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說著抬起頭，目光坦然地對上劉燁淩厲的視線：“敢問殿下，若犧牲百萬人，便可換得漢中千萬百姓免受邪祟侵擾，得享太平。
    殿下覺得，這筆買賣，做是不做？”
    “荒謬絕倫！”
    劉燁斷然喝斥。
    身為現代人的他，豈能聽不出張魯話裏的意思。
    這就是經典的電車難題，無非就是對生命的一種量化對比。
    這個問題看似無解，本質上卻是對生命的一種漠視。
    “誰給你的權利決定那百萬人的生死？
    他們難道就不是漢中百姓？
    不是你治下的子民？
    你若是讓他們死在與邪祟的戰場上，本王尚不會說些什麽！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讓其淪為邪祟的血食！
    你這與那些豢養牲畜，擇肥而噬的邪魔又有何異！”
    然而張魯並未被劉燁的疾言厲色所動，隻是緩緩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看似寧靜的夜色。
    “殿下可知漢中毗鄰邪祟源頭？而朝廷大軍又遠在洛陽，益州牧劉焉更是酒囊飯袋，自身難保。
    自始至終，從未有一兵一卒、一糧一秣支援我漢中。
    貧道執掌此地多年，見過太多次因天災人禍而導致村落十室九空，百姓啼饑號寒，易子而食……非是貧道不願與邪祟一戰，而是別無選擇。”
    說完他轉過身，眼中帶著一抹深切的疲憊與無奈：“貧道亦知此舉乃是飲鴆止渴之策。
    然，若不行此策，激怒邪祟，大軍壓境，屆時死的又何止百萬？
    到時漢中盡成焦土！
    貧道所能為者，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以這定期獻上的‘血食’，換取時間，加固城防，整飭武備，讓更多的人能活下去，讓漢中這道屏障不至於在頃刻間崩塌。”
    “說到底，不過你張魯貪生怕死罷了。”劉燁寸步不讓，聲音鏗鏘。
    “與虎謀皮，終為虎食！你今日獻百萬，明日邪祟胃口更大，便要你獻千萬！
    你滿足得了嗎？
    你所謂的兩害相權取其輕，不過是百姓的屍骨，來換取你五鬥米教的安寧！”
    劉燁踏前一步，氣勢逼人：“我等生而為人，立於天地之間，可以戰死，可以餓死，唯獨不能跪著求生，更不能將屠刀揮向自己的同胞以求苟延殘喘！
    邪祟之患，唯有戰而勝之，豈能靠妥協甚至助紂為虐來化解？
    張天師，你的路走歪了！”
    張魯沉默，似是無法反駁。
    燭光映在他的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陰影，仿佛在展現他此刻內心的矛盾。
    良久，張魯這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了幾分：“殿下所言，可謂大義凜然！
    然則現實酷烈，空談大義，救不了眼前即將餓死、被邪祟撕碎的百姓。
    殿下久居廟堂，或不知邊郡之苦，更不知邪祟之恐怖！”
    “本王知道！”劉燁打斷他，目光銳利如刀。
    “本王這一路走來，滅殺的邪祟何止億萬，對邪祟的了解遠比你張魯要深！
    實話告訴你，本王此次前來漢中，正是為了徹底解決這邪祟之禍！
    張魯，你且抬頭看看，你治下的漢中，看似安寧，實則每一寸土地都浸透著那百萬冤魂的血淚！
    這等安寧，你要來何用？你的道心，可能安穩？”
    “道心……”張魯喃喃自語，那總是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是出現了一絲波動。
    劉燁趁勢而下，語氣稍緩，卻更顯力量：“邪祟乃天下公敵，非漢中一郡之敵。
    天下有誌之士皆在傾力反擊，你張魯卻隻想著苟延殘喘。
