宜久留,可你沒有聽,所以,你現在走不了啦。”他幹笑了幾聲,搖了搖頭。
    章寒居才不信他,“我跟您說過笑話,你就當笑話聽吧,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就是個遊戲。我呢,想什麽時候回我那個世界,我就能回去,我是自由的。”
    他摘下自己的墨鏡在紙巾上擦拭風塵,“年輕人,你以為你是這個世界的神明,其實你隻是一個囚徒。”
    章寒居乍一聽沒明白,“為什麽我是囚徒?我是自由的,我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這個虛假世界攔不住我,我也創造過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您可能聽不懂,但我得向您強調,這個世界的一花一草不是憑空而生,作為塑造這個世界的成員,我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神之手。”
    他說不是,“你聽說過一念起萬法生?”
    章寒居說知道,“是說所有的形相、情欲、意念、行為和心靈都來自心起的念。”
    “這個世界也是一樣的,一念滅萬緣寂,滅掉念等同去掉所有的因,回歸自性清淨。”
    這怎麽又開始說佛法了,章寒居撓撓腦門,“行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哦?你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回我該去的地方。”
    “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很久了,你再陪我說說話吧。”老頭帶上墨鏡,又看不到他那雙衰老卻不渾濁的眼睛了。
    “好吧。”她坐了回來。
    “剛才說到了哪裏?”
    章寒居提醒他,“你說回歸清淨了。”
    “剛才我說的,你都記住了?”
    “記住了。”
    “那就好。”他勾起唇角,“你是個聰明孩子,我相信你會明白。”
    “明白什麽?”
    “沒什麽,我們就說說世界的起源吧。”
    章寒居投降,“我對這些一竅不通,我沒學過這些。”
    “你覺得意識創造世界是可能的嗎?”他問她。
    章寒居覺得這個不大難,“這算是唯心主義了吧,肯定錯誤啊。”
    “你閉眼。”
    “嗯。”她閉上了。
    “現在看見了什麽?”
    “什麽都看不見啊。”
    “世界是不是消失了。”
    “隻是看不見了而已,世界存在就是存在,是客觀存在,而不是我的主觀感受。”她不入坑。
    他甩開自己的山水扇,“年輕人啊,還是不好騙了。”
    她笑了,“總之,你這個人物設定還不錯,回頭我要是知道是誰編寫你的,我一定擴大你的知識庫,把哲學那些東西也給你填充進去,這樣你就知道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那些了。”
    他嘿嘿笑了兩聲,“我是個理科生,也不懂什麽哲學和文學的。”
    章寒居說巧了不是,“我也是個理科生。”
    等她笑完,他合攏了扇子,“你是時候要回去了。”
    “應該是,我都沒有手表,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你以為多久?”他問她。
    “我走了很久,可能有五六個小時吧。”
    他輕笑,“生死不過一瞬,去!”
    合攏的扇子重重敲在章寒居的頭頂。
    她卻沒有感覺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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