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機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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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學宮蔚然深秀,號稱聚天下賢士於稷下,源遠流長。但是鮮少有人知道綿延千年的學宮竟然從始至終都是私學,曆史滾滾洪流中,無論雄才偉略的君主還是荒嬉無度的昏君,都不曾過多染指稷下學宮,暗中可能會有小動作,但到底也沒有撼動它在文人士子心目中的超凡地位。稷下學宮一直遊離廟堂之外,授學駁雜,諸子百家並存,施行“無官守,無言責”的方針,學術氛圍濃厚,被譽為學宮隻要一人尚存,便是中原文脈不斷。即便是春秋一戰之後定鼎中原的大秦王朝,對於稷下學宮仍是以禮相待,雖說都是些浮於表麵的虛禮,並不影響扶持國子監翰林院與其爭相抗衡,希冀著有朝一日打造出三足鼎立的文壇格局,但明麵上還是百般恩典,就說當朝位列一品的三位老文官,其中資曆較老的一位便是學宮大祭酒程之洞,並且還曾任了八年的太子傅。由此看來,如今哪怕朝廷開科設舉,國子監翰林院分去不少才華橫溢的年輕讀書種子,稷下學宮仍然還是天下文壇當之無愧的執牛耳者。
可能是臨近稷下學宮的緣故,城中茶肆酒樓就連取名都頗為風雅,據說好些幾百年老店的灰白牆壁上,都留有各朝各代儒客清流寫下的斷句詩篇。他們有的甘守清貧,不事權貴,低落塵埃,亦有人貪戀虛名,傾心諂媚,扶搖直上。胸懷高才本欲建功立業的讀書人實在太多太多,但青史留名的,卻有幾人?
煙柳樓地處城中僻靜處,名字取自“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清明時令在仲春與暮春之交,氣清景明,萬物皆顯。常安百姓忙完掃墓祭祖,熙熙攘攘結伴出遊踏青,城中酒樓客棧生意不可避免的要慘淡許多,地勢不佳的煙柳樓更是如此,掌櫃趴在桌子大堂上,鬱鬱寡歡,惦記著何時才能攢夠銀子買下相中已久的小宅,雖說也就是個兩進三開的格局,但這可是在寸土寸金的繁華帝都,皇宮裏的人看不起內城本土人士,內城百姓看不起遷移戶,遷移戶看不起住在主街外的居民,都是常態。總而言之,能在這裏有屬於自己的方寸立足地,殊為不易。況且如今年年太平,不見硝煙,多購置些房產備著總沒有壞處,家裏婆娘時常埋怨給閨女的嫁妝留得少了,撐不起臉麵,跟鄰裏老張家相比差得太多,掌櫃的作為家裏的頂梁柱,雖然一年到晚做些艱苦營生,但到底不好跟婦人家去爭辯什麽,每日累如豬狗,回家能喝到一口閨女親手泡的茶水便已心滿意足,偶爾也會想,要不就忍痛割愛,將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幅字畫賣了?當初從一位後梁遺民手中購得,如今定能賣出個滿意高價,可活了大半輩子的掌櫃,平生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就是賞字品文,實在熬不過打心眼裏兒喜歡。老人歎了口氣,活了大半輩子了,什麽也沒賺到,隻賺了把年紀。抬頭看了眼春色中花紅柳綠的小街,迎麵走來一位讀書人裝扮的青衫文客,忙顧不上什麽麵子裏子,笑盈盈地走過去招呼道:“客官,咱樓裏不光有應季的西湖龍井,好酒也不缺,您看看要喝點兒什麽?”
約莫二十六七的青衫讀書人取下隨行包袱,掏出兩枚碎銀遞給掌櫃,十分有禮節的拱手作揖,笑了笑,“小弟初來乍到,有些囊中羞澀,掌櫃的看著上些茶水就好。”
掌櫃雖心裏有些小小失落,但見這年輕人彬彬有禮,頗有君子之風,接過銀子之後便也拱手回禮,笑道:“清明人稀,客官初來京城便踏入了煙柳樓,倒可說是緣分使然,老夫於情於理也斷然不會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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