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尚未靠岸，就見一名身著玄色道袍、頭戴蓮花冠的中年男子已率眾迎候。
    他手持九節杖，目光平靜柔和，儼然一副道家高人的做派。
    “貧道張魯，恭迎秦王殿下。”
    張魯衝劉燁執了一個道家禮。
    這意思很明顯，我是以一教之主的名義來迎接你秦王，你劉燁可不能仗著大漢親王的身份以勢壓人。
    “天師消息倒是靈通。”劉燁踏浪登岸，踏上地麵的瞬間，一股浩然正氣如漣漪般蕩開。
    張魯身後的一眾教中高層齊齊後退，唯有張魯仍舊穩穩站在原地，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這算是劉燁的一個下馬威，意思也很簡單。
    你張魯既然用道家三品天師的身份接待，那我便以儒家三品大儒的身份應對，誰還沒有個副業了。
    張魯自然也看出劉燁此舉的用意，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躬身一禮：“殿下一路舟車勞頓，還請隨貧道入城稍作歇息。”
    “有勞張天師了。”
    劉燁同樣拱了拱手。
    此次前來漢中，少不了要找張魯這位地頭蛇借點兵，自然不好表現得太過盛氣淩人，展示出自己的態度即可。
    前往南鄭城的官道上平整異常，完全看不出有被邪祟入侵過的景象，就連陰氣都遠比其他各州稀薄，劉燁不禁暗暗驚奇。
    難道說，張魯這位三品天師，竟然強大到令邪祟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也就在這時，一旁諸葛亮羽扇輕搖，說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怪哉，益州邪祟規模冠絕大漢，此地卻不見半具骷髏作祟，張天師不愧是道家高人！”
    張魯聞言回過頭，語氣淡然：“這位小友謬讚了。”
    諸葛亮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語。
    ……
    一路無話，在張魯隨手拋出一張符篆後，眾人很快便抵達了漢中府城——南鄭城。
    隨後在張魯的安排下，劉燁一行人住進了一處頗為豪華的府邸。
    大廳內，眾人齊齊落座，劉燁此時卻看向坐在後方的諸葛亮。
    “孔明之前所言，可是發現了什麽？”
    這位在曆史上可是有著多智近妖的評價，不可能無緣無故說出那樣一番話。
    “回殿下，亮目前也隻是有些猜測，若殿下能讓人取來五鬥米教近期情報，亮或可驗證一二。”
    諸葛亮拱了拱手，並沒有貿然說出推測。
    或許是有所顧慮，又或許是單純怕猜錯了丟了臉麵。。
    諸葛亮現在畢竟隻是一個半大小子，有點少年人的心理包袱很正常。
    “此事倒是不難。”
    大漢十三州皆有錦衣衛據點，漢中自然也不例外。
    是夜，有關五鬥米近期所有的情報便已送至劉燁手中。
    “孔明你看看吧。”將翻譯好的奏折遞給諸葛亮。
    “是。”諸葛亮伸手接過，隨後便專心致誌地翻開起來。
    一柱香後，諸葛亮合上奏折。
    “孔明可有收獲？”
    劉燁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
    事實上，這份情報劉燁也大概翻閱了一遍，並未看出什麽異常。
    無非就是五鬥米教在漢中到處發展信眾，跟太平教當初的情況差不多。
    不過五鬥米教的活動範圍畢竟隻局限於漢中一地，即便將整個漢中百姓全都發展成教眾，也難成什麽氣候。
    這一點，跟太平教有著本質上區別。
    諸葛亮沒有立馬回答，閉目沉思了一會方才緩緩開口：“亮確實從中發現了一些問題。”
    “哦？還請細細說來。”
    劉燁眼前一亮，暗道果然不愧是諸葛丞相。
    “殿下請看這裏。”
    諸葛亮指了指情報某處，那裏寫著：近半月以來，五鬥米教從漢中各地共計招收教眾百萬餘。
    劉燁眉頭微皺：“數量上倒的確有些多……”
    “這便是問題所在了。”
    諸葛亮搖了搖手中羽扇，重新恢複到那個運籌帷幄的狀態。
    “在此之前，五鬥米教也不過百萬教眾，短短半月便翻了一倍，以張魯的財力，不可能養得起如此龐大的教眾。”
    “若是為了補充跟邪祟戰鬥的人員消耗，那倒也情有可原。
    可據亮沿途以來的觀察，漢中境內並未有任何與邪祟戰鬥的痕跡。”
    “如此一來，張魯突然招收那麽多教眾究竟意欲何為？”
    聽完諸葛亮這番分析，劉燁腦中隱隱閃過一抹亮光。
    “孔明的意思是，張魯此舉是為了……”
    “這個或許就得殿下親自去跟張魯求證了。”諸葛亮臉上露出諱莫如深的表情。
    ……
    深夜時分，張魯府邸。
    “秦王那邊可有異樣？”
    張魯盤膝而坐，一旁站著一名五鬥米教眾。
    “回教主，並無異樣，秦王那夥人入府之後便沒有再出來過。”
    “嗯，那便好。”
    張魯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
    “那批血食可已安置好？可莫要被那位發現了端倪。”
    “教主放心，弟子早已安排人……”
    教眾話還沒說完，張魯突然扭頭看向門外：“殿下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嘎吱！
    劉燁推門而入的聲響在寂靜的室內顯得格外刺耳，帶起的勁風刮得四周燭火都為之搖曳。
    劉燁目光如電，直射向盤膝坐在蒲團上的張魯，麵色無比陰沉：“身為道家天師，一方郡守，竟與邪祟沆瀣一氣，以同胞血肉換取苟安！張魯你可知罪？！”
    劉燁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以及怒氣。
    事實上，早在來之前，劉燁便已經有所猜測，隻是始終不敢相信，張魯堂堂道家天師，會做出這等天怒人怨之事。
    直到他聽到“血食”二字，這才確定了心中猜測。
    而聽到劉燁的質問，那名心腹手下頓時色變，下意識地按向腰間，氣氛一時間變得劍拔弩張。
    然而張魯卻隻是微微抬手，示意手下先出去。
    接著指向一旁的空位，臉上不見絲毫慌亂：“秦王殿下何必如此動怒，請坐。”
    劉燁冷哼一聲，並未依言就坐，周身隱有氣勢凝聚，大有一言不合便要雷霆出手的架勢。
    張魯也不強求，拂了拂道袍的衣袖，語氣平靜如常：“殿下質問貧道，貧道亦有一問困擾已久，想請殿下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