    你若還有一絲良心，便隨本王清掃邪祟，護佑黎民百姓！
    如若不然，本王便要為那枉死的百萬冤魂，討回一個公道！”
    轟！
    黑龍戟浮現而出，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勢自劉燁身上升騰而起。
    張魯猛地抬頭，看向劉燁，眼中光芒劇烈閃動。
    劉燁的話就像一記重錘，敲碎他一直以來用以說服自己的理由，也點燃了某種他幾乎要遺忘的東西。
    是了，他當初創立五鬥米教，初衷亦是濟世救人，而非像今日這般……這般……
    廳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燭火劈啪作響。
    廳內的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
    劉燁的質問與張魯的辯駁交織，最終化作無聲的對峙。
    理念的衝突，有時或許隻有力量才能暫時劃定界限。
    張魯深知此事難以善了。
    歎了一口氣，張魯周身道韻流轉，一股無形的威壓彌漫開來：“殿下信念堅定，貧道佩服。
    那便讓貧道見識一下，威震寰宇的秦王，究竟有何等實力，敢直言掃清天下邪祟！”
    “還請殿下城外一戰！”
    身為三品天師，他亦有自己的尊嚴和堅持。
    若非知道那位三品陰將的恐怖，他又豈會做出這等天怒人怨之事。
    在他看來，劉燁不過是年少輕狂，隻憑一腔熱血闖蕩天下的愣頭青罷了。
    “好，正合我意！”劉燁轉身，隨即整個人衝天而起，眨眼間便已消失在夜幕中。
    張魯見狀眸光一閃，似是沒想到劉燁能有此等飛天遁地之能。
    不過想到對方除了是武者，還是一位三品大儒，便也釋然了。
    “貧道來也！”
    說完，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南鄭城外三十裏處一片荒野上，一金一紫兩道身影相繼浮現。
    劉燁手持黑龍戟，暗金色的戟刃發出低沉的嗡鳴，一股霸道無匹的氣勢彌漫四野，瞬間衝散了夜的祥和寧靜。
    兩人沒有再多言語，張魯率先出手。
    他深知武者近戰凶猛，尤其是劉燁這等自邊疆殺出的沙場猛將，決不可讓其近身。
    張魯手掐法訣，口中疾誦：“五方雷帝，聽吾號令，敕！”
    轟隆！
    數道璀璨的紫色雷霆憑空出現，扭曲著、咆哮著，如同雷龍般直劈劉燁頭頂！
    此乃道家正一雷法，至陽至剛，威力無匹！
    劉燁眼神一凝，不閃不避，體內氣血轟然爆發：“破！”
    黑龍戟化作一道黑色閃電，自下而上逆斬蒼穹！
    沒有花哨的技巧，有的隻是極致的力量與速度。
    戟刃所過之處，空氣被撕裂發出尖銳的爆鳴，那狂暴的雷霆竟被這一戟生生斬碎，電蛇四濺，消散於無形！
    “什麽？”張魯心中微驚，他的雷法竟被對方以純粹的氣血之力破開。
    此子的氣血質量，怕是遠超想象。
    不敢怠慢，張魯身形急速後退，同時雙手不斷掐訣，一張張符篆如同穿花蝴蝶般飛射而出。
    “金剛符！”
    “厚土符！”
    “葵水符！”
    “乙木符！”
    頃刻間，數道護盾疊加在張魯身前，一道道土牆自地麵升起，試圖阻擋劉燁的步伐。
    無數粗壯的藤蔓破土而出，從四麵八方纏向劉燁，更有刺骨的寒冰之氣彌漫而出，欲將劉燁徹底凍結。
    麵對這層出不窮的道家符法，劉燁卻隻是一戟揮出。
    黑龍戟化作一道毀滅一切的颶風，戟影重重間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力場。
    無論是那些纏繞而來的藤蔓，還是冰冷刺骨寒冰，尚未近身，便已被狂猛霸道的戟勢絞得粉碎！
    一道道土牆更是轟然崩塌，根本無法阻擋劉燁哪怕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