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在心中默然輕歎，將翻湧的思緒壓下。
    “我沒事。”
    “......”
    冷月凝與蕭虞兮對視一眼，見師伯不願多言，便體貼地不再追問。
    “冰心師伯祖，”蕭虞兮轉而問道，“您如今神力盡失，從十一級跌至零級......若將來與神界之海的聯係得以重建，您是否還能重獲神力？”
    冰心緩緩搖頭，語氣平靜無波：“不能了。”
    冷月凝聞言十分驚訝：“啊？為什麽啊？神職者的力量不是源自眾神賜予嗎？理應不像尋常修煉者那般，一旦失去就難以挽回才對......”
    冰心解釋道：“神職者所驅使的神力，本質是一種‘信仰之力’。你的信仰越虔誠，對神諭的領悟越深刻，越能得到眾神的認可，便可承載越高級別的神力......”
    但是......
    一旦神職者自身的信仰出現動搖，其力量便會迅速衰退。
    十一級神官，理應是信仰最堅定的絕對信徒，心中絕不能對眾神產生絲毫疑慮。無論上神所言所行看似有理或無理，都必須堅信其絕不會錯，唯有如此，才能維持這至高神力。
    可是這一段時間發生的種種，以及夜歌這個少年的出現，讓她心中第一次產生了一些茫然。
    在她過去的認知裏，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一切與“魔”沾邊的存在，皆是絕對的邪惡！魔族中不可能存在善類，他們卑鄙、無恥、墮落、陰暗，即便偶爾行善，也必定懷揣不可告人的目的；即便展現出溫柔的一麵，也絕對是虛偽的偽裝！
    ——這都是上神教導她的。
    可自從萬族峰會以來，一連串的事件衝擊著她的認知：黑暗之血的汙染、光黎之陣的瓦解......神官殿的同僚們對蒼生疾苦漠不關心，而與“魔”關聯之人，卻在竭盡全力守護眾生！
    還有夜歌傳授給冷月凝的《太上烈情訣》，在她研讀之後，也感到無比震撼——若不是重情又極情之人，怎能創出如此動人的功法？
    這些事情，給予冰心的衝擊實在太大，令她不禁開始思考，神與魔，以及正與邪的概念......
    然而，思考，恰恰是信仰最大的敵人。
    思考在任何事上都至關重要，唯獨在成為神職者上是例外。上神隻需要篤信不疑的信徒，而思考，正是信徒最不需要的東西......
    事實上，早在光黎之牆出現狀況之前，冰心就已察覺到自身神力正在流逝。顯然，上神早已感知到她內心信念的裂隙......
    冰心很清楚。
    即便未來神界之海的大門再度開啟，她恐怕也再也無法得到上神的回應與認可了。
    “信仰之力......”
    冷月凝喃喃地道：“冰心師伯，信仰之力，和我們修煉的常規超凡之力有什麽區別嗎？沐浴信仰之力，是一股什麽樣的感覺啊？”
    “感覺麽......”冰心目光微凝，正欲描述，一個驚人的聲響驟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隻見遠方的夜空之下，一道璀璨奪目、貫穿天地的巨大光柱猛然爆發，伴隨著撕裂蒼穹的轟鳴，悍然衝霄而起！引動萬裏雲層翻湧卷動，天地為之變色！
    冰心、冷月凝、蕭虞兮三人同時一驚。
    街上的行人也紛紛駐足仰望，發出陣陣驚歎，不少人興奮地拿出手機記錄這奇景。
    “我去，這異象，難道又是哪位大能突破魂帝了？？”
    對於人族的百姓而言，自萬族峰會以來已經有好幾位大能接連突破引動天地異象了。
    他們從一開始的驚詫錯愕，到現在已經很習慣了......
    “那個方向是......夜家？”冷月凝辨認著方位。
    冰心心中驀地一動。
    ‘難道，是夜歌要突破了？？？’
    可是，夜歌前不久才剛剛到達的聖臨境巔峰。
    即便他天賦極佳，也總不可能......
    “師尊，你快看！”蕭虞兮忽然指著遠天驚呼，“那是夜歌吧？？？”
    冰心和冷月凝兩人都驚訝地看去。
    隻見那貫通天地的璀璨光柱之中，一道虛幻而挺拔的身影緩緩於雲端顯現。那是一個白衣少年，周身沐浴在魂力、聖力、魔力、神力四種光輝交織的絢爛洪流之中......
    不是夜歌又還能是誰？？
    ‘竟然真是她！’冰心不可思議。
    “臥槽......這次的動靜，好像比之前的幾次都要大啊！”
    “那不是夜歌大人嗎？？”
    “真是夜歌大人！”
    “OHHHHHHHHHH！！！！~”
    “夜歌大人牛逼！！！”
    “......”
    然而，天空上出現的“夜歌”，其實並不是夜歌的實體，而是他磅礴靈魂之力的化身而已。
    此刻，房間內的白血靈正滿臉驚愕地望著眼前全身迸發絢爛光芒的夜歌本體。她緩緩抬頭，隻見天花板仿佛化作了透明的絢爛光幕，透過它，竟能直接看見外界風起雲湧、星河璀璨的夜空異象！
    雲端之上，夜歌那靈魂化身猛然睜開雙眼，眸中天道聖光流轉，周身輝光猶如神祇臨世。
    下一刻——
    一尊頂天立地的虛化魔神巨像，在他身後緩緩凝聚顯現！
    那巨像通體漆黑，遍布幽藍魔紋，仿佛由最深邃的暗夜凝聚而成，其背後卻流淌著浩瀚璀璨的宇宙星河！
    偉岸的身姿屹立於雲端，宛若一座亙古神山，其散發出的威壓讓下方整座城市的百姓都感到窒息般的震撼，不少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後退。
    “那是......”
    冰心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縮。
    法天象地？？？
    那竟然是夜歌的法相嗎？！？
    隨後。
    夜歌綻放著天道神性光輝的眼眸俯視著大地，微微張口吐音，沉穩的聲音響徹天地：
    “大道希聲，萬象本虛；神魔非殊，皆循道樞......
    “天光冥暗，同出異名；正邪相生，共衍玄機......”
    聲如洪鍾，又似聖光籠罩天地。
    這意訣似乎是某種天道聖法，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天地之間無窮的力量，回蕩在夜城每一個角落！
    百姓聞之，雖不能盡解其意，卻覺心神震蕩，如飲甘泉；城中的超凡者聞之，更是如聞霹靂，道心震顫，若有所悟！
    而冰心聽到這番聲音，無論是身軀還是道心都不由得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